作者:长枝青
事实上只要是任何想要介入他和江让二人世界的人,他都不会喜欢。
但那罗远实在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第二日,还未等江飞白主动提起离开之事,对方便叹着气,一副被命运逼至绝路的苦命人一般朝着他们诉苦。
罗远说自己先前只是个老老实实的医师,因遭遇山匪抢劫,家中被洗劫一空,可怜他家中还有一位重病、等着用药的娘子,他与娘子感情甚笃,实在见不得心爱之人遭受痛苦,听说山阴村周边有些稀罕的草药,于是咬咬牙便闯了进来。
只是,还未等他采到草药,便被那毒瘴险些毒倒了,若非江让与江飞白心善收留,他只怕挺不过当晚。
男人说得诚恳,一副感激的恨不得跪下的模样。
江飞白本也因江让的眼疾苦恼,闻言自然代入了几分,不由得便放松了警惕。
眼见青年动摇了,那罗远又抛出了第二条叫他们无法抗拒的条件。
男人表示自己有丰富的医治眼疾的经验。
因着娘子病重需要很多的草药,他需要继续借住在两人家中,作为报酬,他能够为江让医治眼睛。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简直戳到了江飞白的心窝子。
江飞白十分不舍如今幸福的时日,可他见过太多次江让失落不已地抚摸眼睛的模样了,偏偏男人还要避着他,如此一来,青年心中便愈发酸涩疼痛起来。
江飞白到底经历的世界不够多,骨子里还留着几分纯挚的、属于和平社会的踪影。
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便要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爱他所爱、想他所想。
爱并非一味的占有,更多的,是一种怦然心动的成全。
成全他的理想、成全他的追求、成全他独立的本身。
哪怕到最后,江让甚至无法记得周予白这个人,他也可以默默跟随在他的身后,以孩子的身份,踏上对方遗留的脚印,走他所走过的路、吻他所怜爱过的花束。
最后,罗远还是留了下来。
一开始,江飞白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但很快,这种感觉便逐渐消散了。
罗远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白日里,他基本都不在小院中停留,而是四处挖取草药。
偶尔碰上江让,也只是寥寥谈论几句,两人之间距离也都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只有为江让换药、或是晚间一起用餐的时候,罗远才会与他们待在一起。
说起来,这罗远实在是个会来事儿的。
许是知晓了江让与江飞白两人感情甚笃,他时常会在餐桌上笑着调侃两人,戏说两人当真是天生相配。
男人甚至表示若江让与江飞白成婚了,他会第一个来送上祝福与礼品。
江飞白是个没心眼的,每次这般一听,心头就喜滋滋的,不过多日,便与那罗远称兄道弟上了。
倒是江让,始终是一副温和的、不冷不热的模样。
并不热切,也称不上冷淡,只是寻常待客的态度。
江飞白曾问过男人,这罗远是否有什么问题。
江让倒是蹙眉与他详谈了一番,只说这罗远身份存疑,叫青年不要全然信任对方。
而且对方有些行为实在怪异。
罗远的卧房在他们的隔壁,有几日,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罗远总会在他们亲热的时候来询问各种问题,像是在故意阻拦他们亲密一般。
不仅如此,从刚来的那天开始,罗远就很喜欢盯着江飞白和江让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并不是那种调侃的、羡慕的眼神,反倒像是某种阴恻恻的窥视与…模仿。
江飞白有段时间甚至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不仅如此,有些村民甚至会夸张地将他们二人弄混。
江飞白因此心里不悦了许久。
两人如此一般合计,江飞白心中意见更甚,对罗远的态度也逐渐疏远了几分。
但因着对方的诊治实在有效,江让的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几分微光了,江飞白到底还是没有将对方彻底赶走。
罗远大约也是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但他颇有分寸,也不曾询问,只是愈发耐心地替江让医治眼睛,勤勤恳恳地挖草药,低眉顺眼得叫人看不出任何不对之处。
日子如流水一般波澜不惊地过着。
直到冬日降临,村中组织众人一同上山猎取兽肉,江飞白想着江让喜爱尝吃腊肉,便打算多猎些,没想到,当他被一只野鹿引入密林后,猝不及防之下,一道冰寒的流矢自身后将他的心口刺穿了去。
在跌入悬崖的前一瞬,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的江飞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平素称得上好脾气的面庞。
不是旁人,正是那罗远。
罗远那张勉强称得上俊秀的面庞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嫉恨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
仿佛在说,筹谋多日,总算弄死你了。
第264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38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间隐隐亮起温灼的灯光,屋外寒风瑟瑟,隐有风雪悄悄淋上枝头,化作浅薄的羽衣。
村落的尽头便是江让与周予白的小院落,身披廉价的粗布麻衫的高大男人方才自山上走下,他眯了眯眼,狭长锋锐的眼眸定定瞧着那朴素到近乎简陋的小村落,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男人相貌平凡、甚至可以称得上泯然众人,唯有一双锋锐如星的眼眸衬得他威严肃冷、一举一动间,竟恍若天家的王孙公子。
“罗公子啊……”一道略显巴结讨好的声调自男人身后响起,商泓礼神色莫名,唇畔挂上几分薄淡的笑意,偏头朝后看去。
只见,男人的身后,正是今日随着那江飞白一同上山的几位猎户。
猎户们生得高大威猛,他们个个怀中捧着满满一大捧澄澄发亮的黄金,往日那笔直的腰身都被压得塌下几分,质朴老实的面颊上满是讨好与贪婪的神色。
“罗公子,你这些金子,当真全都给了俺们?日后不会再要回去吧?”
