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3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痞子谭,你可别长了一张嘴就含血喷人,难道东西在我甘家就一定能证明是甘家找到的?万一是哪家喜欢翻搅风云的,偷了匣子藏到我甘家来诬陷好人呢,你瞧瞧这上头的九环死局,我甘家无论是奇门遁甲还是墨家机关术都是一窍不通,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大师能破解它。”

这一通指桑骂槐,我心中感叹,近几年四哥嘴皮子练的不错,比我可强太多了。

痞子谭听了,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四小子,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盒子在你这儿出现你就脱不了干系,这东西我亲眼看见是你兄弟带过来的,你以为我眼瞎了?!”

痞子谭说着就要走过来拽我,伸出的胳膊却被我四哥一把薅住,毫不留情地往前一推,痞子谭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被自家带来的伙计扶住才勉强站稳。

“这孩子刚回来不久,你把一个外行拉扯进来,这不是做事的规矩。”四哥笑了笑扫视了一圈把门堵死的伙计,他背手挡在我身前,像一堵铜墙铁壁。

痞子谭看上去又想发作,四哥挥手打断了他,抱起拳来:

“我师父隐退多年,他老人家过世后,诸位每次前来做客我都以礼相待,扪心自问并没有开罪过各位,既然这匣子出现在甘家的地盘上,我自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你们之前说的地方,我可以去,”

祸是我惹出来的,他的话我听出来了,这几个突然造访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某件事情,特地来请四哥出山,因为甘家的后代算来算去也只有我一个行外人,外公的手艺都传给四哥了。

“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们如果拿甘家的孩子开刀,我敢保证你们迈不出这里半步。”陈肆说。

我外公甘如魁是颇为出名的中原堪舆师,他给人相宅从不因名声摆架子,整天乐呵呵的很是平易近人,教的几个徒弟打小也都多少传承了他的作风。

如果不是事情真的触及了底线,他们几乎不会放出这么狠的话来。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不太好,倒不是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更多的是懊悔我给四哥带来的糟糕局面。

这是我造成的。如果我没有打开那个柜子,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痞子谭听见四哥这么说,气焰反倒退了不少,闭上嘴不敢同刚才那般嚣张了。

穿着旗袍喝茶的玉京子终于开了口:

“谭裘,差不多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不管这匣子怎么来的,终归现在回到我们手里,我劝你把那满脑子的阴谋收一收,九环一旦被打开就还原不回去了,如今匣子完好无损,就没有被调换的可能。”

痞子谭冷哼一声:“就这么个破匣子,还让我们大老远地跑来一趟,里面的东西必须有我们谭家一份,田雨青,你那边有没有会解这匣子的人?”

田雨青很讲究地戴上了手套,四哥才把匣子递进他手里,他两手托着匣子上上下下地看。

我看不出这个人的心思,我们和他们家生意来往是最多的,这些人通常性格内敛,办事很讲规矩,甚至会到钻牛角尖的地步。

末了,我听见田雨青叹了口气,他将匣子两手摆在红木桌上放好,把眼镜摘了摇头说:“田某惭愧,这玉匣制作精妙,其中机栝设计之复杂,完全解开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玉京子放下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目光似乎往四哥这里扫了一眼,但这举动被她做得相当自然,她说:“连你这见多识广的人都说解不开,想来这世上应该没人能解开了。”

田雨青却微微抬头,感叹了一声:“若是如魁爷爷还在,兴许还会有些法子”

他说完,目光往我这里望了一眼,眼神是温和的,这样难得表露友善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这个叫田雨青的可比只知道骂骂咧咧的谭裘招人待见多了。

四哥长呼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去一趟东边了,说不定阴婆子那儿能有什么办法。”

“阴婆子?”谭裘冷哼,“他家有没有后代还两说呢!这么多年也没人打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一堆神经病,跟死了一样。”

他说完这个,惹得气氛一阵尴尬。

“妈的,商量商量,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结果,不就是开个破盒子,里面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谭裘突然发作,上前抢过桌子上放置的玉匣,“老子直接给它砸了,里面的东西咱们仨一人一份!”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如果我刚才猜的没错,这匣子经历千百年也没被人砸掉,那它本身必定有些什么不可以暴力拆卸的原因,想着我就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被我四哥挡得严严实实。

谭裘刚抬起手,玉京子就站了起来,凤眼轻挑,声音不大威慑力却十足:“老祖宗的东西,是你说砸就砸得的?”

