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17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真的没问题的,你俩信不信我?!”我叫道。

何瑜踹下去一只尸体,他几乎已经被埋进尸体堆里了,他骂:“妈的,信信信!我宁愿被闷死也不能被这群东西咬死!”

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下面肯定有流水。看着下方还在往下陷的流沙层我就纵身跳了下去,路阿爻快速收了鞭,紧随其后,也跟着我一起跳下去。

我耳边立刻响起了何瑜的叫骂声:“你俩,你俩就不能等等我!?”

流沙流速相当快,跳下来的瞬间,我即刻一半的身体就被沙子掩埋,不到一分钟我就被流沙包裹到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我昂头呼吸两次,深吸一口气,快速用手脚搅动身边的沙子,让身体下陷得更快一点儿。

沙子骤然就将我整个人完全埋住,胸口被沙子挤压得疼痛,我能感受到自己一直在不断下陷,而且速度明显变快了,沙子在我还剩一半氧气时变得湿润。

然后我就像掉进了一台抽水马桶里,被湍急的流水打了几个转,后脑勺突然撞在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上,撞得我七荤八素,一下憋不住气,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7章 塌方

等再度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唤醒我的居然是田家伙计的泡面香气,什么会动的尸体、火车大的蚰蜒,那些东西就像是一场噩梦,只有打在帐篷上的雨在告诉我不是梦,而且还没结束。

我坐在床上,披着毛毯嗦着不锈钢饭盒里的泡面,听烧炉子的伙计说我是被田家人背上来的,我被地下暗河冲到墓里排水道的一片浅滩上,和那些尸体躺在一起,不远处就是被蚰蜒啃得一干二净的白骨。

他们说我得了很严重的感冒,腿部有淤青和大范围的擦伤,手肘骨头有些许错位,不知道我已经在那儿躺了多久了,田雨青当即决定,让伙计把我背出来。

后来我在帐篷里复盘墓室构造时,按照暗河的流速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得出的结论是,我最起码在浅滩上躺了一天半。这么久居然没被蚰蜒啃,恐怕我这一年的运气都用到这上头了。

我混得凄凉。何瑜和路阿爻可比我好得多。

他们没我这么背,掉进暗河之后一路保持清醒游上了岸,成功集合之后又碰见了田雨青的队伍,把我送上去之后,他们作为整支队伍的主力继续深入中心部分。

本来田家伙计是想用车先送我回河南的,但没见何瑜他俩上来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就自己要求留下了,等他们上来我再走,也不着急这几天。

我抱着搪瓷缸站在帐帘前看着被人搭上防水棚的那个洞,雨开始下得越来越大,外头留守驻扎的官兵招呼其他人赶紧收衣服回去。

距我被救上来已经七天了,三天前谭裘接到消息,作为第二支补给队伍也下去了,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去看着那只防水棚,仍旧没从那种紧张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这么危险,结果什么文物也没弄上来,或者说,田雨青和两位教授一开始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文物。

我不明白,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这个墓,它的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谜团。

我的手不由自主伸进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包,从三层软布里把那只玉匣取出来,我将匣子托在手心,目光看着外面的雨漫无目的地摆弄,摸着匣子上的纹路,我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于是我快速把帐篷内的折叠桌和包里的工具扁盒摆开来,抽出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随意翻开笔记本空白的一页。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丁点方向,所以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我用左手拿起扁盒里最细的一根线,闭上眼,从匣子上半部分的锁芯开始探入,右手拔掉钢笔盖开始在空白纸上进行盲绘。

大大小小的机栝设置让我探得很费劲,很快就搞得满头大汗,而且左手始终保持着一个高度,不多一会儿就酸得要命,但线已经探了一半,我只能提高休息的次数持续进行。

天暗下来,线头终于探到了底,我看了一眼手里握住的部分,两米的线就还只剩下十多公分,我又花了几分钟把线慢慢收回来,拿毛巾沾湿了热水准备擦擦汗,只擦了一下,我就听见外面人在喊:

“快来帮忙!帮忙!上来人了!”

我顾不上满脸的水珠,立刻丢下毛巾取下帐篷里挂着的雨披穿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帐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我印象中的防水棚的方向走。

眼前大大小小的手电光交汇,照得人眼睛发昏,雨哗啦啦地冲在我身上,下这么大的雨其实雨披的作用已经显得微乎其微了,我见有人搬来了那种大号防水的照明灯,那种灯的光线一打,整个天都亮堂了。

十几个壮实的小伙子上半身都湿透了,他们喊着号子在雨中猛拉那根伸进坑里的粗绳,我们后面来的人也纷纷上去帮忙拉,一连上去了一二十个人,把人拉上来的时候,我手都拉破皮了。

伍一黎先从坑里钻出来,跟着就是零碎的田家伙计和伤员还有谭裘的补给队伍,他们无一不是被泥水从头浇到脚,都是泥人,连脸都认不出来了,眼见着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松开了手去坑边帮忙。

伍一黎刚上来,还没被人扶稳就一步栽倒在地上,大叫到:“下面塌方了!快救人!”

