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26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我的家人。”

  “是吗?但他们的记忆力似乎不太好,记不得具体某一天发生的事了。”花崇问:“还有别的证人吗?”

  “这……”孟小琴苦恼道:“这您让我去哪里找别的证人?”

  花崇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语气一变,“孟小琴,既然你知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家人,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队员去过你家、B.X.F酒店。而你的手机、电脑已经在我们手上。”

  孟小琴唇角轻微抖了一下,目光斜向下方。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愿意说实话?”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网络上的一切痕迹,只要曾经存在过,就一定会被发现?”

  孟小琴清秀的眉紧拧,面部线条陡然变得非常僵硬。

  “你很聪明,懂得使用‘肉机’当跳板,用的还是国外的‘肉机’。根据‘肉机’追踪真实ip是门技术活儿,我猜,你可能没有想到,我们重案组新来了一位专门对付‘肉机’的网络安全专家?”花崇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孟小琴的反应。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华夏年轮’,听说过吗?”花崇问:“或者我该问你,‘华夏年轮’,用得还顺手吗?”

  孟小琴眼中的惊惧再也压抑不住,深藏其间的恨意顺着目光倾泻而出,覆盖在脸上的面具顷刻间四分五裂。

  “连杀唐苏、徐玉娇两人后,你竟然这么快就在微博上锁定了新的目标。看到她们痛苦死去,会给予你超乎想象的快丨感,成为你生活里唯一的喜悦,是吗?”

  “我没有!”孟小琴喊道:“你胡说,我没有杀人!”

  “你家里有两台电脑,一台是台式机,在你弟弟孟俊辉房间里,供他上网玩游戏,另一台是笔记本,由你随身携带,用于办公和处理私人事务。”花崇说:“这两台电脑和你的手机,我们都已经查过了。”

  “那又怎样?我不知道什么‘华夏年轮’!你们搞错了!”

  花崇靠在椅背上,睨着孟小琴,“对,你的笔记本和手机都很‘干净’,除了工作相关的资料,什么都没有。你弟弟的电脑上倒是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和我们追查的案子没有关系。”

  孟小琴神色稍霁。

  花崇:“在与我见面之后,你将笔记本和手机上所有对你不利的东西彻底清理掉了吧?”

  孟小琴已然冷静,“这只是你的猜测。猜测也能成为证据?”

  “当然不能。”花崇笑了,“但你似乎忘了,我刚才说过,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位网络安全专家。”

  孟小琴瞳孔紧缩,汗水从额角淌下。

  “你用‘肉机’访问‘华夏年轮’,并在那里发帖诱导唐苏与徐玉娇,以‘带路’寻找文物为借口,诱使她们深夜由道桥路前往考古基地。在杀害她们之后,你拿走了她们的手机并销毁,因为若是将手机留在现场,我们会立即发现‘华夏年轮’。这个网站很小众,你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我们不会查到它上面去,即便查到了,你的那些‘肉机’也能为你打掩护。”花崇句句紧逼:“当你察觉到我们注意到你,有可能查询你的上网痕迹时,你及时删掉了手机以及‘华夏年轮’上的访问记录。你对网络安全了解不少,起码比我多。我就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两边的访问记录全部删掉,顶多只会删除自己手机上的痕迹。”

  孟小琴胸口小幅度起伏,频率越来越快。

  “不过你删除掉了也没有用,我的人已经将它们全部恢复。”说着,花崇摁亮手机,朝向孟小琴,“另外,我们与‘华夏年轮’的运营方联系上了,他们承诺,会配合我们调查此事。”

  审讯室里的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几分钟后,花崇十指交叠,身子往前一倾,“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孟小琴仍是一言不发,似乎正拼命掩饰慌乱。

  可她绷紧的脖颈出卖了她。

  “你时常访问唐苏与徐玉娇的微博,为了以防万一,每次都是以国外‘肉机’作为跳板。最近,你开始频繁访问另一名女性的微博,她正是你的下一个目标。”花崇说:“在处理‘华夏年轮’上的记录时,你把笔记本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你以为启动‘肉机’、留下‘后门’的痕迹已被永久抹除,但它们目前已经被我们抓取。”

  “现在,你还想否认与唐苏、徐玉娇之死的关系?”

  孟小琴的神情逐渐变得狰狞,继而又被冷漠取代。

  “证据呢?”她说,“我杀了她们的证据呢?”

