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江让,”说话的人面容精致典雅,像是一尊美丽的神像,他语气微顿,复又道:“你知道他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吧。”
江让通身动作迟缓一瞬,他面上的沉稳与温和在开口的一瞬间变得轻佻了几分,眉目流转间显出几分触目的算计与思虑。
“知道,我以为他还会再忍忍。”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说谁。
纪明玉手掌下意识使力,青年猝不及防被拉拽了一下,顺着力道倒进皮椅上男人的怀中。
纪明玉细长的蛇链耳坠若有似无地拍打在他的颊侧,痒得勾人。
江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指勾住那耳链,半缠两道,扯了一下,随后另外一只手轻轻抵住男人靠近欲吻的胸口,低声道:“别闹,这是在办公室。”
两人虽然表面上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到底同居了三年,纪明玉很会伺候人,两人床上生活十分合拍,床下磨合得也相当默契。
可以说,过分自然契合的生活几乎麻痹了男人,甚至叫他以为他们是早已结婚多年的夫妻。
直到陆响回到华京。
纪明玉一直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即便这几年间与青年再如何恩爱亲密,他也必须得保持清醒,不能一味地沦陷其中。
青年是一条毒辣的美人蛇,他的敏锐超乎寻常,毕业的这几年,江让更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他理所当然地背靠自己得到了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人脉与资源。
甚至就此救活了那间曾经险些彻底倒闭关门的研究室,让那个克隆机械人通过关卡,正式进入市场,打出名气。
江让并没有避着纪明玉这件事,甚至闲聊间还会偶然与他探讨起来。
青年询问他的意见,倾听的姿态异常认真,认真到连眉眼都禁不住地带上几分野心勃勃。
不可否认,纪明玉爱极了他这样胜券在握、不急不缓的模样。
他们认识这样久、在一起生活这样久,他们合拍、契合彼此,光靠皮相与曾经的仇恨的支撑并不现实。
纪明玉不得不承认,他不止爱青年的鲜妍美丽的皮囊,更爱青年面对他时坦荡的欲望。
而江让身上最吸引人的点在于,他是个目标清晰、聪敏至极的人,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了他的目标、那个成功的终点,他可以将一切都算计利用进去。
是以,纪明玉越是爱慕、欣赏他,便越会担忧当年的真相披露出来。
他比谁都清楚,青年是个肤浅、世俗、怕死的人。
江让可以允许一个出格的世家子弟待在身边,却绝不会愿意让一个偏执、极端、连脸都是假的疯子待在身边。
纪明玉仍然记得,去年青年生日的时候,不知道收到了谁寄来的信封,单是看了一眼,便脸色苍白。
白日里江让面上不显,晚间却开始做起了噩梦。
纪明玉知道,当初极端到疯狂的自己到底对青年心理造成了几分创伤。
男人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确实是抱着报复青年心思来接近的。
可感情是不可控的。
它变化多端,便是有再多的怨气,在日复一日爱情的滋养下,也能化作神龛边摇曳的烛火。
它们最终成为信徒般的他供奉高高在上的神主的香火。
纪明玉自再次与青年重逢便在再未给青年寄过那些阴暗扭曲的信件了。
可如今,它却突然再度出现。
以‘他’的口吻。
纪明玉心中极度恐慌,那种感觉像是有人在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颗炸弹会被引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自己被抛弃的死期。
他的生活越是平静温馨,就越怕脸上的那张画皮被撕裂开来。
纪明玉一时间思绪万千,他紧紧揽着青年弧度美好的腰身,手掌越收越紧,好半晌,忽的又猛地松开几分。
男人垂着眼,银丝眼镜的反光遮蔽了他眸中的波涛。
他哑声道:“江让,其实你不用那样舍近求远,你需要一个踏板石,纪家可以做这块踏板石。你知道的,这几年,我的话语权已经逐渐盖过我的父亲了,如果你愿意同我缔结婚姻,我也能给你想要的。”
“……你实在不必那样冒险。三年前的陆响爱你,但你能保证三年后的陆响也会如…当初那样爱你吗?”