我震惊地看着她信步走到谭裘面前抢过他手里的玉匣,眼神硬生生将谭裘盯得不敢动了,紧接着玉京子不知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再抬起头时,谭裘就吞下了怒气,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陈肆!今天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掰扯了!总之总之,你们赶紧准备准备,过两天我们就出发,这匣子肯定跟那地方有关系!”

我看着伙计们把门一层一层地打开,然后招呼谭裘出门,心里却不由得佩服玉京子那女人的手段,谭裘那样的人继续呆在这儿显然对事情的发展不会产生什么好作用,赶紧把他打发走是非常正确的。

第6章 动荡的开始

谭裘走后,四哥就用五十块把我也打发走了,我揣着钱当然十分乐意,连忙跑去十字路口的小摊上喝了一碗凉粉,然后又转去超市买了几只牙刷。

从超市往回走就看见一整条生产街都支上了卖年画对联的移动摊位,河南最不缺的可能就是人,县里每年都是这样,元宵节还会摆一条街的灯。

我司空见惯地被拥挤的人群推着往前走,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踩了我多少次脚,搓了搓手抬起头,天上飘下来几片雪花,还真有小时候过年那味儿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忆,铺子那边就有伙计奔着来找我,他停在我面前喘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只大红包给我:“甘小小公子这是老板给您的压岁钱,老板要出差去了,大概个把月,就没办法陪您过年了,伙计都在铺子里,您随便差使。”

“啊?怎么这么急,不是说过两天才走吗?”我有点措手不及,开始变走为跑往四哥的铺子赶。

伙计跟在我身后叹口气:“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嘛,这能跟着谭老板和田老板做的一定是笔大买卖,听说还是上头派人特地来请的,那派来的车我们这小县城的压根没见过。”

我不再跟他侃,一路狂奔抄近路,结果还没拐进小路就看见从另一条街上行驶过去三四辆红旗车,我很想追上去,后来想想,或许当时我就应该追上去,说什么都不能让四哥去蹚这浑水。

可这世界上的事情,仅靠我当时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

车的影子在我的视线里缓缓消失,我站在那儿盯着那些车的车尾盯了很久很久,我不理解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连饭都吃不得、连年都不让过完,我的心底生出来一丝对这行当的厌恶。

伙计冻的直往手心哈气,他拽拽我的袖子:“您看这雪也大了,咱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老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您不用太过担心了,哦对!那只匣子老板给您留下了,在后院放着。”

我对他点点头,把飘到九霄云外的自己硬拉回来,跟着那伙计回了铺子,想着既然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是这个匣子引起的,那将它打开说不定所有事都会迎刃而解。

回去的时候堂前几个伙计还在打扫那些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我几乎没做停留,绕过堂前的屏风打开了不起眼的一扇侧门,往后院走。

玉京子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四哥一起走的,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挺登对的,称得上郎才女貌,能随意进出颖甘堂老板的屋子就能看出四哥对这个女人态度不一般。

而且,我真的很想要个漂亮嫂子。于是我暗下决心,等四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俩加把柴。

后院显然已经很久不住人了,枯叶落了一地,我前脚刚踏进去,就看见坐在院子石凳上给自己泡茶喝的田雨青,他套上了很厚的羽绒服,这人气质跟那建国之前的知识分子有一拼。

“你还没走啊?”我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说完才发觉这句话里无处不透露着大学生的清纯和愚蠢。

田雨青老练地烹茶、沏茶,听见我的话,他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放心,待到合适的时间我就会离开了。陈肆平时都是这么教你的?他喜欢一句话反复斟酌着说,你倒是挺直白。”

