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那把曾被她赞叹过、用手指谨慎地抚摸过的精美银刀,是艾达的“父亲”送给艾达的礼物。银刀留在女孩干枯的尸体上,黑色的血液爬满胸口和闪亮的刀柄。母亲因打击而离世,父亲匆匆从镇上赶到伦敦,途中被马车撞断了腰。剩下的只有哥哥——她除了养马,一无所知的哥哥。
哥哥在伦敦呆了两年,调查“艾达”的下落。那隐隐约约的可能性冒头时,他在日记上留下了颤抖的字迹:我想杀了那个吸血鬼,但我能怎么做?
哥哥回到了养马的地方,跪在他魁梧的男主人面前,恳求他咬自己。
他服侍的家族,是一个原生种狼人家族。
哥哥从此变成了狼人,丑陋、高大、总是佝偻着腰。他与来自东方的女仆生下一个女儿,那孩子几岁时在与牧羊犬的争斗中露出了狼的耳朵。主人的家族在战争中覆灭了,但狼人的血脉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一直延续,直到邢天意看到这本日记。
奇妙的是,邢天意、邢天意的母亲、祖母、祖母的母亲……都是狼人。这条血脉中只有女性继承了狼人的基因,仿佛冥冥中注定,要以女人的身份向孙惠然复仇。
邢天意知道这仇恨确实与自己无关。但这是无聊日子中最有趣的部分,她因为祖上的仇恨而担负了非凡使命,而且是狼人族群数千年都无法勘破的秘密——寻找能够杀死血族的方法。
而此时在她面前,孙惠然的逼问仍在继续:“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我的,宝贝?”
邢天意预想过这一刻。她几乎每一天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就像等待使命的结局。
她仰头吻孙惠然:“原来你就是艾达……所以《玫瑰血池》后记里写的都是真的?那是你写给挚爱之人的故事,你的梦想就是和她共同度过一生,直到死去?”
孙惠然只是淡淡地笑着。
邢天意:“我不知道你是艾达。但我好嫉妒艾达。汤辰告诉我,艾达是个血族,所以我不停地寻找艾达的书,我想找出……找出那个方法。”
孙惠然:“嗯?”
邢天意:“把我变成血族的方法。”
她的目光变得狂热。孙惠然却在霎那间想起自己第一次吸她血的时候,女孩圆溜溜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诧异,手脚反而兴奋无比地缠紧了自己。
“小时候,汤辰是我们班上唯一的特殊人类。可她很讨厌我。她从不主动跟我说话,都是我去搭讪,我去讨好她。因为我太好奇了,我以为她会知道怎样让一个普通人变成特殊人类。”邢天意说话时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孙惠然,她的倾诉中有一种微妙的疯狂,“我好想变成特殊人类。我想拥有更大的力量,我想……成为能够夺走一些什么、赐予一些什么的人。普通人太无聊了,然姐。活得太短,想要的又太多……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够明白的。”
她的疯狂中仍旧带着虔诚,十指交叉成紧密的牢笼,把孙惠然的手困在其中。“然姐,如果你是艾达……那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玫瑰血池》的结局,是公爵把梅拉变成了同类,她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六百年,看到人类繁荣美丽的未来。你一定知道怎样……”
孙惠然:“我不知道。”
邢天意怔住了,闪亮的眼睛黯淡下来。
孙惠然:“所以你要去寻找另一个知道转化方法的血族?你不是很抗拒别的血族碰你吗?我说要带你去参加我们的聚会,你从来都不愿意。”
邢天意:“还有比你更好的血族吗?”
这话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让孙惠然顿时生不起气,心里却又万分的不是滋味。她盯着邢天意,回忆这个女孩从相识到现在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一个对血族无比狂热的普通人类女孩,拥有馥郁甜美的血液。
她有资格成为血族狩猎的目标。
“听说过血族狩猎吗,天意?”孙惠然温柔地问。
邢天意摇头。
“想见识见识吗?”孙惠然说,“很有趣,猎人和猎物,追和逃。也许你会在那里遇到愿意转化你的血族。”
邢天意怔怔的,然而心中已经掀起了巨浪。
她费劲功夫才从弗朗西斯科这个恋爱脑口中挖出血族聚会的地点,从未设想过能踏入血族狩猎的地盘。这固然是极其危险的,但这也将是她能够接近血族长老的机会。
但一个念头闪过,邢天意抱住了孙惠然,用孙惠然最无法抵抗的角度仰头看她:“你想让我去,是吗?我是最美味的诱饵,你是丢出诱饵的猎人。”她轻轻抚摸孙惠然的胸口。哈雷尔刺穿的地方已经愈合了,但皮肤上留下了明显的伤疤。
孙惠然:“你愿意去吗?”