第三十四章 红颜(34)

  重案组所在楼层的露台,花崇将烟与打火机抛给曲值。

  “现在证据链不完整,邱国勇死无对证,凶器又正好出现在邱家,孟小琴想以此将自己摘出来,不算难事。”花崇手指夹着烟,面目冷峻。

  就在不久前,面对从笔记本电脑、手机,以及网络上提取、恢复的记录,孟小琴承认自己这些年来多次在微博上窥视唐苏和徐玉娇,并在“华夏年轮”里与她们搭上线,邀请她们前往洛西寻找文物。

  “不经许可拿走文物是犯罪行为,我当然不敢直接与她们联系。她们富有,家里也有关系,万一出了事,家人给钱打通关系就没事了,我哪行?所以我只能以‘肉机’当跳板,在‘华夏年轮’那种非实名制的小地方约人。”

  “我没有杀人,1月4号那天我甚至没有看到唐苏。我们约定晚上10点50分在道桥路一里巷碰头,但她根本没有出现。”

  “找她?怎么找?既然她没来,我一个人肯定不会往洛西去。我回家看她的微博,没有动静。后来又听说她失踪了。我很害怕,料想她也许遇上了什么事。”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唐苏?警察先生,她的尸体都已经被你们找到了,死亡时间是和我约好的那天。换做是你,你敢坦坦荡荡承认——我认识她,是我把她约出来的?不过我也是轻视你们了,不知道你们重案组里还有能够随意恢复、抓取痕迹的高手。”

  “徐玉娇是我后来约的,她是唐苏的朋友,我看过她们在微博上互动。在‘华夏年轮’里谈好之后,我们约定在邱家后面那片荒地见面。从那儿出发去洛西,是一条直路,无需七弯八拐。但我到的时候,看到邱国勇正用榔头砸一个女人的头。我没见过徐玉娇,但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荒地的女人,肯定是徐玉娇。”

  “我掉头就跑,邱国勇没有发现我。”

  “警察先生,人不是我杀的。我的确引诱她们去洛西拿文物,但我绝对没有杀人。两次约人都发生这种事,我也很不是滋味,觉得简直是中了邪。可她们的死不关我的事,要怪只能怪这世道不好,穷人日子没发过,只能抢劫富人吧?说不定唐苏也是邱国勇杀的,手机啊包啊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也许都被他藏起来了。”

  “孟小琴的话漏洞百出,精神状态也很不正常。”花崇说:“但现在麻烦就麻烦在邱国勇已经死了,她编造的谎言没有当事人来戳穿。”

  柳至秦补充道:“最糟糕的是,作为凶器的榔头在邱家。其他证物下落不明。”

  “现在必须找到孟小琴嫁祸邱国勇的证据。”花崇按揉着眉心,声线一低,“但既没有目击证人,又没有监控,怎么找?”

  “唐苏说‘说不定其他值钱的东西被邱国勇藏起来了’,这话有点奇怪啊。”柳至秦缓慢踱步,“她在暗示我们邱国勇那里还有什么东西,难道她不止是把榔头放在邱家,杀害唐苏时也曾经把什么具有指向性的东西悄悄放在邱家?”

  “邱家已经被我们翻了个底儿朝天,除了那把榔头,哪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曲值叹气。

  “等等!”花崇突然道。

  柳至秦:“花队?”

  花崇顿觉一股恶寒的气从脚心往上窜。

  邱国勇给邱薇薇拿了一台iPad。他哪来的钱?

  假设孟小琴那句话当真,她的确把某件属于唐苏的物品暗自放在邱家,而这件物品被邱国勇拿去换了钱,并用这笔钱买了一台iPad,那么只要找不出这物品是孟小琴放在邱家的证据,邱国勇的嫌疑就几乎坐实。

  “花队,怎么了?”柳至秦又问。

  “邱薇薇有一台iPad,今年1月,邱国勇买给她的。”花崇将在医院听来的事复述一遍,曲值一拳捶在栏杆上,狠声道:“操,邱国勇哪有钱买iPad,肯定是掉进孟小琴的圈套了!”

  “那被邱国勇卖掉的是什么?”柳至秦边思考边说:“手机与包肯定不是,唐苏当时还带着别的东西,而我们不知道?”

  “很有可能。”花崇脸色不大好看,“曲值,你带人去唐洪、周英家,再跟他们核实一下,唐苏有没有丢失什么物品。另外,与B.X.F酒店协调,让他们配合我们搜查孟小琴留在酒店内的物品。如果孟小琴把唐、徐的包藏在酒店,我们必须把它们找出来!”