青年没说话,他只是伸出修长美丽的双臂,搭上男人的颈窝。
他们凑得极近,近乎胸口贴着胸口。
江让漫不经心地慢慢啄吻着男人的唇肉,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堵住男人的话语。
青年眼眸含着细碎的水光,毫无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精英模样,他轻叹道:“纪明玉,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总得试一试吧?你放心,曾经对你的说的话,我保证都会实现。”
“我们本来就是同谋,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保证,踹掉他后,我们就去领证。”
纪明玉被那样温柔的吻与言辞驯得恍惚,他勉强维持自己的理智,对青年抖着唇故作冷静的提条件:“我可以放你去,但是江让,你不能让他碰你。”
理着西装袖口的青年动作微顿,好半晌,他抬起微垂的黑色眼眸,对男人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看不清情绪的笑容道:“纪明玉,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男人还想说什么,江让却已经起身,青年认真地将衣尾的褶皱打理好,旋即平静地对男人道:“纪明玉,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只是合作关系。”
最后一句话像是警告、又似是某种暗示。
第80章 两面三刀凤凰男39
会议室的红棕大门被一双修长纤长的手腕轻轻推开。
许是因着响动明显,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免集中了过去。
那无疑是一双骨相极为优越的美丽手腕,稍稍用了些力气,便有浅蓝的青筋隐隐浮现在那片白海之上,像是水生的、飘摇的海草。
拥有这样美丽指节的主人相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青年眉眼并不浓烈深刻,眉色稍显浅淡,只有一双微微垂下的乌眸,眼睫眨动间,宛如月下落影,不自觉地吸引人的视线。
偏生他肃静着面容,一身斯文的黑色西装与灰黑格纹领结一丝不苟,青年怀中抱着一叠资料,恭敬地侧身,垂眼跟随着身后男人的脚步步入会议室。
整个过程中,一道隐约的、蕴含着无尽湿冷恶意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青年,宛如饥饿的鬣狗盯上了一块吊在眼前的生涩血肉。
江让眼皮轻颤,下意识抬眸顺着那道视线扫向玻璃大理石长桌对面的陆氏代表团。
陆氏代表团今日来的只有四五位,他们统一坐在长桌右侧,身后是一片肃穆的、棕色调的遮光长帘。
室内失去自然光线的边缘柔化,当冷白的顶灯倾洒后,便显出几分谈判气息十足的冷锐与静默。
其中,坐在正中间冷戾肆意的男人最是引人注目。
他的长相实在过分出彩,乌浓的黑发微微卷曲,偶尔有几簇散在男人微微起伏的眉骨上,斜飞的桃花眼中泛起似笑非笑的眼波,尤其是那颗灼目的眼下痣,光影交错间,竟衬得主人腥冷十足。
近乎是在看到那抹披着深黑西装的熟悉身影的一瞬间,青年那张斯文从容的面容便陡然一变,向来腻白的面上刺激性地显出几分失温的青白之色。
江让嘴唇颤抖着,下垂的黑瞳微微聚拢,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他羞耻惊恐的事物一般。
而被他注视着的男人却只是微微勾唇,那双森冷的黑瞳似择人而噬的巨蚺,修长曲起的指骨轻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宛若被散漫敲响的死亡倒计时。
江让的睫毛颤动得过分,他似乎正努力操控着自己瞥开视线,会议已经开始了,青年却像是了失了神一般,被纪明玉提醒了两三回才缓过来似的提笔写起了会议记录。
只是,而会儿若是有人关注过来,便能发现,青年头埋得极低,漂亮的指骨死死握着笔,因为过分用力,那曲起的骨节都显出了几分病态涌动的红。
陆响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开视线。
他轻轻磨了磨虎牙,耳畔听着高达数十亿的项目计划,深色的眼底却流露出几分阴戾与漠然。
整场会议,陆响作为领头人并不需要去废什么唇舌谈判,陆氏带来的皆是唇锋齿利的人才,他们无一不是站在领域尖端的存在,几乎没几个回合下来,纪氏那边便招架不住了。
眼见纪明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陆响忽地敲了敲桌面,叫停了陆氏咄咄的进攻。
会议厅中一时间静默得近乎逼仄,对面的纪氏众人额上更是冷汗涔涔。
陆响粘稠阴冷的黑眸慢慢扫过青年泛白的、紧抿的嘴唇,最后定在纪明玉铁青的面上,男人眯了眯眼,忽地半直起身,语调轻慢而随意。
“纪先生,纪氏和陆氏一直都有合作往来,所以我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但纪氏这几年江河日下也是有目共睹,合作的前提都是有利彼此,纪先生如何保证这个合作项目能够稳赢呢?”