我见他没恶意,就自顾自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田雨青给我倒了杯茶,我自然地接受了,对于我这种不懂茶的人来说,怎么喝在我这里都是没问题的,田雨青应该也不会跟我计较,不过也难说,毕竟他家规矩忒多。

在雪天里品茶,还挺有雅致,只是如果此时有只火炉就更好了,那我就能在火上烤个红薯、橘子什么的。

田雨青倒没有谭裘那种老派当家人的装腔作势,他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赞道:“陈肆收的信阳毛尖味道确实不错,难怪他平时老是泡这种茶。”

我砸吧砸吧嘴:“你喝的不会是他压在柜子最底下的那几只黑盒里的吧?如果是,那你惨了,他回来一定会把你打进地里。”

田雨青端起茶,却没有第一时间送到嘴边,反倒是颇为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将目光移到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上,半晌才问:“你外公真的什么都没教给你?”

我想起四哥走之前的叮嘱,边喝茶边摇摇头,以此来掩饰我撒谎的心虚。

我知道,田雨青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般这种在行里混久了的,判别一个人是不是撒谎基本只需要一眼,我这样的愣头青,正面刚肯定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令我意外的是,田雨青没有以这个问题开头来刨根问底,他更像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结果是什么,他伸出两只手将九环玉匣托出来,放在石桌上。

田雨青问我:“那可以告诉我吗?从这个匣子上,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了半秒,这半秒钟我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几十条之前我所思考过的信息,由于外公觉得我不够仔细,所以我从小都在经受观察类的周期训练,如今就算再粗枝大叶也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细节。

但我决不能将我的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

于是我歪头看了看那玉匣,磨磨唧唧半天,说:“玉的,不太大,花纹很细腻,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感觉像纸张什么的,也有可能不是纸张,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胡说一气后,我故作很期待地看着田雨青,见他重新将玉匣放回了木盒,叹了口气:“除了一副好皮相,如魁爷爷的其他天赋你是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看来他不让你入这一行也是对的。”

天赋?我遗传我外公天赋可多了。我内心对能瞒过这种老油条沾沾自喜,成就感倍增。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他话里不自觉透露出的讯息。

合适的时间?什么才叫合适的时间?

田雨青说:“回去休息吧,听谭裘说这匣子是你拿出来的,这就证明这个年你是无法像之前一样度过了,所以,珍惜你现在的平淡生活吧。”

第7章 奇怪的队伍

四哥不在,我把房间门从里面反锁,躺倒在床上,我开始回忆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尤其是那只九环玉匣,实际上田雨青让我仔细看第二遍时,我确实发现了一些第一次没能看到的东西。

匣子的右侧面浅浅地用颜料涂了一层画,但是我第一次观察时并没有注意到,所以我猜测那应该是一种特殊的颜料,只有自然光照射至某个角度时才能显现。

画上的内容很好懂,画的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往冬日的林海中前进,让我感到震撼的是,这支军队无法想象的庞大,以至于它的尽头完全融进那片林海,换句话说,根本看不到头。

不仅是军队,那片林海也有些文章。如果这描绘的是中国的疆土,那绝对是一处很有特征且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的特殊的地点,景物都很有特色。

导致我直接自信地排除了中原和南方地区。

除了这张我忽视的画,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我希望从这些没头没尾的语言中找寻到一些事情的线索,以及这些人的突然到访,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注意到,田雨青和我的对话中说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合适的时间。

那什么才是合适的时间?

