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第14章

作者:晓棠 标签: 玄幻灵异

结果,祸事一如既往。

谁也没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动静,留在婚房里给新人报警用的铜锣一夜未响。翌日尚未到预定好的卯时,马员外夫人便等不及带丫鬟闯进门去。随即一声哀嚎,差点儿晕死过去。好在马家姑娘只是惊吓过度,并未断气。而不知去向的赘婿,则是柳妈妈一手带大的胞弟。

现场门窗完好,房内确认无地道隧洞,这蹊跷事显然非人力可为。知县也打了退堂鼓,生怕引火烧身,之前的豪言壮语全都不作数了,直接撤了衙役,以全力剿匪为名,闭门不出。

马家见女儿无恙,亦不在乎一个上门女婿的下落。原本他们就不满意柳家小哥的出身,婚宴都不许柳妈妈参加,要不是小姐一意孤行,根本就不会结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一拍两散最好,哪还甘于有难同当。

是以,柳妈妈几次三番求助,皆被扫地出门。她一个青楼的老鸨,瞅着表面风光,来消遣的金主嘴上给面子称他一声“妈妈”,实则没有人真的瞧得起她。遇到这样的事,除了楼里的姑娘真心替她忧心焦急,却帮不上忙,其余门路皆是竹篮子打水,无人援手。

柳妈妈也联络了其他的苦主,亦为穷苦软弱之人,除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无用处。

实在无路可走,她才想起白隐玉这么一档子瓜葛,当即也顾不上什么人妖有别后患无穷,头脑一热,死马当作活马医,奔着后山就来了。

“狐妖大王,各位妖精大人、祖宗……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柳妈妈已然几天几夜未睡,这一顿连说带哭,神志有些恍惚,语无伦次地,听得众妖直皱眉头。

说着又要下跪,被清羽眼疾手快地拦下,又改为作揖,嘴里不住地恳求着,煞是可怜。

小狐妖那直性子哪看得下去,适才听得过程中便几次差点儿忍不住冲出去,先下山拆了那知县的府宅再说。

“柳妈妈,你先别哭了,哭也没用,这事既然求到我这里,”狐妖大王像模像样地,“断没有坐视不管之理。我现下就……”

承曦拍了他手背一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小狐妖顿时哑声,乖乖地闭上了嘴,伸了伸手掌,做了个让对方讲的手势。

“呦,”苍凌冷嘲热讽,“大王上边还有太上皇?”

“你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小狐妖怼回去。

承曦不理,冷静地对柳妈妈道,“您且宽心,此事当管,但怎么个管法,尚需从长计议。”

第0016章 谁是我的新郎(二)

天律有曰,六界因果自担,是以他们不该插手人间祸福。但此事显然乃妖魔鬼怪为祸作乱,非是人间自然果报,管上一管亦无不可。况且,天条律法是用来约束那些执掌下界赏罚的低等神官的,以承曦的身份来说,即便上天入地为所欲为,除了天帝,亦无神无仙有资格干涉,只不过他从不屑于行驶特权罢了。

眼下不失为一个恰当的时机,他法力恢复大半,行走下界绰绰有余。他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下去,无论是暗处筹谋的魑魅魍魉,还是他这些时日耳听眼见的与以往认知迥异的人间现状,都值得走一趟。

而且,从烟火那日他便隐隐觉得,一切非是巧合,暗中或许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弄风云。如今浮出水面,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会一会便知。

凡此种种,他只身前往最为妥当,当务之急,是如何按下这山中大小精怪,不要跟着捣乱,尤其是那不知轻重的小狐狸。

然而,貌似这件事看起来要比对付未知的敌人难得多。

“还等什么,咱们即刻下山会会那妖魔去。”少年一副伸张正义的英雄派头。

“狐妖大王好威风,”清羽带柳妈妈去稍作休息,苍凌不必收敛,他肆无忌惮地揶揄,“我们这些小妖才疏学浅的,还是不跟着添乱的好。”

穿山甲小弟帮腔,“就是,就是,祝大王旗开得胜。”

