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131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于是,我就将我那些年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并寄给了一名底细干净的闻必录。

时隔一年我早已忘却了这件事,没想到被我寄件骚扰的小伙子居然毅力非凡地凭着记录里的蛛丝马迹直接找上了门,多亏了陈苍海消息灵通,在他入市之前给他设了点小阻碍。

把伙计全遣散之后我拉上卷闸门,手里提溜着钥匙回家。

不管怎么样,我这店一天两天算是开不成了,得闭店,虽然我还用着假名,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叮嘱家里老小别把自家老板给招出去,不然遭罪的还是我。

回到我外公的老宅,何瑜坐在堂屋泡茶喝,我刚一回来他就冲我指了指楼上,意思是路阿爻在楼上补觉呢,前天他被人花大价拉去看了个凶宅,折腾了两天,回来一头扎进我店里就睡得昏天黑地。

结果他上午回来,下午陈苍海跟我说了那事儿,我第一时间去里屋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回老宅,被我叫醒的时候他那一脸怨气比鬼都厉害,不过看见是我,怨气就基本消散了。

“怎么着?你觉得那货会找到咱家来吗?”何瑜轻声问我。

我正烦躁着,喝了一口茶降火:“他就算真的找来,那也没办法。”

何瑜同我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我的全部家当都在店里,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这儿喝西北风,他可到好,在我旁边还乐呵呵的。

“开不了张,你倒是开心得很呐?”我讽道。

他连忙拿出手机给我看页面,我仔细去看,发现那是他的邮箱,有个人用邮箱给他发来了一封邀请函,香港的某个大型拍卖会活动盛情邀请他去参加。

“听说好东西不少,你不是怕被逮吗,咱们不如去香港玩一圈弄点儿好东西再回来,到时候他找不着人,肯定走了,你觉着怎么样?”

我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至少可以不用呆在这里整天担惊受怕了。

我给何瑜竖了个大拇指:“二师兄,你的提案通过,把行李收拾好,我去给苍海发消息,让他订机票,咱们早撤早安心。”

“好嘞!”何瑜听我同意了,高兴得屁颠屁颠就跑里屋收拾行李去了。

陈苍海很快给我们订好了去往香港的机票,香港我不熟,于是我提前跟韩承通了个电话,韩家香港分公司的人会帮我们安排好参加拍卖会的一切行程。

在香港安顿好的第四天晚上,我们就受邀到达了拍卖会的现场,这里的拍卖会比较私人,入场程序也很繁琐,这种情况上拍卖台的物件大概率会掺杂一些来历不是多么干净的东西。

我坐在台下安静看着被目光聚焦的拍卖师,又转头四周扫了扫持续跟幕后的大老板们通电话的下属,低声去问旁边聚精会神的何瑜:“你到底是奔着哪件东西来的?”

何瑜被我一下子猜中内心,却依旧装模作样:“没没有,哪有的事?”

我轻声数落他:“对我你还藏着掖着,台上拍了两个小时,你整整两个小时没在我耳边叨叨,这合理吗?”

何瑜嘿嘿一笑,见瞒不过我,他便挪了挪屁股挨我更近了点儿,打开那张我们入场时发下来的拍卖详情页,对我指了指最后那一页上的青铜鎏金卧羊。

“怎么样?值老鼻子钱了,跟你我就不打马虎眼儿了,我其实盯这玩意儿盯了大半年了,就等着那原主把它弄上拍卖台呢,成败就在此一举,今天你兄弟我必拿下它!”何瑜斗志昂扬。

我接过那详情页翻看了一下,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唐宋元明清,唐宋的东西就已经够咱们喝一壶了,这春秋时期的青铜绝对倒不出名堂什么来,你真准备从那大收藏家手里买回去搁家里当摆件儿啊?”

何瑜听我这么说,一把扯过我手里的详情页,哼了一声:“倒什么倒,你这思想觉悟可太退步了啊,我这叫爱好,懂什么叫爱好吗?买回去当摆件儿怎么了,我乐意。”

我摆摆手不跟他扯犊子。

等过了一会儿,我偏头问他:“这可是压轴的藏品,你带多少预算来的?”

何瑜看上去胸有成竹,给我搁胸口比了个“八”的手势。

我看见他那手势,吸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又跟他凑近了点儿,微微摇头:“现在市场,这个数不一定能拿的下。”

“真假的?”何瑜已经有很久没有进过真正的市场了,我这么一说,他讲话都哆嗦了,舔了舔嘴唇看着那拍卖台,“那那怎么办,我也就这点儿家当了,再多真得喝西北风了。”

我大概在脑海中算了算暂放在田家那里的小金库,说:“没事儿,你真想要,大不了到时候我来支援你,我的预算比较高。”

何瑜有些惊讶地看了我好大一阵子,但也属正常,我们正儿八经在一块儿生活也才不到半年,现在我的背景对于他来说是绝对陌生的。

拍卖过程比较冗长,在此不再赘述。

总而言之,拍卖之夜也算是收获颇丰,我先是拍走了百件藏品中唯一的一块翡翠玉扣,最后又花了将近九位数,才帮何瑜拍走了最后的那只青铜卧羊。

坐在返回大陆的飞机上,我头都是晕的,这点钱虽然不算是大出血,但我也是头一回干这“一掷千金”的事儿。

反观何瑜激动得几天睡不着觉,上蹿下跳,跟返祖了似的,他在飞机上把昏昏欲睡的我给摇醒:“哎,没看出来,你这小金库挺强大的呀,你买那玉扣是干什么的?”

