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只是……
“奇怪了。”土生转着头四处观察,再问谢逢野,“你之前开业障,向来是看到因是如何成的,就转到果去。”
自从张玉庄花朝节忽然得了这个预感之后,他们愣是跟着过去的张玉庄把这段往事走了一遍。
半月过去,这段时间里,各部筹谋未见差错,连皇帝对张玉庄说话都显得有人情味了些。
谢逢野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他正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因果。”
土生:“对啊,这件事的‘因’不就是张玉庄预见了瘟疫,并且试图阻止吗?”
“那就是我们还没有看到‘因’。”谢逢野缓缓分析,“按照我们之前看到的,这张玉庄不晓得是个什么倒霉运数,他所预见的事情,经他这么一插手阻止,才会阴差阳错地发生。”
“所以说啊。”土生两手一拍,纳闷不已,“咱们几个都在这业障里晃悠多久了,简直就像这皇宫的孤魂野鬼一样。”
谢逢野快速地白了他一眼,不想跟傻子多说话。
而是转身看向了玉兰:“我们如今能在这场业障中自如行走,或许有两块玉环相抵的结果。”
玉兰点头道:“确实,这或许可以成为我们四处探看的契机,有事情我们还没看,有地方我们还没去。”
问题是这诺大天地,要改变一件事,变故何其之多,哪怕是一缕匆忙过路的风被某人一口气吹偏了方向,也可能叫它乘势而去,将来某天化为烈风掀起狂澜。
张玉庄预见了此次吴郡瘟疫,已是尽力挽救,按照如今这个结果,阻止灾害,他极有可能成功。
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可上哪知道去。
谢逢野咬了咬嘴巴,不确定地看了青岁一眼,后者只是淡淡移开对视的目光,只差没开口说“凭你自己想去”。
“在这待着也不成。”谢逢野按住额前一缕作乱的碎发,眼中闪过光芒一道。
“去看看皇后那吧。”
既然故事的最后,张玉庄虐杀了皇后,想来他们之间隔了生死大仇,可就张玉庄回宫这么些年,晨昏定省去请安不说,如今还和皇后所出太子张怀安感情要好。
浪成于微澜之间。
总得有人先做点什么。
那边张玉庄一门心思修炼观星看象整理施行方案,实在没什么看头。
皇后这边正同太子用过晚膳,三言两语按住了张怀安想要溜出去司天台的想法,派人盯着他回东宫好好温书。
直到金乌西沉,四野一片黑寂。
宫婢通传户部侍郎求见,皇后低低应了一声:“让他去花园等我。”
土生看得讶然:“本仙通读各类话本,宫闱禁地,外臣可以随意出入吗?”
“感觉这皇城顶上绿光大现。”
谢逢野:“……不要什么都看好嘛?”
皇后来到一座精致凉亭停住脚步,不久后,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匆赶到。
“胡闹。”皇后先压着嗓子开了口,“要是让皇帝知道你我谋算就前功尽弃了。”
“皇帝知道了又如何,若没咱们家,他也能坐在这把龙椅上?”户部侍郎轻蔑地说,“妹妹,你如今太过谨慎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皇后皱眉道,“具体要如何做我会安排人送信与你。”
“上次来送信的就被暗卫盯着了。”户部侍郎说,“事关重大,还需你我当面谈妥。”
“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只需太医院那边改个方子,我就立马把那批替代的药材发往吴郡。”
“我尽快安排。”皇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户部侍郎看出了妹妹的忧虑。
“还不是那贱人的孩子,如今在朝堂上越发得意,几乎压下了我的安儿。”皇后恨恨地说,“也不知他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胡邹,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能哄得皇帝一起胡闹。”
“黄口小儿罢了。”户部侍郎话里话外都是对张玉庄的轻视,依旧记着正事,询问道,“不过你太医院中的关系是否牢靠?毕竟这次换药也是他提出来的。”
“兄长放心便是。”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细细同我讲过,原本药方中的玉林草有清热解毒增强体魄之功效,但另一种青霜根同它作用相同,甚至乍看上去都难以分辨。”
“玉林草本就是昂贵之物,寻常富贵人家和宫中贵人才可用。”皇后微微眯起眼,笑意傲慢几分,“凭那些吴郡草民也配。”
提及此时,她心中那些忧愤再次席卷而来:“此次为了这个药材,几乎掏空了太医院和京中各大医馆,那张玉庄竟能说服皇帝如此劳民伤财。”
“狐狸精生出来的种,果然有张能言善辩的嘴。”
户部侍郎对于妹妹如此情绪,面上实在看不惯:“你如今也坐到了凤上,怎么还成天为这些不入眼的事情生气?”
“行了,既你如此说,那便抓紧安排下去,改了药方,此事我们可以大捞一笔,可新修多少赌坊了。”
兄妹两人身影渐渐朦胧,光尘浮动,预示着即将进入下一个因果。
“玉林草,青霜根。”谢逢野喃喃道,“这东西……”
土生听他这么说,诧异道:“难道你知道这药性?”