顿时人群开始嘈杂起来,洞边的泥土被冲塌了很多,泥夹着石头和水直往洞里灌。

从后面的大帐篷里来往着一群一群的官兵小伙子,他们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跑到坑边,快速扩大坑洞上部分的面积,趁雨水还没有完全灌满墓室,加快速度将那些挂在绳子上的人全部拉上来。

我一连拉了数十个人上来,最后连谭裘和田雨青都上来了,却唯独不见何瑜和路阿爻的身影,我还以为是我眼花没看到,于是又转了一圈,确实没有。

我迎着雨跑去问田雨青:“他俩怎么没上来?你们不是呆在一起的吗!”

不等他回应我,我就被伍一黎拨到了一边。不得不说,何瑜之前不止一次想抽这个老顽固,我还觉得他太暴力,现在我倒觉得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这样搞得我也想抽他了。

“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下面塌方了,保不齐一会儿整片区域都会塌下去!”伍一黎拽住田雨青。

田雨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他说:“不行!我们的人还没上来,他们是为了我们选择断后的,就这么直接走掉,没有这样的道义。”

“那你总不能拉着我这些学生跟你们讲那什么狗屁道义吧?!”

谭裘脱掉上衣,谭家的伙计在一边已经准备好进行第二次下洞了,以前以为他只是个活脱脱的胖子,现在再看,他应该属于比较壮的那一类,并不是浑身肥肉。

他头也没回地喊:“你带着你的学生麻溜滚蛋!别搁这儿吵吵影响大爷发挥!田雨青!这块地马上就要塌了,拿出你看家的本事,拉好绳子,我再下去一趟把他们拽上来!”

田雨青闻言马上跑去拉绳子,只见他和三个田家伙计同时扯住绳头就往我们扎营的地方跑。

田雨青跑出去十几米一脚踏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他如履平地地踏着树干往上走了三米,将绳子卡在在树干最粗的部分处很有技巧地打了个结,行云流水的动作相当具有观赏性。

他喊道:“所有人!这里马上要塌了,全部撤回到这棵树后面的区域去!”

转眼我就看谭裘已经抓了三根绳子跳进洞了,于是我就开始和那些官兵小伙子们一起往扎营的地方狂奔,他们天天训练,一个个在泥里跑得像脱缰的野马,我就只配跟在他们后面喝泥水。

“找到人了!老田!拉拉拉!”

耳边传来谭裘的喊声,脚下的泥水顿时开始变得绵软而湍急起来,我看准前方的陡坡就猛地一扑,翻了个跟斗一下子摔在实心的泥地里,正好是田雨青落脚的那棵树后。

身后顿时“轰隆”一声巨响,洞的四周乃至整块地塌下去了一大半,搭的防水棚早不知道被埋在哪块泥里了。

我看见三根绳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绑在一起,何瑜和路阿爻还有几个伙计正吊在绳上,脚下是不断掉落的石头和泥,看样子几个人泥水应该是喝饱了。

“呸!丫的水是真喝饱了,诶?甘霁!你小子没回去啊!”

何瑜挂在绳子上朝我招手,我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蹭掉脸上的泥,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不管过程怎么困难,也算是平安无事了。我这么想着。

第38章 何瑜的猜测

我们把受伤的伙计都抬进帐篷,其中有许多断胳膊断腿的,何瑜左腿伤的很严重,被那些虫子咬掉一大块皮,田雨青和谭裘的脸色都不太好,应该是折了不少人进去。

那几天也让我非常疲惫,我撕下那张画满纹路的白纸塞进背包就开始躺下休息,这一睡直接就睡了整整两天,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麻了。

再后来就是照看伤员、整理资料一系列的后续工作,照看伤员我还能帮得上忙,整理资料这方面就是我触及不到的部分了,他们商量这些事的时候,压根也不会叫我。

从洞里上来的第二天,路阿爻就不辞而别了,之后田雨青也急匆匆地离开了,他临走前从我这儿拿走了那只九环玉匣,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自己买票回家,然后把房间给我续上,说随便我玩几天,吃喝都挂在他账上。

但是我语言不太通,又不想跟人打交道,确实也没什么可玩的,所以我只多住了一天就把房间退了,然后跟着何瑜坐大巴去最近的火车站。

我抱着包坐在大巴上给我四哥打电话,结果和之前一样,还是无人接听,我有些沮丧,被人骗来骗去,跑了大半个中国,最后却连四哥的面都没见到,也不知道他的安危。

“放心,你四哥跟玉京子联系紧密,他俩只要在一起,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指不定人家俩在哪儿甜蜜懒得搭理你呢。”何瑜拍拍我。

我知道他纯属是为了安慰我,于是就冲他笑笑,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距离火车发车的时间还早,所以我俩就近找了个馆子点了几样小炒,何瑜非要嚷嚷着让我陪他喝两杯,我俩争执半天,最后还是他占据上风,手一抬就问老板娘要了两小瓶高度数白酒。

何瑜嘬口酒就开始跟我瞎侃,他问:“你说人田雨青家大业大,说不定还有亿万家产等着他回去继承,所以早点回去很正常,那路阿爻他走那么早干什么?虽然是被迫的,但咱哥仨这也算是合作过一把了,一顿饭没吃,他可倒好,招呼都没打就开溜了,什么道理?”