小狐妖根本不在意,也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他冷笑两声,“大王不大王的,都是虚名。有人法力高强又如何,整日里窝在这山头上生蘑菇,是能让大家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是能带领兄弟姐妹一起飞升……”他挑着眉梢,“我可从来不亏待身边的人。”

白隐玉这典型是在避重就轻,他的确善于钻营获利,自打他化形以来,这山上众多无心修炼的低等精怪的日子都跟着有奔头了许多。反之,苍凌高傲懒散,自己几乎从不下山,也未见他勤修苦练,连带着跟着他的小弟们同样无所事事,没架可打的日子闲得慌。但是,若是没有苍凌坐镇,这片地界连自保都困难何谈其他,早些年不是被临近山头的虎妖、黑熊精作威作福,就是被过路的鬼怪扫荡一空。幸存的但凡有点儿修为和追求的精怪大多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留守的死心眼们日日东躲西藏,战战兢兢。

苍凌的头号迷弟小地鼠跳出来反驳,“你这只没良心的狐狸,去年抢了黑熊精的灵石,谁把你从他爪子下边救出来的?”

承曦听着,眉心不自主地皱起来。

此言正中白隐玉下怀,“灵石明明是我从镇子里的集市上淘来的,那头霸道的黑熊强取豪夺好不好。不过嘛,”他故意拖长音调,“那家伙虽然蛮横不讲理了些,倒是胆子大,若是让他知晓,咱们狼妖大人不敢下山打抱不平,会不会笑掉大牙。”

“你说谁不敢?”苍凌最忌讳在几个宿敌面前丢面子。

白隐玉耸了耸肩,大言不惭地,“人家都求到面前了,你若是不去的话,我这点儿绣花枕头的道行吹吹牛行,真刀真枪的比划肯定是不够看的。到时候我就让那柳妈妈去拜对面山头,管他虎妖还是熊精的,为着压你一头也保准会蹚这道浑水。到时候,您这数百年累积的威名,可就不保喽。”

小狐妖四两拨千斤,自己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不怕别人埋汰,同时直戳苍凌软肋,这位骄傲的狼妖一贯面子最大,若是被手下败将找到由头踩上一脚,不啻于打他的脸。

“你!”狼妖指着他的鼻子,“吃里扒外。”

小狐妖再接再厉,“这一遭咱们降妖除魔,吃不了亏。那柳妈妈可是隐形的财主,为了胞弟性命,一定是肯出血的,咱们不妨把价码开高点儿。你说你做了这些年老大,也总该给手底下的兄弟们谋点福利吧?”

这话说的,穿山甲和小地鼠都没了脾气。

“总不会是真的怕了吧?”白隐玉打一巴掌给个枣,无脑捧杀,“苍凌,以你的修为,就是那九重天的小战神下凡大概也能战上百八十个回合,何况一个下界作乱的妖魔?”

苍凌尚未表态,承曦上神终于听不下去了,“你要收取钱财,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非也,”白隐玉老神在在,“你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不懂,俗世最讲究钱货两讫,互不相欠。那柳妈妈是个生意人,眼下乃心急乱了分寸,待她缓过神来,口头承诺是不足以取信的。咱们叫个合适的价码,反而会让她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一桩连环案本就蹊跷,若不得苦主信任帮衬,必然处处掣肘,事倍功半。再一则,若是此次顺利降服妖孽,声名远播,难保没有人再求上门来。不设个门槛,难道有求必应,把神仙和官府的活都干了,我们还要不要修炼了?”这是明面上的道理,他心里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原本指望扎堆的喜宴捞上一大笔,刘管事也的确给他介绍了好几户定喜酒的人家。现下这么一闹,估计订单都得打水漂,不找补找补怎么行。

一番云里雾里头头是道,唬得不曾与世人打交道的承曦与苍凌一愣一愣,对视片刻,竟不知从何反驳。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也不必太大阵仗,咱们仨妖足够应付。”在另外两位回过神来之前,他火急火燎地先跑了出去。