邢天意:“你舍得让别人吃掉我吗?”
孙惠然笑着捏她的下巴:“不舍得。所以我会杀死每一个试图接近你的混账东西。”
邢天意不知道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是否又会引起孙惠然的怀疑。但她真诚地回答“我要去”。
她要去。作为诱饵,作为前哨。
而且她明白了一件事:孙惠然并不在意邢天意是否欺骗自己,她是个务实主义者,此时此刻,邢天意作为“诱饵”的价值超越了一切。
“如果我快死了,就由你来转化我。”邢天意贴着她的耳朵说,“让我变成你的孩子吧,‘妈妈’。”
第69章
“你疯了。”听完邢天意说的所有事情之后,汤辰只能重复这句话,“邢天意,你真是疯了!”
恐怖的预感让汤辰脸色苍白,但邢天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畏惧即将要面对的“血族狩猎”。“孙惠然现在正出门去找血族问狩猎的时间地点。她心里头有怨气,我估计她会下狠手。”邢天意拆开一包薯片,边吃边说,“不知今天会有几个血族死在她手上。”
汤辰把她踹下沙发:“看了一本日记就开始做这种疯狂的计划,邢天意,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还是你们狼人都这样冲动不理智?”
邢天意:“日记大概只是一把钥匙。”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捡起地毯上掉落的薯片吹了吹,继续吃,好像她跟汤辰谈论的只是有关于食物的寻常事情,“你不觉得,孙惠然这样的人就该死吗?你知道011区的斗兽场发生了什么吧?”
汤辰四处收集素材,自然也听过。但她不能苟同邢天意:“你不必为了毁掉一个孙惠然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的目标早就不是孙惠然了,是整个血族群体。”邢天意的目光很冷静,“能杀死血族的,除了他们不适应的病毒和细菌,我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血族的特性:只有同族才能消灭同族。”
汤辰:“所以孙惠然现在是你的武器对吗?”
邢天意:“对呀。”
汤辰:“你小学生啊?你把她当武器?她现在出去咬别的血族,目的只是为了将你送进狩猎的场地,你当诱饵,她可以大开杀戒。”
邢天意:“所以我们的目标一致,”
汤辰:“你怎么保证你进入狩猎场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邢天意:“单凭我肯定不行。”
汤辰愣了:“还有谁?我?你是说我也去吗?”
邢天意的大笑震得书桌上的音箱嗡嗡呻吟。“怎么可能是你啊!”邢天意捏她鼻子,“你一个向导去狩猎场干什么?我怎么舍得把你推到那种地方去,你那小花朵儿螳螂还不够血族一口的。我是狼人,我肯定向狼人求助。知道我狼人身份的,除了你,王都区还有一个人。”
汤辰有点儿不开怀:“谁?”
邢天意:“黑兵的首领,夏春。她第一次见我,就闻出我是狼人了。连那个雷迟都嗅不出来。”
听到值得信任的名字,汤辰松了口气。两人吃完了那包薯片,邢天意发挥她狡辩的本事:“你去饲育所不叫我,我计划去狩猎场捣乱不告诉你,我们扯平了。”
汤辰没什么可跟她争执的。但看着满脸无所谓的邢天意,她头一回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是狼人就好了。
“你为了这种……太宏大的目标,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周旋,有意思么?”汤辰小声问。
“我喜欢她呀。”邢天意说。
这话吓得汤辰僵硬了。她脑子嗡嗡的,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控制自己身体的是汤辰本人,还是汤明业。紧接着听见邢天意说:“她把我看作小猫小狗,可她也是我逗来逗去玩儿的小猫小狗。很好玩,我用她写过的东西给她下套,可她完全没察觉,所有反应都跟我料想的一模一样。真的很像玩游戏,辰辰,你按照攻略来行动,游戏就会给你相应的装备回报,剧情就会一层层推进……”
她是真的快乐,为孙惠然这个人,为自己谋划的这些事。汤辰插不上嘴,静静听着。眉飞色舞的邢天意仍和平时一样有趣可爱,但汤辰头一回感到了陌生。
晚上九点孙惠然才回到家。她出门也只在难以追踪其形迹的王都区内活动,且专门去血族时常聚集、举办活体吸血party的地方寻找猎物。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她刚从窗口钻进来,邢天意就迎了上去,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吸了别人的血?”