我打了个哈欠:“之前那血玉不是碎了吗,那东西有一半是路小素留给咱老路的,虽说过去这么久了,但我也总得给人家整个差不多价格的补偿补偿,不然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

何瑜打了个哈哈,做了个停顿,现在无论是谁跟我说话都习惯挑拣着能说的说,就怕说错了话又惹得我犯病。

“其实你人没事儿就好,说白了这都是些身外之物,我不在意,老路肯定也不在意,你看他一次都没提过。”何瑜越说声音就变得越小。

我们回到中原,路阿爻不在老宅,陈苍海则是在得知那闻必录小伙出省界的第二天就把店铺重新开了起来,老钱跟他搭伙,在我跟何瑜出去的几天里居然还招揽了不少生意。

我自从得病之后就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回去之后做的事情也只有上床睡觉,连电话都忘了给路阿爻回一个。

等路阿爻背着包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吸溜一碗热腾腾的细面条,他脸上脏兮兮的,头上也落了一层土,仿佛只要他脖子一歪就能往下掉灰。

他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面色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把我看得发毛了,我才总算想起来几天前忘了给他回电话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何瑜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出来。

“哟,老路你可总算回来了,这怎么搞的?”何瑜端着饭从屋里出来,“你这是又被那帮子专家找过去看墓了?真造孽啊,快快快,快点去洗洗,太脏了这也!”

路阿爻就没有再做过多停留,背着包沉默地上了楼。

何瑜很敏感,过来坐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

我最后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吃完,干笑了两声:“可能是我前两天回来忘了给他回电话了,有点闹脾气。”

“不至于吧,我给他回电话了呀,不过也保不齐,”何瑜呼噜呼噜在我边上吃面条,口齿不清地说,“他们那儿的人情感都细腻,哪像咱们俩大老粗这么着,你拿着你那几百万拍下来的玉扣跟他解释一下,我感觉就没事儿了,咱老路也不是那拧巴人。”

我想了想,是这个理。

我起身去厨房快速把碗筷洗了,上到二楼从房间里将放在书桌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然后就关上门几步跑到路阿爻的门前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路阿爻一身睡衣站在门边,手里还拎着一条毛巾,看上去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把手里的盒子递到他手里,笑了笑:“这是我从香港给你带的,纪念品,我最近健忘得厉害,之前不是故意不给你回电话的,属实是我刚才才想起来,抱歉。”

路阿爻低头看了那盒子好一会儿,才对我道:“你们出去的时候,我看客厅里的药都过期了,你继续硬抗下去,以后会忘的更厉害。”

他一句话让我难得浑身僵了僵,面上好不容易伪装了几个月的面具终于有些崩掉的迹象,我沉下脸,吸了口气,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不吃药,在医院我吃够了。”

路阿爻抬起头,皱紧了眉头看我。

我看着他说:“而且你难道不觉得,我才是最应该消失的人,不是吗?”

维持了这么久的生活终于被我撕开了表面虚假的平静,说出这句话时我的胸口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手也开始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甘霁,有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路阿爻往外迈了一小步。

我对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利用我、拿我当筹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我好好生活?”

路阿爻愣住了。

“也许,你当初就不该救我。”

我抛下一句话游魂一样回了屋子,最后把房门摔得哐哐响,何瑜在楼下被震得吓了一跳,在楼下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搭理他,路阿爻也没有搭腔。

第292章 来客(中)

从那天开始,我在家话就少得可怜,路阿爻经常是看我半天却说不出什么来,我知道他是想劝我去吃药,但又怕跟那天一样搞得我病情加重。

何瑜见我情绪不好,更多地跟我扯皮,但我也不怎么接话,他跟路阿爻越是对我透露这种担忧病人一样的目光,我就变得更加烦躁。

精神也随之越来越糟糕,大脑基本无法平静思考,想回到从前冷静从容的姿态是完全不能了,仿佛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崩溃。

白神仙跟我说过,精神上的病一旦在躯体上得到显化,证明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情绪,这时候很有必要吃药进行缓解了,但我自暴自弃的心态让我根本不想接受治疗。

我一度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应该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寒冬将近,老宅里的穿堂风过分猛烈,导致我只能把我的躺椅拽到里边去,然后将两扇用来遮风的宽门虚掩一下,这样下午晒太阳既不会感觉到热,又不会觉得冷。

我把耳机塞上,将一切都归置好,正准备躺上去享受一番,却看见天空乌云大作,我只好又把躺椅拽到廊檐底下去,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开始飘雨了。

老宅的位置很好,靠着县城附近的唯一一条河,独门独户的,还不挨公路,不用忍受那些半挂持续不断的刺耳的喇叭声,就是一到夏天夜晚,河边的青蛙就开始乱叫,叫得让人心烦。

铺子里人太多,我在人多的地方一度觉得呼吸不畅于是便主动搬了出来,外公的老宅带院两层楼,何瑜陪我住绰绰有余,我俩给门板和四面漏风的窗户修缮了一番,又供上了暖气,住着倒别有一番风味。

“哎!大白天还睡呢,见没见老路回来?”何瑜从二楼跑下来不客气地踢了踢我的摇椅腿儿。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摘掉耳机,迷茫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说:“没有吧,他出去了?”

