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53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申侬寒心有不舍,但已经无法辩驳。

  他还有自己的事业与人生,而向云芳注定要嫁给满国俊,陪他胡来一场,已经是满足了他多年的妄想。

  除了放弃,他没有别的选择。

  就这样,向云芳如期嫁给满国俊,婚后不久生下满潇成。

  申侬寒遵守承诺,与向云芳断了往来,既没有参加向、满二人的婚礼,也没有参加满潇成的满月宴。

  他搬到了别的单身宿舍,所有精力都放在教学上,连向云芳什么时候生下孩子都不知道。

  往后的多年,他年纪渐渐上去了,学校的老师开始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全都拒绝了。

  他明白,自己还是喜欢向云芳。向云芳是他生命里最特殊的女人,别的所有人都比不上。

  但向云芳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一家三口似乎还生活得很美满。他告诫自己,不能去打搅向云芳。

  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是装作陌生人,各自别开视线。

  生活变得清心寡欲,教学成了申侬寒唯一的追求。当满潇成念初中时,申侬寒已经成为子弟校高中部最有名的数学教师。

  洛城的几所名校开始向他抛来橄榄枝,他差一点就接过了。但一想到满潇成即将升入高中,便犹豫了。

  满潇成是向云芳的儿子,听初中部老师的说法,满潇成很优秀,好好念书的话,前途无可限量。

  他想,离开温茗镇之前,自己应该再帮向云芳一个忙,也算是对向云芳赎罪,此后到了洛城,便再无挂碍。

  满潇成念高一时,申侬寒破天荒地当了一回班主任。那时满国俊已经形如废人,到学校给满潇成开家长会的是向云芳。

  申侬寒没有让旁人看出半点端倪,也没有主动与向云芳攀谈。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向云芳操劳于工作和家庭,已经很是苍老,但申侬寒,却成了学生们口中“风度翩翩”的申老师。

  向云芳什么都没有说,家长会后便匆匆离开。

  申侬寒对满潇成的感情有些复杂,既有恨,也有爱。恨是因为满国俊,而爱是因为向云芳。

  好在满潇成的确如初中部老师所说,聪明优秀。久而久之,申侬寒便放下心里的结,认真对待满潇成。

  满潇成自己也争气,科科优秀,最擅长数学。

  申侬寒让他当了数学课代表,高考之前为他争取到了加分。

  向云芳让满潇成送来一双手套,算是感激,申侬寒心下感慨万千,没有收,只说是满潇成自己优秀,本就应该拿到加分名额。

  满潇成毕业之后,申侬寒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温茗镇。多年前,他做了对不起向云芳的事,如今,他将向云芳的儿子顺利送进了师范院校的大门。他已经不欠向云芳了。

  离开温茗镇的十来年,申侬寒几乎没有再回去过。洛城是个大城市,洗掉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小城镇习俗。他在洛城一中顺风顺水,没花多少时间就成了专带高三理科实验班的名师。

  九年前,满潇成从师范院校毕业,入职温茗二中。他知道,并发自内心为对方感到高兴。

  七年前,满潇成被劝退。他暗自打听过原因,只余一声长叹。满潇成自己不珍惜前途,他当然不会出手帮忙,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帮忙。

  同年,向云芳被查出罹患严重的心血管疾病。他同样知道,却仍然“袖手旁观”。

  这一家人,已经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后来满潇成出事,他是过了很久,直到向云芳去世,才知道。

  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最终在出租车司机的岗位上死于非命,他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满潇成是我的儿子,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向云芳骗了我。我以为满潇成是她和满国俊的孩子。”申侬寒最后道:“我承认,你给我看满潇成的照片时,我就认出他来了。但我,但我不想说出我和向云芳的过往。”

  ??

  “这这这这!”申侬寒算是被肖诚心带人摸排出来的,肖诚心看完监控就嚎起来,“他这故事编得也太没说服力了!谁会信啊?他把向云芳当什么了?向云芳对他再好,那也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怎么会被他一求,就跟他‘那个’?况且当时向云芳马上就要和满国俊结婚了,向云芳图什么?不行不行,我不信!他就仗着向云芳已经去世,没人能够揭穿他的谎言!向云芳肯定是被他以某种手段强行侵犯!”