  “是!”

  “我去一趟孟小琴家。”花崇又道:“我想再去找一找突破口,顺便去道桥路派出所取邱薇薇的iPad。”

  “我跟你一起吧。”柳至秦说。

  “你……”花崇回头一瞧,“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阵子数你最累,天天熬夜,眼睛都红了。”

  柳至秦轻笑一声,“不打紧,网络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由技侦接手。案子要紧,我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陪你一同去吧。”

  的确是案子要紧,花崇没有坚持,立即与柳至秦一道前往道桥路。

  孟小琴的家与道桥路其他屋舍没什么区别,厨房和厕所光线昏暗,墙壁斑驳,天花板上浸着水渍,客厅也称不上亮堂,摆放着年代久远的沙发和木桌,吃饭的桌子满是油污,比外面苍蝇馆子的桌子还不堪入目。

  唯一干净的是孟小琴的卧室。

  被子叠得整齐,书桌收拾得整洁,花崇拉开一扇柜门,只见里面规整地挂着女士衣装。

  孟小琴应当是个十分注重个人卫生与仪表的人。

  “如果我是她,在这种家里生活三十多年,我说不定会疯。”柳至秦站在另一个柜子前,目之所及,是按顺序码好的历史类书籍。

  “她活得太压抑,最终不得不爆发,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花崇合上柜门,“她不幸,所以见不得别的女孩儿幸运。只有亲手毁掉这种幸运,才能让她内心好过一点。”

  “她恨她的家庭,却去报复其他家庭。”柳至秦摇摇头,“心理扭曲者的内心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花崇闻言,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柳至秦看向他。

  “你说得对,她最该恨的是她的出生。”花崇皱眉,“但她选择杀害的却是徐玉娇、唐苏,选择嫁祸的对象是邱家。至今,她还没有对她的父母、弟弟做出什么。”

  “血浓于水?剪不断的亲情?”话一出口,柳至秦就感到一阵可悲。

  孟小琴的家人面对警方的问话时,第一反应都是撇清与孟小琴的关系,完全不关心这个女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只一味地强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找她,不要找我们”。

  “孟小琴没有对她的家人动手,可能是因为即便杀了他们,也无法从中得到满足感吧。”花崇说。

  “嗯?这是什么理论?”

  “我猜,她最怨恨的是‘不公平’。这让她越来越扭曲,长此以往,她或许想扭转这种‘不公平’。”花崇说:“唐苏和徐玉娇不是生得好吗?她就要毁掉她们,以此来拨正命运的‘不公’。而杀掉家人,则无法让她体会到类似的成就感。”

  柳至秦想了想,“歪理。”

  花崇耸肩,“谁说不是呢?继续找吧,从来没有完美犯罪,做过的事或多或少都会留下证据,只是我们暂时还没发现而已。”

  半小时后,柳至秦蹲在壁柜边,手里放着一个打开的塑料小盒。

  “花队!”

  花崇赶去,目光顿时一紧。

  放在塑料小盒里的,竟然是一根微卷的毛发。

  花崇拿出镊子,小心地将毛发夹了起来,“从粗细长短来看,可能是阴丨毛。”

  “什么?她为什么将一根阴丨毛收在这里?会不会是……”

  “毛囊还在,能查出DNA。”花崇合上塑料小盒的盖子,“走,回去做比对。”

  来历不明毛发的出现,让重案组打了鸡血,而DNA比对结果,又给众人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

  那根毛发与受害人无关,是从孟俊辉身上脱落的。

  张贸表情纠结,“孟小琴怎么会收集她弟的那个毛?她别是有病吧?”

  曲值从审讯室回来,烦躁地将笔录往桌上一拍,“她说他们姐弟情深。”

  “我操,太恶心了吧!再情深也不能收集那个毛吧?”

  “她是想嫁祸给孟俊辉。”花崇沉声道。

  “啥?”张贸喊。

  “下一次作案时,她会嫁祸给孟俊辉。”柳至秦说:“她并非不恨她的原生家庭,并非不恨她的亲弟弟,但她一直忍耐,现在已是忍无可忍。”

  “她已经有了新的目标,她想通过这一根毛发,在第三次作案时,将前面两桩案子全部推给孟俊辉。”花崇紧蹙双眉,“所以她才将孟俊辉的毛发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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