纪明玉精致的面容闻言微微抽搐,旁边有纪氏的股东急道:“陆总,您话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你们不守信用先撤资,也不会导致我们资金链……”
陆响身体微微后仰,抬起的下颌显出几分傲慢冷漠的意味,他随意拂开眼尾的发丝,嗤笑道:“项目撤资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纪氏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你们近几年爆出的问题还需要我去一一举例么?”
说着,男人的视线扫过对面的纪氏众人,最终停在眸光担忧、心神不定的青年身上。
他缓缓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冷意嘲笑
纪明玉慢慢呼出一口气,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身畔的青年,在见到对方暗示性地曲起指尖的动作的时,猛地捏紧了拳。
脑海中一瞬间闪烁过无数个这两年来他们同床共枕、暧昧缠绵的画面,纪明玉能感受到心头侵袭而来的一股莫名而巨大的悲哀。
江让明明知道他喜欢他。
可他却偏要自己亲手将他推入另一个人的怀里。
可悲的是,他无法拒绝。
毕竟陆家有权有势是真,而陆响从一年前逐渐接手陆家核心权力的时候就开始针对纪氏了,只能算是书香世家的纪氏终究抵不过那庞大的商业机器的围猎,江河日下。
纪明玉知道陆响在一步步地逼迫他们,他也曾有过抛下一切的冲动,但那只能是冲动。
他比谁都明白青年的势利、冷漠、无情。
尚且有权有势都不能全然留住的人,若是轰然倒塌,对方只会头也不回的彻底离开。
所以他只能赌,赌江让对陆响毫无真心,赌青年对他的誓言与保证犹有几分真意。
纪明玉闭了闭眼,耳畔的银链颤得不像话,好半晌,男人才抬眸哑声道:“陆响,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响没说话,那张英俊而诡冷的面容扭曲似地笑了一下,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扫了一圈周围众人,凉声道:“纪总,接下来,我们就单独私谈吧。”
他说得不经意,毫不掩饰掠夺之意的眼神却死死钉在纪明玉身畔那抹微微颤抖的美丽身影上。
男人露出半颗阴森的虎牙,一字一句道:“对了,记得留下你的助理,让他好好记住我们谈判的内容。”
纪明玉死死捏紧拳头,好半晌才轻轻挥手示意。
周围众人对视几眼,眼神各异,很快便都退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被最后一个人紧紧关上,落下的声音宛如被锤头砸碎的木雕声。
空气中一片寂静。
好半晌,纪明玉才扶了扶眼镜,冷声道:“陆响,你要和我谈什么?”
陆响突然扯了扯唇,嘲冷的视线如同锋锐的、勾着敏锐神经的铁针,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男人身畔的苍白青年,慢声道:“很简单……”
他说着,抬起的、暴露着青筋的手掌像是指着货物般指着青年,嘴角裂开的笑容如同画纸上撕开空洞裂口。
他说:“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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