柳妈妈在清羽和桃花精的安抚下,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闻着满院子的酒香总觉得有些熟悉,还未来得及细问,小狐妖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狐妖大王”抖了抖衣摆,喘匀气息,一番大义凛然慷慨陈词,惹得柳妈妈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清羽和桃花精侧首扶额,没眼看。

以至于他迂回地抛出有偿除妖的话题,三位妇人皆是一愣。还是柳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她做惯了生意,而且人间道士僧人替人做法事消灾也多有费用,她这一回上山早有准备。之前心急如焚,尚未有机会提这一茬。现下,白隐玉主动索要,柳妈妈心底反倒更踏实起来。

所以,当她从怀中掏出那一沓银票时,被镇住的则变成了对面“见钱眼开”的少年。白隐玉自忖这桩买卖你情我愿公平合理,虽然即便今日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求到山脚下,这事大抵也是该管的,可柳妈妈家底厚重且多为不义之财,他按劳取酬,并不心虚。

然而……小狐狸精没出息地掐了自己手心一下,这也太多了点儿吧。他最多摸过一定纹银,银票这种传闻中的物件,见都没见过。

承曦和苍凌赶到时,白隐玉正紧紧握着一张百两银票,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犹犹豫豫。承曦咳嗽了一声,小狐妖倏地收回爪子,舔了舔下唇,心有不甘地欲拒还迎,“意思意思即可,余下的你……”他余光瞥向承曦,被冷冷地瞪了一眼,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少年死心了,无奈咬着嘴唇闭着眼眸,痛苦地一跺脚,“余下的你收回去吧。”

柳妈妈还待再表真心,也被承曦的眼刀吓了回去。这少年人周身冷冽的贵气,竟是令人不敢直视。自己当初竟差点儿将人家当做富贵人家的冤大头,企图往花船上拐带,柳妈妈回忆起来也是一个劲地后怕。她讪讪地将剩下的银票揣了回去,眼巴巴地等着,焦心如焚却不敢询问催促。

承曦和苍凌这些时日没什么交集,介于白隐玉的关系,互相无有好感,但也不至于冲突。适才,他们就眼前线索稍作交流,均意外地发觉对方思维缜密逻辑清晰,作为查案除妖的同伴,至少比那咋咋呼呼的小狐狸精靠谱得多。

他们心底对自身修为成竹在胸,但毕竟甚少涉足人间,诸多变数不可不防。是以,苍凌劝退了一众小弟,二人带着个小狐妖足矣。

趁柳妈妈思虑稍定,苍凌让大家坐下来,就一些案情细节再做讨论。可柳妈妈翻来覆去,能够提供的线索着实有限。

她联络到的苦主中,新郎无一例外,至今下落不明,家家只留下新娘。其中,一个新娘直接惊吓丧命,家中觉得不祥,匆匆下葬;还有一个可怜的哑女,不识字,本就是买来的孤儿,事发后自己趁乱逃了;另外一家姑娘惊悸过度昏迷两日,醒来后发了癔症,成日里疯疯癫癫地唱着戏词,一句有用的话也问不出来。再就是马家小姐,事发之后一直被关在府中,任柳妈妈如何求爷爷告奶奶,也未曾得见一面。

如此这般,着实棘手。

几人一商量,事不宜迟,先下山再说。这一遭出山时长不定,小狐妖回到家中,匆忙把细软银两打了个包袱。临出门之前,他又跑回去,偷偷揣上了清羽姐姐娘亲留下的秘籍。那犯事的妖魔转挑人家新婚洞房时下手,说不准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若是狭路相逢,多点涉猎,总归有备无患。

白隐玉提出,行走人世间总要有个恰当的身份才可便宜行事。总不能昭告天下他们乃山间精怪入世,无异于自讨苦吃,寸步难行。

于是,下山第一站,柳妈妈先带他们三个去了一家不显眼的成衣铺子。三妖走进去,仨道士走出来。

白隐玉摆弄着自己脑袋上的小月牙观,对着铜镜顾影自怜。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打扮都好看,自己穿戴上这一身,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小道童。