  “这套说辞也是他早就想好的,其中不一定全是谎言。如果全是谎言,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但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只有他与向云芳知道。”花崇本来想抽烟,拿出一根闻了闻,又放回去,“他的口供有一些逻辑上的漏洞,我可以把这些漏洞揪出来,证明他在说谎,但是即便他在侵犯向云芳一事上撒了谎,也不能推导出他是杀害吕可等人的凶手。”

  “那亲子鉴定白做了?”张贸走来走去,“我们能确定申侬寒是满潇成的亲生父亲,却不能确定是他为满潇成复仇?”

  “别急。”花崇抬了抬手,“我们查出申侬寒和满潇成的关系,对申侬寒来说必然是一件极不愿意看到的事。如果不是有所准备,他刚才说不定已经招了。”

  “但他没招啊!”张贸说。

  “他没招,是因为我们查到他俩的关系虽然令他恐惧,却在他拟出的多种可能性之中。他能够接受,不至于为此自乱阵脚。”花崇道:“但在杀害丰学民时留下足迹,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已经慌了。”

  “花队,你是想从足迹入手,迫使他认罪吗?”肖诚心有些愧疚,“如果我能找到他作案时穿的鞋就好了,那样就能百分百给他定罪。但现在……哎,他家里被清理得非常干净。可疑的鞋、衣物、凶器通通不见了。”

  “足迹这一点,只要痕检科完成建模,他就很难狡辩。不过我想到了另一种让他认罪的可能。”花崇说着拿过亲子鉴定书,自言自语道:“现在想做亲子鉴定,是不是必须走正规渠道?”

  “难说。”徐戡在电话里道:“一些小的机构也可以做鉴定,不一定会留下我们能查到的记录。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申侬寒有没有给满潇成做过亲子鉴定。”花崇握着手机,“他早就知道满潇成是自己的儿子。怎么知道的?血型和出生日期合理?还是向云芳告诉过他?或者他悄悄做过亲子鉴定?满潇成曾经是他的学生,他要拿到满潇成的毛发很容易,关键是他会不会想到去做亲子鉴定,找不找得到靠谱的机构。”

  徐戡不大明白,“申侬寒是否做过亲子鉴定很重要吗?”

  “重要。”花崇说:“如果没有做过,那我这边就还有可操作性。”

  “你想怎么操作?”

  “徐老师,申侬寒有没有弱点?”

  徐戡想了一会儿,“对向云芳的感情算不算他的弱点?他的口供我看了,怎么说呢,半真半假吧。向云芳同意与他发生关系这一块我不相信,但前面他对向云芳的感情,以及后来双方断绝联系,看着倒像是真的。向云芳可能确实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我认为不算。他觊觎向云芳,这毋庸置疑。不管是强迫向云芳,还是哀求向云芳,总之,他最终‘得到’了向云芳。但他对向云芳的渴望,是他内心骄傲的投射,他想征服向云芳,可惜最终失败了。在婚姻上,他输得一败涂地,被满国俊踩在脚下。但向云芳的孩子却是他的,满国俊操劳半辈子养的,是他申侬寒的种。在这一点上,他赢了。”

  徐戡听得皱起眉,“这不能以输赢来算吧?”

  “对申侬寒来说,怎么不算?”花崇继续道:“如果申侬寒现在发现,满潇成不是自己的孩子——徐老师,从心理角度分析一下,他会不会崩溃?”

  徐戡沉默片刻,“会。申侬寒风度谦和的外表下,有一颗极端扭曲的心。他这样的人,普遍自视极高。他既然认为满潇成是自己的儿子,那就必须是。如果你告诉他——满潇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等同于粉碎他的自尊心。”

  “不过。”徐戡又道:“满潇成的确是他的儿子啊。亲子鉴定结果不都出来了吗?”

  “所以我想知道,申侬寒以前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徐戡猛地明白,“你想诈他?”

  花崇叹了口气,“不知道小柳哥在网上能不能查到申侬寒的鉴定记录,如果真的没办法查,那我只好博一下了。”

  ??

  痕检科通宵达旦,终于完成了复杂的足迹分析,确定命案现场的脚印可能为申侬寒留下。

  对此,申侬寒咬定:“我不是凶手。如果你们不给我看亲子鉴定书,我连满潇成是我的骨肉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去为他杀人?”