“我哪知道。”谢逢野咂了咂嘴,“皇后换了药,才成就下一段果,那这两种药材显然很重要。”
“青霜根药性更为霸道。”
一声解释凭空炸出,宁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这个魂体自从见了道场那次因果,怒极也恨极,险些情绪大作把自己这身散魂生生扯碎,玉兰及时出手护住他魂台,又让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一身白衣如雪,在这场浮梦幻世里尤为瞩目,那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此刻失去了剩菜,死寂,平静。
宁恙本身就白得像个瓷器,此刻却显得脆弱无比,连风都不敢靠近他。
“多谢你出手。”他转身朝着玉兰点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没死之前也算个修道之人,晓得因果,我不过问你们和师兄究竟有什么恩怨。”
“但既然这些往事里有我一份,便让我静静看完吧。”
谢逢野静静看了他半晌,目光复杂地说:“别再寻死就好。”
宁恙眉眼染笑:“我可没本事再死了。”
玉兰抿着嘴,他心知面前这个人和张玉庄牵扯极深,而张玉庄罪行累天不可饶恕。
即便宁恙无辜,但张玉庄有多重视这个人,玉兰就要有多恨这个人。
这样不对。
可恨意把他一颗心扭曲得不成样子,一看到宁恙脆弱难堪的模样,玉兰就总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因为张玉庄而失去过的每一样东西。
他要恨他。
……
青岁站在三步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兰别扭地压下脑袋不去和宁恙对视,但是手心还是悄悄放出一道灵光,不动声色地盖在了宁恙发顶上。
谢逢野则是嘴上嫌恶不已,连说三遍让宁恙管好自己,别想着在这个业障里闹什么幺蛾子,不然自己一掌把他劈碎。
话是这么说,手袖里却掐了个固魂诀稳稳地按到了玉兰的灵光上头,宁恙被他们两个嘴硬神仙这么一护,魂体想散都难。
对此,青岁做出评价:“天造地设。”
“君上你说什么?”土生离青岁最近,却没听清这句话。
“没什么。”青岁回答,看向宁恙,“关于这两种药材,还请详细说明。”
宁恙只身站在那里,幻境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愈加迷幻,光尘逐渐落地,四周渐渐显出实景色。
“如皇后所言,玉林草和青霜根药性相同,但青霜根不可滥用,长期服用易伤脾胃,更重要的,是青霜根和某些常见药材相克,若不慎同服,后果不堪设想。”
青岁直白地问:“常见药材可医常见疾病。”
谢逢野听出这话中意味,紧接着问:“是因为青霜根导致了这场瘟疫?”
宁恙摇了摇头,如实说:“我也不知,但当年却有瘟疫,一直到来年春至。”
“该记的你都不记得。”谢逢野无奈至极,看宁恙这状态似乎稳定许多,干脆问,“那你想起来你是怎么被弄成现在这样了吗?”
宁恙还是摇头:“我想不起来,也不太记得有意识能走动之后的事了,但我一直记得一件事。”
谢逢野:“什么?”
宁恙面上带着陷入回忆的迷茫:“我要去一个地方。”
说罢,他苦笑一下:“但我也不记得是哪了,抱歉。”
“行了,别在这惺惺作态。”谢逢野皱眉道,“反正我们都会知道的。”
玉兰则是问:“这场瘟疫持续了近一年时间,你为何如此记得是春至?”
不知宁恙想起了什么,他忽地抬脸笑了起来:“因为那是我进宫的日子。”
*
业障在吴郡展开,皇帝派张玉庄亲往吴郡督查,并着替朝堂接待各国使臣。
各处要道都有重兵医者巡视坚守,城中百姓也早早服用了朝庭分发的药材。
随着小满临近,吴郡的天气变得越发炎热干燥,本来在这个时令会来的雨一滴都不见,旱气遍布全城。
旱情却日益严重,但百姓有自己的土方子,他们祖辈沿用老方,会把火凤花熬制成茶,日日饮用以消酷暑热毒。
小满当天,各国使臣来到吴郡,场面隆重盛大,张玉庄亲领使臣回朝,风光无限。
他走前依旧不放心,安排人手吩咐他们多驻守两月。
百姓们夹道欢送,之后大家伙乐呵呵地过了个端午,甚至在这个端午,迟来的雨水恍若天恩。
水流传递着大家的欣喜,却也传递了恶疾。
变故悄悄掀开了一角。
起初,百姓们只是头晕,乏力,轻微发热。
人们都以为着不过是天气炎热偶感风寒,并未太过在意。
没过几天,越累越多的人腹痛难忍,开始呕吐,医馆大门被恐慌的人群挤。
因六皇子吩咐而驻守吴郡的官兵和医师连忙上奏朝庭,之后便日以继夜地帮助当地百姓。
原因很快查明,是因为青霜根不可与火凤花同服,二者一个性寒一个性热,如冰火相融,致使体内阴阳失衡,更是阴差阳错地将寻常热毒激成了更为复杂的病症。
问题出在青霜根上。
百姓不知这个,都把喝火凤花茶当作习惯,甚至看驻守在日头下的官兵们热得不行都想送几碗过去,但都被公务期间不可懈惫而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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