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温酒
光头正儿八经地叹了口气,学着大人模样皱着眉头,“哎呀,苦啊。”
光他娘恰好进来了,笑骂说:“哪学的,少贫,教小狼用勺子,教不好就喂着他吃知道吗?”
“我知道……”
声音越拉越远,沈温红回过神时,他也看到了狼孩的模样,长得挺普通的一孩子,初见时学着那狼兽样子,狰狞着脸露着未长齐的牙像个奶气未长大的孩子,后来收敛了眉眼的凶狠,安安静静的时候像个乖巧的孩子,听着哥哥教导的话语,五六岁年纪,学着怎么握勺。
光头与狼孩坐在村口的溪涧旁,他抓着一把石头,用力地往河里丢。狼孩见状,也学着,抓起石子扔河里,溅起水花。
“王牙牙那混蛋又找我娘告状,回头我堵他放学,脱他裤子,让他遛鸟去。”
他又看着愣着傻傻的狼孩,他说道:“你看你,多霸气,我娘喊你小狼,喊我光头,我也想有个霸气点的名字啊……你知道别人为啥喊我光头吗?我娘说,是我小时候头发长不好,额头这秃了,邻居就说我长大会变光头,后来不咋整,全村都叫起来了。”
狼孩张大嘴,啊啊了几声,尝试着发声说:“瓜瓜…桃”
光头愣了,回过神喊道:“什么瓜桃,是光头,得,你别喊光头了,喊哥,喊哥知道吗!”
“来跟着我念,哥。”
狼孩张着嘴:“额…”
光头之前的气也消了,他不住笑出声,嘲笑道:“你傻啊,额什么呢,算了算了,慢慢学,不急。”
“回家吧,天要黑了。”
恰是某日放学,王牙牙领着一群孩子堵住了光头跟狼孩。光头对着这群同龄人,向来不放水,甚至为了要当村里的孩子头,他对着其他孩子都特别凶。狼孩很听光头的话,基本光头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边被堵上了,光头二话不说直接上头,把排头的王牙牙推地上,整个人就压了上去,喊道:“小狼,你看着别人……唔”
“不许围上来,哪个上来你就扑他。”
光头跟王牙牙在地上滚着打起来了,狼孩就护在他周围,只要有人上来,他就重拾凶狠模样,有声有样地露出牙齿,假装獠牙凶狠地吼着。
王牙牙掉了个牙,哭着跟父亲告状。光头娘领着两个孩子站在旁边,看着张猎户跟人家道歉。
一场喧闹,光头对着身边的狼孩说道:“你下次,可以扑人,但是不能咬人知道吗?”
狼孩愣愣地点头。
光头娘拧着光头的耳朵,“打什么?你还有下次啊光头,你看我回去不教训你!”
又回到了小院,王牙牙堵住了孤身一人的狼孩,他指使身边的孩子说:“拖着他,不要在大路上,院子里打。”
狼孩被几个孩子半拖半推地扯进了小院里,倒在地上,孩子们的拳脚就上来了,一下接着一下,把平日对着光头的怨气全撒在了狼孩的身上。
狼孩疼啊,抱着头缩成一团,他想着光头让他不能咬人,愣是忍住没还手。拳脚不知轻重,狼孩挣扎爬起来,推开方才踩着他的孩子。那孩子见狼孩竟然敢反抗了,吆喝着周围的孩子过来,边推边踢着狼孩。
狼孩一开始还有力气防御,到后来,手脚没什么力气,只能护着自己。
有个小孩嘲笑说:“你动啊,不是平日很厉害吗,咬人,咬啊。”
王牙牙看得打了差不多了,便说道:“行了,我们走吧,教训也教训了,把他拖出去吧,大娘晚点回来了,看到这样不好。”
旁的小孩,走过去拽着狼孩的衣领,将他拖起来。狼孩以为这群人又要来打他,一挥手挣开了束缚,力气用得颇大,他控制不住身子摇晃,这时,另一个小孩见着了,赶上来推他。
狼孩没站住,后仰磕在井沿上,摔了进去。
“啊,掉井里了。”
一群孩子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时,四处跑开,去找大人。
因小孩之间的打闹,那一头栽进去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狼孩从狼族里被带回了这个村子,因后天狼性遭村里人嫌弃,兜兜转转到了村尾,认识了光头一家人,被教导为人,慢慢改掉了之前的习惯,好不容易了生活走上了正轨,他学会了克制自己,尝试着去理解他人……
一切回到了一开始,只是他不能再来。
“为什么啊?”
光头低着头,询问母亲的话语里充满了委屈,“我对他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山里去?我还答应他了,下次放学,带他去溪里抓鱼,我还可以带他去我的地方摘果子。”
“我们说好了,他骗人。”
光头娘抱着光头,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小狼没有骗你啊,会再见的。”
“那他会回来吗?”
光头娘将孩子的头捂在颈侧,声音沙哑,低声说:“会的,小狼会回来的。”
沈温红拨开那些珠子,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站在井边,他面色青白,乱发披肩,一只眼只剩下个血洞,他张开嘴,露出一嘴的獠牙,嘴边留着血。
沈温红知道他,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傻愣愣的孩子,挨着打却不还手,后一头进了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狼孩站在那,手里拽着一魂,那魂已经不出声了,毫无气息像个棉布娃娃。
沈温红轻声说道:“他是你哥哥啊,你忘了吗?”
狼孩愣愣的,他看着沈温红,不发一言。
远处一个珠子碎开了,狼孩循声望去,画面里光头坐在溪涧边,周围的大人拉着他往村子里走,“狼嚎了,还留在这,一会狼过来直接把你咬了抓回狼窝去。”
光头被大人把在腰侧,他说道:“不会的…是小狼回来看我了。”
☆、因不甘愿
那画面最终荡开了,狼孩青白的脸愣愣地看着那画面越来越远,最后消散于夜里。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画面里的人,那好不容易埋藏在心里的往事,却如话本里的文字一样,在他仅剩无几的神智里不住地回荡着,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光头哥哥怎么握着他的手,教他用力握住那难以操控的勺子。
那覆盖在手上的温度,在无数个寒冷的深夜里,温暖着他。狼孩记得自己很疼,在一头栽进去枯井后,他的头磕破了,眼睛很疼,好像流血了。可浑身上下的疼痛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在掉井之前的经历。他苦恼地想着,他很想问光头,问他,为什么我好好听话了,还是要挨打呢?哥哥不是说,听话的孩子,可以吃到甜果子吗……
我只是推了他们一下,我也没有咬人。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