“没有。”孙惠然低头吻她,“我答应过你的,我怎么会忘?这些都是血族的,你猜我今天咬了几个血族?”
她们亲密地谈笑,孙惠然眼角余光瞥见汤辰推门离开了家。
汤辰骑了辆自行车去前夜酒吧喝酒,进门就看见胡令溪跟他家唯一的店员脸贴脸地说话。汤辰站在门口:“我是关门呢,还是帮你们关灯?”
胡令溪示意她过去。汤辰:“我怎么去哪儿都有人亲嘴,烦死了。柳川,他这是职场性骚扰,你要反抗。”
柳川的眼睛在刘海下闪烁:“是我先亲他的。”
汤辰沉默坐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胡令溪:“你不是把我写进你小说里了么?再给柳川安排个角色,让我们一块儿冒险。”
汤辰:“你上一章已经死了。”
胡令溪:“让我复活。”他把一杯螺丝起子放在汤辰面前 ,“请你喝酒。”
汤辰警惕:“我不喜欢喝这个。”
胡令溪:“免费的。”
汤辰立刻嗦了两口。柳川紧张地盯着她,她心中了然:“好喝啊,你可以出师了柳川。明天就篡位称帝,把胡令溪赶下台。”
柳川黝黑的脸孔因为快乐而透着绯红:“好!”
汤辰灌了两杯酒,晕乎乎的,开始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酒吧生意冷清,快关门的时候却冲进来一个女孩,直接跑到胡令溪跟前问:“你能联系上我哥哥吗?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来的正是向榕。
胡令溪给向云来打电话,也是关机提示。向榕说着“我去报警”就要冲出去,被汤辰一把拉住:“他跟隋郁在一起。”
但没人知道怎么联系隋郁。向榕此时对隋郁也充满了敌意:“他把我哥哥带到哪里去了!”
向云来失联的第三天,在前夜酒吧吃午饭的汤辰终于拨通了电话。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但听见隋郁说向云来昏睡了整整两天,她还是忍不住哇哇大哭。她是让向云来遭遇这一切的原因,她一边吃昂贵的海鲜炒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跟隋郁或者向云来道歉。最后是胡令溪夺过了手机:“汤辰这两天酗酒,正醉着,我照顾她。”
向云来回到王都区,先去前夜酒吧找胡令溪和汤辰。汤辰吃饱喝足,在店里睡着了。她这几日心情显然十分恶劣,但为何恶劣,胡令溪问不出来。向云来只含糊地说“我跟小汤一起做事情”,胡令溪冲他勾勾手指,两人走到门外。
“你跟隋郁在一块儿了?”胡令溪开门见山。
向云来:“……你怎么老这样。”
胡令溪点了一根烟咬在牙齿上:“啊?我怎样?”
向云来:“你知道什么叫性缘脑吗胡令溪?说的就是你这种,看到个有模有样的男人跟我走在一起,就臆想我和他有一腿。”
胡令溪:“所以呢?睡了吗?”
向云来:“……”
胡令溪吐出一口烟:“好,晓得了。”
向云来面红耳赤:“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胡令溪:“筹备party,庆祝向云来脱离任东阳第……第几天?你在隋郁那边睡了几天?”
向云来:“我现在得去任东阳家。”
胡令溪吓得烟差点吃进嘴巴里:“他回来了?”
任东阳没回来,物业的催缴物业费电话倒是打给了向云来。任东阳失踪之后,银行卡随即被冻结,物业联系不上他,只能联系向云来。若不是这通电话,向云来现在还继续赖在隋郁家里坐他怀中打游戏,连门都不乐意出。
物业还反映,任东阳楼上的防水层出了问题,水渗到他家里去了。任东阳极度厌恶物业登门,在物业人员中恶名昭彰,向云来只得答应过去看看情况。
站在1901的门前,输入熟悉的密码,向云来推门进入时,心里涌起复杂的歉疚感。
任东阳失踪的日子里,他其实没怎么牵挂过他。这固然跟失踪前两人的争执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习惯了被任东阳保护,也确信任东阳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不会有大问题。
然而这种“确信”毫无来由。向云来看着仍旧一塌糊涂的室内环境,长长一叹。
象鼩跳上他的肩膀,揪着他头发和耳朵发怒,短手拼命地指着门口。“干正事!”向云来怒道,“干了正事再去找隋郁玩,懂不懂!”
他在厨房和卫生间里检查吊顶的渗水状态,物业的人很快也赶了过来,拍照存证,讨论解决方案。
“任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那人问,“真是有点儿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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