“说不定路家也有什么秘密的亿万家产等着他回去继承。”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狗屁!”何瑜嘴里骂骂咧咧,“他家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有个屁的家产!指不定他是算到什么了,自己去查不告诉咱们,会算命的人心思可都深沉着呢!”

我有点来了兴趣,就问:“人都死光了?不会是因为有什么没法治愈的家族遗传病史吧?”

何瑜晃晃筷子:“不是,要是遗传病还好说”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示意我靠近点儿,我探身向前,然后他就轻声在我耳边说:“他们家那不是遗传病,是诅咒。”

我一听就乐了,迅速变脸在桌子底下踢了何瑜一脚:“妈的随便编个理由逗我是吧,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呢?”

“诶哟,谁他娘的逗你了,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何瑜急了:“你别不信,我跟你说,反正行业内的人都这么传,说他们家祖上确实有点儿灵气,但就是因为能耐太大才惹祸上身,很多路家孩子一生下来就夭折了,要不就是生下来了但活不长,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的,先存疑,但他家确实没有能活过40岁的,不信你就去查他家家谱!”

“虽然说路阿爻是收养的,血缘上跟路家没关系,但只要进了路家的祠堂,能活多少岁还真说不准呢!”

何瑜在有文字记载方面的事情上一般不会骗人,这似乎也是他们作为正统闻必录的一种信念,他言之凿凿,我也不是没见过怪事的,所以听到这儿也开始觉得这件事的真实性确实偏高。

“他的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怎么会弄成那样的?”我问。

何瑜噎住了,他举起手里的二锅头跟我碰一下,说:“我是记东西的,不是江湖百晓生!这我从哪儿知道去,你看他对我那样,像是熟人吗?”

我不再说话了,因为我在思考另一件事,在我决定要跳进流沙层之前,我曾试探过路阿爻对那块血玉真实的看法,我能确定当时至少有一半我是猜对了的。

关于这块玉,我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这块血玉必定不是一件孤品,根据“临镜生悲”的典故,鸾鸟应该有两只凑成一对,而这另一块应该和我手里这块玉璧具有相同大小和相反的纹路。

路阿爻很可能以前见过那块玉,但他选择了隐瞒,不仅不愿意透露信息给我,甚至还刻意引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我把我的想法简单跟何瑜说了一遍,但他听完并没有特别生气,反倒是过分平静地又往嘴里夹了几筷子菜,这让我相当诧异,毕竟我当时推测出来的时候几乎快要气炸了。

“不是,你都不生气吗?咱们当时那是什么情况,错过任意一个线索都可能会丧命,都那样了他居然还编谎话骗我们。”我直接问何瑜。

何瑜思索了一阵,放下筷子说:“这件事怎么说呢?你还没正式进入我们这个圈子,干我们这行的,谁还能没点儿秘密呢,你倒不用怕路阿爻骗你,既然他给了你铜钱,就一定不会害你,这点是行业认证。”

“至于说他为什么不说实话,我有两个猜测,你要听吗?”

“讲。”我说。

何瑜清清嗓门:“第一个猜测,他认为玉并不重要,所以说不说实话并不会影响事情的走向。”

我点点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猜测,他认为你手里这块玉里隐藏的信息极其危险,所以他说谎骗你,希望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东西上,最好完全不要关注它。”

听到何瑜的第二个猜测,我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冷起来,我赶紧抓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滑过喉咙,身体又开始热起来,我这算冷静了一点。

“你这猜测,倒挺真实的哈。”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何瑜嘿嘿一笑:“哎,我随便一猜,你也就随便一听,不管怎么说那玉你可别扔,好东西,金贵着呢!”

之后我们就没空再多聊什么了,我俩快速解决完桌上的菜,拎起包就开始往火车站狂奔,心里本来事情一大堆就没吃多少东西,结果为了赶火车跑得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

何瑜舅舅招他去北京,我回河南,我们就在检票口匆匆道别,我上了卧铺把东西归置好,等我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发呆时,我才后知后觉,自己那些天所经历的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兜里的血玉怎么暖也是冰凉的,恐惧顺着这种冰凉一点点漫上我的心头,还好,还好未来一切都应该恢复正轨了,什么玉匣墓葬都跟我没关系了。

这样想想,我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爬上属于自己的床铺准备从包里拿出点儿吃的垫垫肚子,刚一拉开背包拉链我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这这只玉匣,田雨青不是拿走了吗?!

第一卷 坠龙九曲廊 完

# 孽摇鬼市图

第39章 小偷

看着那只匣子,我保持把包拉开的那个动作足足呆了有半个多小时,搞得下铺那阿姨一直抬头看我,可能是以为我犯什么毛病了。

刚开始看到那玉匣原封不动地放在我包里时实在让我有些难以置信,心里瞬间就回想起第一次听田雨青说起这匣子来历时的各种恐怖元素,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把那些事情真正放在心上。

这世上导致事情发生的人为因素,其实至少能占到百分之八十,匣子我检查过,它本身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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