商泓礼随意理了理衣袖,只是,他的动作方才做到一半,却微微僵住,旋即又将衣衫扯得凌乱了几分。
江飞白从不是个讲究的人,他打小便被江让养得性子野极了,穿衣服常常没个正形。
商泓礼收起几分阴郁的神色,面对那些猎户时,他漆黑的眸中显出几分深深难以看清的意味:“送出去又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
男人的语调慢慢变得哀叹:“只是,诸位拿了银两,日后千万莫要在阿让面前说漏了嘴,否则……”
“明白的!我们自然明白的,”几个猎户闻言赶忙道:“这江公子是个瞎的,如今小周又没了,日子本也难过,罗公子你怕他伤心,要扮做小周伺候他,我们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今夜俺们回家就通知家家户户,保管以后没人敢在江公子面前瞎说!”
商泓礼满意的颔首:“那就劳烦诸位了。”
猎户们当即脸上一喜,人逢喜事,话自然便多了几分,其中一个猎户见状忍不住道:“罗公子啊,你莫不是当真瞧上那位了?”
商泓礼故作思衬的模样,半晌,他看向不远处的小院,向来锋利冷厉的眼眸中竟多出几分柔情的意味。
他低声说:“是啊,我对他,一见倾心。”
此话一出,猎户们各自瞧了几眼,大约是没想到这人当真有这般肮脏的心思。说起来,今日在山间那江飞白说是落下悬崖,众人都未曾亲眼瞧见,指不定是为人所害……
众人不敢多想,只尴尬僵笑,赶忙找了理由离开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些普通村民,如今寒冬降临,维持生计都困难,江让不过是个外村人,他们虽可怜他没了丈夫,却也没什么能力去伸张所谓的正义。
于是,他们明智地选择成为男人沉默的同犯。
而黎明之后,这整座山阴村,皆会成为一座沉默的囚笼。
…
“吱呀——”
陈旧的院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商泓礼克制性地收回手腕,方才抬头,却见天空已然下起大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如同纯白的蝴蝶一般,在温热柔然的灯光中翩跹飞舞,远方是一片铅灰色,唯有雪色廊下站着的乌发男人,如落雪般静美。
大约是听见推门声,江让微微抬起面颊,他穿得并不算多,身上只着了件白色中衣,很单薄,冷风游走后,男人乌黑如绸缎般的发间便落上几寸白色雪花,远远看去,那张温雅如玉的面颊上尽是融化后湿漉漉的水光。
风雪骤大,那双系着白色绸带的眼眸却静谧朝着他归家的爱人看去,唇畔弯起的弧度宛若嫩生生的芙蕖。
商泓礼分明知道男人现下尚且看不清,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可他却仍旧在对方看来的一瞬间生出几分心悸。
喉结止不住滑动,胸口升腾起的闷热叫人愈发燥热难当,那人却朝着他走近一步,口中迟疑唤道:“阿白?”
商泓礼一瞬间恍若被一柄并粗钝的刀刃戳到了心窝一般,他清晰而残忍的意识到江让唤的不是他、爱的也并非是他。
可是,这其实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如果他不说、周围人都不说,江让又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周予白?
只要他完全承接了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即便江让的眼疾痊愈了,他也仍有争取对方的机会。
商泓远知道自己卑劣至极,可身体中大大小小隆起的、对男人的渴望宛若震颤的铃铛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他快些、更快些地去实现年少时期那个两情相悦的梦境。
喉结上下滑动,特地吞吃了变声药物的男人脚步微顿,沙哑着轻声道:“阿让,我回来了。”
瞧瞧,他装得多像啊,疲惫的声音,隐晦示弱的语气,像极了江飞白平素里惹得男人心疼的模样。
果不其然,话音方落,江让如远山的眉眼便微微蹙起几分。
他摸索着朝前走了几步,语调中显出几分担忧:“今日怎么眼下才回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么?”
江让方才走出两步,便落入了一个微凉结实的怀中。
男人用力地将他拢入怀中,语气与往日的絮叨一般无二:“阿让,天气这样冷,你怎的又这样出来了?”
江让并未挣扎,他早已习惯了与周予白亲密,眉目间流露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温情姿态,男人微微弯唇无奈道:“知道了,你怎么变得这样啰嗦?”
商泓礼心跳得飞快,他口干舌燥得眼眶都泛起几分红意,那些于深宫中日日堆积的阴暗心事在男人亲密的嗔笑中全然化作灰飞,消散不见了。
他滚烫的指节控制不住地收紧几分,眼眶的红更深了几分,勉强稳住声调状若轻松道:“阿让眼下便嫌弃我啰嗦了?嫌弃也无用,我现下是你的人了,天涯海角,你都甩不开我。”
江让失笑,好半晌才稍稍敛眉,一双修长的手骨却攀上对方的手臂、身体,宛若检查一般上下游走。
好半晌,男人的面色淡了下来,只见他修长的指节上沾着浓稠的鲜血,大约是闻到了腥味,江让面色有几分不好:“阿白,你受伤了?”
商泓礼狭长的眸一瞬间落在自己右边胳膊的一处血痕,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划越大,以至于那张披着易容面皮的脸都扭曲了几分。
这处伤口,是他自己划伤的。
他想,他到底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算计心思。
他想要江让心疼他、爱护他,同时,他更怕他敏锐的爱人察觉到自己其实是个小心翼翼、披着皮的窃贼。
于是,商泓礼一边揽着男人朝屋内走去,一边状若无奈道:“……瞒不过你,今日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事,我们上山打猎遇到了只大虫,难缠得很,这才受了些伤。”
上一篇:你到底钓不钓啊
下一篇:我靠写鬼故事爆红全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