  “操!”张贸骂道:“他钻了足迹鉴定的空子!足迹的排他性确实不如指纹,但人不是他杀的,还会有谁?难不成是个和他身高体重年龄相同,走路习惯也完全相同的人杀的?”

  曹瀚说:“这就叫死不认账唷!”

  “不管怎么说,这仍然是一项重要证据。现在口供很重要。”花崇微拧着眉,踱了几步,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不用看,都知道是柳至秦。

  “小柳哥儿回来哩!”曹瀚喊道。

  柳至秦快步走进办公室,“我查到了无人机的线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围剿(28)

  电脑显示屏上是一条条单调的线条,花崇躬身站在桌边,神态专注。

  大约是视角的原因,从柳至秦的角度看去,他的眉梢挑得比平时高,有一种微怒亟待宣泄的感觉。

  “民用无人机的圈子本来很不规范,谁都能够买,谁都能够玩航拍。”柳至秦很快将目光收回来,说:“不过两年前全国接连出现无人机事故,函省是最早拟定并执行无人机航拍规范的省份之一。现在能在洛城放飞的每一架无人机都经过了实名登记,一旦进入禁飞区,就会触发警报。”

  “这条线就是1号无人机的飞行轨迹?”花崇在显示屏上指了指,“看上去和19路公交的路线大致一致。但丰学民是在忠远西路下车,这架无人机在前面三站就停下来了。”

  “嗯,1号无人机只飞到这里。不过你看另外一条线。”柳至秦说,“2号无人机接替了前面那一架,继续随19路公交车前行,直到忠远西路。丰学民到站下车,之后换乘55路,又一架无人机出现。这三条线——也就是三架无人机,共同拍下了丰学民当天临时决定的行程。而这三架无人机,全部登记在申侬寒名下。这是他在丰学民遇害之前跟踪丰学民的铁证。”

  花崇直起身子,精神一震,“但你是怎么查到这三架无人机的飞行轨迹?”

  柳至秦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红血丝几乎布满眼白,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但眸底却闪着光,“利用了禁飞区的监控。”

  “但它们没有飞入禁飞区。”花崇说着拿出一瓶眼药水,放在柳至秦手上,“你自己点,还是我帮你点?”

  “我自己来。”柳至秦扬起脸,规规矩矩地左右各点两滴,一闭眼,眼药水就像眼泪一般从眼角滑出来。

  花崇连忙抽出几张纸,本想塞在柳至秦手里,犹豫一秒,还是亲自帮柳至秦擦了擦。

  “谢谢。”柳至秦眨了几下眼,继续解释道:“但禁飞区的监控不止能拍到禁飞区内。”

  “你是说……”

  “是不是没有想到?”柳至秦笑了笑,“很多人都认为,禁飞区监控拍的是飞入禁飞区的无人机,但实际上,它们还能监控离禁飞区不远的无人机,不过这种监控不具备连贯性,也不会报警。我做了很多技术上的拼接,入侵了其他可供利用的监控设备,才绘制出这三条线。”

  花崇对这一套实在知之甚少,听柳至秦说完,第一觉得厉害,第二感到心痛。

  柳至秦与他目光对上,见他皱着眉,眼神沉沉的,问:“怎么了?”

  “你想睡觉吗?”花崇突然问。

  柳至秦没料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怔了片刻,“睡觉?”

  “查这个不容易吧?”花崇声音平缓,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

  柳至秦笑,“还好。”

  “还好你眼睛红成这样?”

  “花队。”

  “嗯?”

  “你是不是……有点心痛?”

  花崇感到心口过了一道电,本能地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豁达道:“既然知道,就少让我操心。”

  柳至秦眼皮耷下来,“哎。”

  “叹什么气?”

  “其实你比我更该休息。看你这么连轴转,我难道不心痛?”

  花崇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还好没其他人。

  “申侬寒审得怎么样了?”柳至秦知道此时不是“谈情”的时候,只得将话题拉回案子上。

  “这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好,足迹证据摆在他面前,他还不认账,硬说自己不是凶手,没去过凤巢南路。”花崇摇头,“现在找不到凶器和他作案时所穿的衣物,确实有些棘手。他还编了个故事,说当年与向云芳发生关系,是向云芳自愿的。”

  “那满国俊呢?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不愿意。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而且这件事与申侬寒有关。”花崇想起了不久前计划的事,“对了,你猜申侬寒有没有给自己和满潇成做过亲子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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