何瑜两手一摊:“得,少爷您还是歇着吧,问了你也是白问。”

我见他在廊檐下转了一圈,又往一楼厨房去了,就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问他:“路阿爻去哪儿了?”

何瑜从厨房里拿出来一把伞,抖了抖上边的灰:“去山上了,之前咱们去看日出,我在土路边上看见了很多野菜,纯天然无添加,今天想起来就叫他帮忙去采点回来,谁知道这都去了两个小时还没见人。”

我的脑子有些混沌,药劲一上来就困得厉害,于是下意识翻了个身过去打算继续酝酿睡意,但不忘对担心的何瑜说道:

“山挺远的,下雨天路不好走,可能耽搁了,我们这儿的山都不深,人闭着眼走都丢不了。”

“哟,您怎么还转性了?这不是您风格呀?”何瑜拎着伞走到我摇椅边,咯咯地笑,“搁以前,一小时不到你就准得跟我嚷嚷个没完了,关系淡了是吧,我就说咱们仨关系淡了!”

听他这么说我一下就火了,翻过身去:“谁丫关系淡了,你他妈别在这儿造老子谣,这话让姓路的听见又得是一笔烂账,你还嫌我最近不够烦啊。”

何瑜在檐下自顾自地撑起伞:“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找老路,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去迎迎他。”

“你干嘛?”我警觉地丢下身上的毯子坐起身,然后迅速蹬上鞋。

何瑜被我一时间的反应搞得打伞杵在了院子里,还没等他说话,我就把他从外边落雨的院子里扯了进来,从他手里夺过那把伞,骂他:

“你是不是在医院复健没够想再回去躺几个月啊?外边下这么大雨,地又这么滑,你要是在外头摔了磕了,那我们就一朝打回解放前了。”

何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嘿我”

“你打住,你别去了,还是我去找吧,不就是上回咱们走的那条路,知道了知道了,我俩一会儿就回来。”我打断了他,随便拎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穿上,根本没有再给何瑜一丝说话的机会,就迅速撑起伞走入了雨中。

脚步刚迈出院门我就打了个哈欠,我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把手插进口袋里迎着冷风沿着上回记忆中的路线一直往前走。

老宅不在县城里,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倾盆大雨,这乡间小道上根本连一个人都看不着,我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条用石板铺成的山路,踩着石头台阶一路向上。

眼见着雨下得越来越大,石道上隐隐升起了朦胧的雾气,能见度逐渐从一百米缩短到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不过山路曲折,我估摸着可能连五十米都不到,心里开始庆幸,幸亏没让何瑜出来,不然这路给他走,他铁定得摔个狗啃泥。

沿着石道往上爬了大概十多分钟,我停下来休息,准备掏手机给路阿爻打个电话,目光在脚边搜寻着,打算干脆找个干净点儿的石头坐着“守株待兔”得了,反正上山下山总归也只有这么一条路,路阿爻下山肯定会遇见的。

耳边全是雨珠打在树林叶子上的噼啪声,我站在山道上掏出手机翻出路阿爻的号码,刚拨通过去,后脑勺就突然间感觉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手机瞬间脱手掉在了脚边。

痛感来得很慢,但能感觉到眼前即刻就变得模糊了,我的手下意识往脖子后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血,身体无法控制地往草丛里栽去。

伞掉在我身边,我倒在地上,看着手机显示已接通,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捡起水洼里的手机挂断,我便彻底没了知觉,昏了过去。

昏迷后我的意识模模糊糊,思绪不断。这些年我在道上树敌不少,有段时间想杀我的人应该都能凑够一个大号学生餐厅,但无一例外,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我全面清缴了。

按理说,我应该没有漏掉什么特殊的人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逐渐恢复了意识,或者应该说,我在清醒之后仍在装作昏迷,很快,我察觉到我可能是遭遇了绑架,绑架我的不只是一个人,听脚步声最少得有三个,他们拉着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中途还换了好几次车。

等我彻底清醒时,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脑子里昏昏沉沉,粗糙的麻绳硌得我手腕破了一大块皮,我用仅能发出的那一点点力气使劲调换姿势试探了一下环境,结果发现,我可能是被塞进后备箱了。

真是太不讲究了,他们知不知道这样搞,人质是很有可能窒息而死的!

被黑布条蒙住眼睛,又被塞住嘴巴,我暗暗叹了口气,一星期难得出门一次,结果还被人给绑架了,也只有我会这么倒霉催的,虽然对于这种意外我前几年已经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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