须臾,苍凌也置换妥当走了出来。小狐妖一觑,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一脸的桀骜不驯,又粗又硬的碎茬从束发中支棱出来,俨然一副行走江湖靠手艺混饭吃的天师。

苍凌狠狠剜他一眼,小狐妖切了一声,咽下了打趣的话。

即至承曦掀开帘子徐徐步出,白隐玉甫一转过头去,眼珠子便黏人家身上,心里既与有荣焉同时也酸溜溜的。这小山鸡怎么无论如何装束,看起来还似流落民间的天潢贵胄一般,压根不像个道士。

承曦的目光略微从镜面上划过,不做停留。所谓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他无需。承曦十足清醒,任凭皮囊千变万化,归根结底他只是承曦上神天界独一无二的战神。

立于六界之上,他是一柄斩妖除魔的剑。

光环之下,他亦是开启魔王封印的唯一“钥匙”。

第0017章 谁是我的新郎(三)

短短数日,镇上不复往日喧闹。原本百姓指望借着难得的好日子,冲一冲多年战乱流离之苦。这一连串的祸事下来,冲喜未遂,心气散尽人人自危,长街内外反而比之前还要衰败萧索。

集市裁撤,走街串巷的小贩也只敢在正午阳气最盛时做一两个时辰的生意,闹市两侧的商铺开门纳客的不足半数,比起赚钱显然还是性命更加重要。到处是一派瑟缩景象,街上偶尔见到零星的过路人,具是战战兢兢,脚步匆忙。

小狐妖心里不是滋味,咂吧着嘴抱怨,“那不堪大用的父母官带头当缩头乌龟,百姓不变本加厉地恐慌才怪。”

然而,再不堪大用也得用,他们一行出了成衣铺子,直奔知县府邸。

这桩连环蹊跷案子的端倪,必须从源头查起,知己知彼,速战速决,将下一轮意外扼杀在摇篮里。他们不能挨门挨户的调查取证,也没权限勘查现场问询当事人,更不知会不会有哪一户人家不信邪照旧办喜事。综上所列,借助官家的名头势力,无疑乃最便利的捷径。

即至府衙大门外,承曦与白隐玉立在门前,苍凌带着柳妈妈绕过长长的院墙,从后宅穿门而入。

“你绷着脸做什么?”小狐妖站得无聊,没话找话。

承曦自然是不赞成他们的做法,可被一通强词夺理,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只好无奈通融。但他心底自有衡量,若是行事逾越底线,他是不会默认纵容的。

承曦不说话,白隐玉又明知故问,“苍凌不是保证过了吗,不会伤人的,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咱们也是为了快刀斩乱麻,说不准明日哪个犄角旮旯就有那不怕死的敲锣打鼓,到时候又一桩喜事变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又乱用词句,承曦头疼。

“啰嗦。”他叱了一句。

“切,”小狐妖嘴上从不吃亏,“总比你迂腐、古板、老气横秋强。噜噜噜。”说着又吐舌头气人。

承曦:“……”懒得搭理他,无奈地侧过脸去,那一张习惯了波澜不惊的冷淡面容上,不自知地透出三分笑意。转瞬收敛,几不可查。

还不待小狐狸精再琢磨出什么恼人的话题来打发时间,府衙的大门吱呀呀从内打开,两个连跑带颠的衙役冲了出来。

“两位道长请随我来,知县大人有请。”

承曦与白隐玉对视一眼,后者挑了挑眉毛,满脸的得意。

两人在衙役的引领下,径直来到连接府衙与后宅的堂屋之上,这是知县老爷平日用来待客的地方。他们到时,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好的吴知县正坐在主位心不在焉地听着柳妈妈的哭诉,眼神不时瞟向左侧苍凌的位置,被狼妖的眼刀一戳,又正襟危坐回去。

说到底,这位知县大人只是自私怯懦,非是无知愚笨。当他被苍凌从小妾的床上薅下来,一番威胁恐吓过后,怕是怕,一朝醒悟过来,庆幸欣喜也非是作假。他无耻狡辩,之前闭门不出乃是逼不得已,人哪里斗得过妖魔,衙役差人的命也是命,何苦凑上前去送死。但他心里也明白,躲不是长久之计。那作乱的祸害若是走过路过的还好,一旦盘踞此处持续犯案,早晚闹得捂不住。届时,州府的长官怪罪下来,第一个问责的替罪羊准是他。

