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明亮
有一次。
他们躺在绿地上，两个人的头贴在一起，少年将书高高拿起来，然后忽然盖在孟承修的脸上
“宿雾，你在干什么？你想捉弄我？”
“哈哈哈哈。”
少年青涩的笑声让孟承修突然不敢再回想。
可记忆还在继续。
“承修，你大学想起哪个学校？”
“随便。”
“你跟我去a大好不好。听说那边的教学资源很好，而且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还真想当我小跟班，大学都要跟着。”
“承修不想我跟着你吗？要是我离开，你会不会哭鼻子。”
“切，这么大人谁会哭鼻子。”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哪天死了你肯定会哭。”
孟承修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你死了我肯定不会哭，我才不在乎你。”
那时候孟承修完全不将这些话当回事。
可如今他一想到这里，就想要冲回去，大声地告诉宿雾。
“不要死。”
可如今，孟承修看着浴缸里的血迹，手指颤动的在想，宿雾死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自己。
是不是很痛。
孟承修一想到这里，呼吸就急促起来，而他也踏进浴缸，感受到宿雾曾经遗留在这里的气息。
然后深深阖眼，可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少年时期的宿雾。
站在骄阳下，明明依旧那样温暖，甚至还微笑，但是说的话让孟承修胸口一疼。
“承修，我好疼。”
霎那间，无数的愧疚倾涌而出。
眼前深处骄阳的少年，胸口突然出现一身的刀。
然后笑容温柔地看向他。
孟承修惊的想走进，却注意到自己手上莫名其妙握着一把刀，赫然跟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承修，你的刀，好疼。”
“虽然我很喜欢你。”
“可我好疼，你能不能让我不要这么疼。”
……
沈从壹是因为听到宿雾已经醒了，这才暂时先回去。
可是当他赶到后，就看到宿雾一脸迷惘的抱着团团，坐在床边发呆。
“小雾。”
轻轻的一句话，却立马触动一动不动的宿雾。
宿雾想起什么，自己身上怪异的变化。
猛然看向他，紧接着下一秒就用被子包裹自己。
沈从壹担心的走过去，想要掀开他的被子，但是宿雾说的话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不起，沈先生我变成了怪物。”
显然宿雾已经注意到自己把头长发还有尖锐的指甲。
“你不是怪物，你是宿雾。”沈从壹声音暗哑地说。
可宿雾在被子里摇头，死活不肯松手，沈从壹轻声说，“团团被你一起抱进被子，万一它呼吸不了怎么办？”
宿雾听到团团，立马将被子拉开，沈从壹顺势坐在他身旁说，“团团被找到的时候，差点被猫贩子卖给专门拍摄虐猫的团队。还好找回来，而那个地方我也已经报警，警方一窝端了。”
宿雾安静的听着，心疼的抱着团团，而团团也许是察觉主人的不开心，乖巧的蜷缩在他怀里。
“我知道你过的很不好。”
“我见到你自杀的那天，我被吓到了。”
“这里真的很害怕你死。”沈从壹指了指自己心脏处。
而宿雾神色也开始有了其他变化。
沈从壹没有说下去，空气一片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从壹才艰难地问，“我现在能问问，你为什么会自杀？是因为孟承修还是因为团团不见了。”
沈从壹指尖落在床沿，眼神半垂，但是目光之处，是宿雾紧张蜷缩，苍白被黛青色覆盖的手。
那双手很漂亮，珠玉莹白。
但是更让沈从壹在乎的是手腕上，那刺眼的粉色凸起的疤痕。
“我……”宿雾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任何话。
只能低垂着脑袋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软弱。”
沈从壹摇头，“没有。”
“那你有没有被我这个样子吓到。”
“没有。”
宿雾察觉沈从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怪异，他这才慢慢抬起头，眼中氤氲雾气，面色迷惘。
“我很糟糕，沈先生。”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我的哥哥和弟弟也不喜欢我，就连我爱的人也不爱我。包括团团，我都没能好好照顾它。”
“我第一次来到宿家，我才知道我有父母和兄弟，但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我的老师告诉我，我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我好。”
宿雾安静的叙述，眼里是陷入曾经的回忆。
“但是我好像失败了。”他的唇若有若无的上扬，但那是苦涩的笑。
沈从壹伸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在宿雾诧异的目光下，他微微低下头，四目相对。
“不，是老师教的你太好。”
“但是老师忘了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很多老师都没有教给学生。”
“重情孝道被人津津乐道这么多年，都认为理所当然，孝顺父母，兄弟和睦，爱人如己。”
“但他们忘了一点，人生下就是自我，考虑的应该是个体，才能关心大体。人生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活。可惜有些人却认为这是自私的表现，但其实自私的人比谁都活的很好。”
沈从壹声音暗哑，语调缓慢沉重，但是那目光投向的是宿雾唇角的笑。
“沈先生不愧是教授，我明白，是我想的太多。”宿雾声音悠长，有着如释重负，也有几分叹气。
“不，是你被教的太好，没有人告诉你，你应当先爱自己。”
沈从壹再次重申那个观点。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很温柔。”
“后来，哪怕被这样对待，你依旧笑的很温柔，好似没有东西能打倒你。”
“但是我觉得，你可以放松一下，自私一下，以及好好活下去。”
原本被宿雾死死压抑的窒息的情绪，就在这一句句话下，随风飘远。
“谢谢沈先生。沈先生也被教的很好。”
“不，我没你那么好。”沈从壹伸手揉捏他的一缕长发。
“你是独一无二。”
宿雾微微一仰头，就看到沈从壹凌厉的下颌。
而沈从壹恰在这时，视线对上，目光交迭，前者侵略，光明正大，后者微微一怔，神色慌张。
“能给我一把剪刀吗？我头发太长了。”宿雾找借口说。
而沈从壹直径从卧室走去外面。
这让宿雾原本莫名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然后安静的撸着团团的毛。
沈从壹回来的很快，原本宿雾想要自己剪掉，毕竟自己有经验。
可是他却不肯给剪刀给他，宿雾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露出苦笑的表情，“我不会自杀，你放心。”
可是沈从壹没有交给他，只是撩起他发说，“我帮你剪。”
“沈先生你会剪头发？”宿雾惊讶地说。
“会一点。”
很明显当宿雾半信半疑的真让他剪的时候，那生疏的动作，很显然，沈从壹根本不会剪。
但是宿雾并没有揭穿他，而是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短一点，对的，沈先生往上剪一点，那边能不能斜一点……”
坐在镜子面前的宿雾，看似是在指挥他剪头发，但实则是给他打圆场。
沈从壹也不是傻子，见到宿雾这么放心放心剪，也不怕剪坏，这种信任感，让他唇角勾了勾。
很快，时间慢慢流逝，到了尾声，沈从壹说，“要不到肩膀这里。”
清楚沈从壹是不知道怎么剪，但宿雾主动开口，顺便再夸了一波他，“沈先生很厉害。”
沈从壹不好意思起来，“你太会夸人。”
“没有，我是真觉得沈先生很厉害，也很温柔。”
剪头发时，明明生疏，但沈从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会心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