我很奇怪,不知道田雨青究竟指的是什么,但他又不肯明说,之后的两天我冥思苦想企图从他嘴里套出来一些东西,可每当我准备开口,发现光是从气场上,我就已经输了。

一周之后,没有消息传回来,四哥的铺子很快到了歇业的时间,相宅这种专业性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就把店铺的账本算算,还得帮着伙计置办年货,过年前两天忙得不可开交。

田雨青还是住在铺子里,每天就知道泡茶赏雪玩手机,要不就是盯着外头那些小屁孩放摔炮玩,看着我们忙来忙去,他倒是清闲得要命。

我费劲地踩凳子贴春联,田雨青就坐在铺子里打游戏,第一次看见他打游戏时我还有些惊讶,怎么他们这种老顽固家庭出来的孙辈,居然还玩这种与时代接轨的游戏?他说我不懂,这叫与时俱进。

贴春联我懒得搞浆糊,直接拿透明胶带粘,当我贴好最后一个透明胶带,田雨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下意识把动作放到最轻,竖着耳朵听。

对面的声音听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四哥,对面人说完一段很长的话后,田雨青的脸色就莫名开始变得严肃,他冷着脸回:“知道了,我会在三天之内赶过去,麻烦你们提前给我放行。”

这人终于要走了?

听上去对方的事情应该很急,本来田雨青终于要离开,我合该把珍藏的炮仗全拿出来撵瘟神用,但我的预感告诉我,对面的人很可能是我四哥,或者应该也是跟四哥有关的事。

田雨青站起身,冲我说:“贴完这一个就别贴了,去收拾收拾,这个年过不成了,我们要去一趟甘肃,你四哥那边出了点儿事。”

他语速很快,并且三言两语就讲完了目前的具体情况,语言非常简练,简练到我不用思考直接就能了解到关键词去甘肃、四哥出事了。

通常一个人语速突然变得很快的情况下,那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紧迫的事情,需要快速将这些信息向外输出。

接下来的时间,田雨青一直在铺子里不停地接打电话,就光算我听到的,他最起码打了二十多个,从电话内容来看,四哥好像被聘请去了甘肃的一个什么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绝对和这个玉匣有关。

虽然四哥的事就凭我这半斤八两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还是以最快速度跑到房间里往箱子里疯狂塞换洗的衣服。

田雨青的意思是四哥那边希望带上我,既然四哥这么说,那过去必然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想来我随便开柜子就已经给四哥制造了太多麻烦,过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所以这回我异常积极,带够了四天的衣服就拖着行李箱下楼,田雨青刚打完电话,抬眼看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箱子:“你就带这么点儿?”

我心说又不是搬家旅游,还能大包小包地带一千多公里到甘肃去?再说,带多少过去也都是我自己提,四哥相宅很多都在乡下,到时候走土路,我就两只手,又不是三头六臂。

“就这么多,什么时候走,现在吗?”我问。

田雨青笑着看我,微微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行,既然你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他拎起那只装玉匣的木盒,木盒被一把大锁锁住,听他说完那句话,伙计就开始拉铺子的卷闸门。

田雨青把手机装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走到我面前,将木盒递到我面前换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说:“我们要先去东边一趟,再转甘肃,路程有点长,除了在固定的服务区,我们的车不会停,如果你晕车,坐副驾驶可能会舒服点儿。”

没想到这人这么搞,一千多公里开车去,还他妈先要往东边跑一圈,这脚踩油门不都得踩抽筋了,我立刻在脑子里回忆自己有没有带驾驶证,总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开一千多公里的车吧。

想到这儿,卷闸门已经被完全拉开了,对面商铺的鞭炮声瞬间放大在我的耳边,一股硝烟的味道弥漫上来,冬日的阳光让我眯了眯眼,看见街上的下一秒,我人都傻了。

空空荡荡的街边至少停了五六辆吉普,清一色都是新车,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颇为老道的家伙向田雨青问好,继而又来朝我示意:“甘小公子好,我还去吃过您的满月宴呢。”

田雨青挥手打断他:“老根,事情紧急,寒暄就没必要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我松了口气,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刻那么感谢田雨青,我就怕这个绰号叫老根的伙计再往下说就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小孩子长得真像你妈”这种类似的话。

老根接过田雨青手里的行李箱,对田雨青很恭敬:“您嘱咐的东西都已经置办齐了,最后两辆车不坐人只放东西,大家都在前三辆车,那边传回来信儿了,说情况不明朗,伙计们轮着开车,最快两天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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