是以,如今有人主动申请替他查案,把这脏活累活要人命的活接过去,对方看起来还像是有那么两把刷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内宅的道士,只要求他配合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吴知县十分上道,在柳妈妈的痛哭流涕的申诉的过程中,他脑子已然转了一百八十个弯。知县大人屈尊降贵地搀扶起苦主,情真意切地安抚一番,又义愤填膺地表态必定全力缉拿凶犯,顺便不吝溢美之词地歌颂赞扬道长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义,最后叫来师爷和班头,殷切叮嘱,一干事宜全凭道长吩咐。

然后,自己以操劳过度重病在身为由,毫无负担地一溜烟逃回内宅猫着去了。

仨人目目相觑,哭笑不得,居然还可以如此操作?

好在,班头是个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师爷看起来略显滑头,但面上也十足配合。说白了,在周边作恶的妖魔鬼怪,就像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刀,谁不盼着有人站出来灭绝祸患。目前看来,那歹徒只绑架新郎,谁知哪一天心思变了,无差别吃人怎么办?

稍作交流之后,班头派人将柳妈妈送回艳春阁。余下的人兵分三路,班头带苍凌去见仵作与之前参与过排查的差役,详尽了解几桩报上来案子的细情。白隐玉让师爷领自己去府衙前堂,查阅记录案情的卷宗以及报备至县府的婚嫁名录。而承曦则自请到阁库,自行查阅堆积如山的县志。

师爷让府里的杂役带承曦去侧院,杂役寻了半天方才找到钥匙,存放典籍的库房锁头生了锈,好半天才打开。杂役推开大门,被扑面而至的灰尘呛得咳嗽不停。

“这位……咳咳咳,道长,小的还有事做,您请自便。”杂役奸猾地躲懒,正中神君下怀,省得他找借口撵人了。

待杂役走远,承曦挥了挥衣袖,屋内屋外尘埃立消。他蹙眉走了进去,打眼一扫,所有案牍如有灵窍一般凭空展开。实体未动分毫,只是其上书写的文字竟自动自觉地按年代日子排列,相继在小神君眼前一闪而过。人间所推崇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在他面前不过班门弄斧。须臾之间,这百十来年县志所录,事无巨细地在他神识中过筛了一遍。

承曦眉头凝结,思虑沉重。这偶然揭开的人世一隅,灾祸连绵苦难深重,几乎每隔不超过两年,必然有战事匪患肆虐,而那些悬而未决无有定论的凶案疑案则不胜枚举。这样来看,眼下这一件妖魔作乱之所以惹得人心惶惶,不过因着非是个案,又恰逢百年不遇的好日子,当头将人们刚刚升起的希冀敲碎,方才格外引人瞩目而已。

凡此种种,与他印象之中,每每岁尾社神上表述职中所粉饰的太平局面大相径庭。人间如此,下界他处,可见一斑。

承曦陡生些许茫然,过往千年,他自以为的洞察六界,或许只是雾里看花。不知究竟是因着高处不胜寒,还是浮云遮望眼?

他压下心头疑虑,专注到白纸黑字中,将有迹可循的种种史实又过了一轮,未寻到类似线索。

三四个时辰过去,白隐玉和苍凌先后回来,大家凑到一起,将至今为止所掌握的纷乱头绪再做归纳梳理。

府衙接到的报案共五起,正如柳妈妈之前所述,被绑架的新郎背景身家各异无有明显共性,四位新娘一死一逃一疯一躲,并未提供任何有价值的脉络。而那第五家报案人,实际并未发生什么意外,婚事当日一切如常,只是事后听到风言风语,他们与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同日举办婚宴,顿时举家后怕,顾忌那妖怪会不会卷土重来,清缴漏网之鱼,无措之下仓皇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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