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钻进岑浪耳朵,他正琢磨着沈醉要怎么杀他,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打横抄起来,放到了榻上。
就这么被沈醉“杀”了好几遍……具体几遍,他没记清。
因为沈城主非得在大白天藏屋子里“杀”人,他不敢出声,憋得浑身不对劲儿,气都倒不顺。
想起沈醉用气声对准他的耳朵轻轻说出的那些话,岑浪瞬间喉咙干得要命。
他背对着沈醉,不好意思回头,察觉到沈醉贴上来搂住他,抬起手肘撞了撞身后那人:“你在哪儿学的……那些话。”
“说几句荤话还用学?”顿了顿,沈醉轻笑一声,“徒儿教你?”
岑浪被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徒儿”刺激得恼羞成怒,爬起来一把摁住沈醉胸口:“谁要跟你学!”
头发从肩头垂落,洒在沈醉胸膛,被沈醉抬手捉去,缓慢地摸到发尾。
沈醉的视线在他的头发上缓缓游移,忽然抬起来看了他。
明白那目光里的凶狠是什么意思,岑浪腾地两手摁住沈醉胸膛:“不行!不许再杀了!”
沈醉愣了愣,笑出了声。
他觉得师父可爱,最可爱,最爱。
笑够了,心里又泛起酸楚。
他根本不想和沈惊鸿一起死。
只是不想死。
脑中蓦然想起自己动心的那一刻。
那晚沈惊鸿被召入宫,久久不回家,他等的急,牵着赤翼马去宫门口迎。
后半夜他才等到了人。
他看不清听不见,嗅觉好似为补偿他,变得格外敏锐。
他看到那个被太监搀扶来的身影,嗅到那人身上的味道。
便大步上前,太监手中接过那人。
不知道这人究竟喝了多少,身上烫得厉害。
皇宫离将军府并不远,他没有把沈惊鸿放到赤翼马马背上,反而小心地搀扶着这男人,一步步往回走。
赤翼马跟在他们身后,马蹄在空荡荡的街上踏出一声又一声回响。
男人不光是身上烫,扑到他皮肤上的几口呼吸也一样滚烫。
仿佛烧着了他的心。
火燎燎的,说不出是痒还是疼。
渐渐地,也说不出是冷还是热。
被他搀扶着的男人半阖着眼皮,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呢喃,抬起了手。
布料窸窸窣窣沈醉猜他应是嫌热扯松了箍着脖子的衣领。
沈惊鸿特意请工匠把书上的字刻在了竹简上给他摸着读。
读得多了,读到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话本,除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痴男怨女,也讲不容于世的人鬼殊途他耳不能听,眼看不清,对自己的事情却一向琢磨得明白,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事。
人鬼已然殊途,更何况他是妖,师父是凡人。再加上他们都是男人,师父还拿他当儿子养。
将军府附近有一间弥勒庙。
依仗月光,沈醉无意间望向庙里金光闪烁的弥勒佛像轮廓。
他心惊肉跳,扶着男人加快脚步。
虽然他看不清佛,想必那佛早已一眼勘透了他的非分之想。
脚步在街巷传出回声,心口的惧怕丝丝缕缕起了变化,他站住脚,猛地回头,定定注视面庙宇之中模糊不清的佛像。
谁划的人妖殊途?
谁定的离经叛道?
谁说的不行?
第三十章 “我想娶你。”
天蒙蒙亮,岑浪睁开眼,沈醉不在。
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身旁床榻,凉的。
坐起身,有些纳闷。
这么早,又跑哪里去了?
打了个哈欠,弯下腰,捞鱼似的捞到自己两只靴,套在脚上,系上外衫下榻。
一打开门便远远看见了院中的沈醉。
太显眼,不可能瞧不见。
沈醉现了原形,宛如一朵巨大的茉莉花立于院中,那白鸟张开一侧翅膀,鸟喙回转伸进翅膀内侧,衔下一根绒毛未褪的纤细翎羽,再低头放进凉亭桌上。
那桌上已经攒出不少绒羽了。
岑浪正恼怒这破鸟为何要啄掉自己羽毛,倏然看见桌上还摆着一件羽氅。
白色羽氅。
过于特殊的白,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上面过渡的反光纹理。
沈醉变回人,穿上衣服坐进凉亭,拾起刚拔下来的一支翎羽在那件羽氅上比了比,而后毫不吝啬地扔到一旁,又拾起第二支稍短的翎羽比上去,脸上露出笑意,摸出掩在羽氅下的银丝线,一针穿过那根翎羽,缝进羽氅内侧。
岑浪退回屋,关上了门。
冬日清晨的寒凉也一并被关在门外,他整个人卸了力,靠着墙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房梁。
他连沈醉为何要选那支稍短些的翎羽都明白。
他躺进沈醉翅膀时,喜欢躺得靠里一些,翼骨下方那些刚生出的翎羽最软,绒绒地贴着他,说不出的暖。
一整件羽氅,要拔多少根翎羽?
许久,听见门口渐近的脚步声,岑浪急忙脱了鞋躺回到床榻。
推门之人刻意放轻了动作,连个“吱丫”声都没有。
见他睁着眼睛,沈醉开口问道:“师父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岑浪模棱两可地回答,视线慢慢滑到沈醉手中的宽大羽氅上,装作毫不知情地问,“这是什么?”
“那件雀金裘师父穿得不舒服,我给你重新做了一件素色的,央姬教我织的,针脚……很难看。”
岑浪朝沈醉伸出手,示意沈醉将羽氅递给他。
沈醉脸上露出掩不住的紧张,犹犹豫豫把那件羽氅放到他手上。
岑浪顺势将羽氅抱进怀中。
细密厚实,温暖柔软。
仿佛抱住了……一个拥抱。
抱住了沈醉给他的拥抱。
藏识海常驻,境界风所动,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身。
脑中倏然浮现《楞伽经》那后两句。
海浪如心识常动。
阿赖耶识,常驻不动。
若是众生能看见自己的本性,便能破除迷执海浪总会回归大海,获得真正的宁静和解脱。
他化名岑浪,一是为躲司默寒,二是不想要“沈惊鸿”这个名字背负的千夫所指。
他自幼行乞,最开始无非想要别人施舍他一点善意而已。
后来他忠君为国,守一方百姓,依然妄想那一点善意。
这便是他的迷执。
他以为他对人家好十分,人家至少能对他好一分。
现在他不想要那一分了。
沈醉说的对,别人如何对他,那是别人的事情。
世间百种恶意,沈醉一个人给的,帮他抵了。
他不恨了。
不厌恶沈惊鸿,也不恨天下苍生。
长久的沉默中,窗外的鸟开始唱歌,不冬眠的蝉也卯着劲儿拉长声“吱”起来。
他抬眼,捕到沈醉眼中的忐忑。
“……师父喜不喜欢?”沈醉问。
他抱紧怀中的羽氅,定定地注视沈醉的眼睛:“天一亮,你就没事人似的还叫我师父?”
沈醉喉结动了动,红晕突然从脖子寸寸爬上耳根。
片刻后,他半蹲下来,牵住沈惊鸿的手,郑重其事地唤道:“惊鸿。”
要死。
沈惊鸿不理解自己的名字为何从沈醉口中念出就那么好听。
沈醉牵着他的手,手心渗出了些许湿意。
当然不可能是热的。
那份紧张从沈醉手上一股一股传来,沈惊鸿只觉得心跳到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就在脑子嗡嗡乱响的档口,他听见沈醉道:“我……想娶你。”
沈惊鸿睁大眼睛看向沈醉,歪了歪头,再三在脑中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心想,这小子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