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6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田雨青手段很强,说话间自带一种儒雅而又不容置疑的气质,我刚才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那点儿自信即刻就消失了,那一瞬间甚至有点不敢跟他单独去车上,换句话说,我怕他谋害我。

我还是提着木箱和他一起上了最后那辆装行李的车,司机从车上下来给田雨青让位置,我绕去了副驾驶,刚坐上车,田雨青就发动了车,慢悠悠地离开队伍往旁边的加油站开。

“该说的不该说的,路阿爻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相信他,你们甘家对他有恩,他绝对不会害你。”田雨青说。

“加满。”田雨青下车,对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说。

我看着他付完款,加满油后才再次上了车,他挑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把车停下。

我忍不住说出了我猜测的一些问题:“我四哥是不是不在甘肃,你们也不是为了支援我四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第一支队伍是什么?”

田雨青点了根烟吸:“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一直在和你四哥保持联系,他没事你可以放心,但是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他顿了顿,吸口烟稍微思考了一下才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这些事情确实有必要跟你讲清楚,但我有个条件,你也看到了,我们带着这些装备却一路畅通,应该明白这件事牵扯很广,如果你想知道一切,你就必须完全参与这件事,在事情结束前,我不允许你再像刚才那样闹腾。”

第13章 大型考古工程

我是个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到好奇的人,能够一无所知地跟着这支队伍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田雨青话说的很绝对,如果我从他嘴里得知一切那就必定要跟着队伍走到底,在这一点上,他的态度很强硬。

但让我扔下四哥自己跑路,这种事我也绝对做不出来。

我妈是个相当有事业心的女人,哺乳期一过她就把我养在外公家独自出去奔事业了,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她是因为不喜欢我才多年不回河南的。

所以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陪着我的都是四哥,可以这么说,我跟四哥的情感纽带比我跟我妈还深厚。

做够了思想斗争,我说:“我想好了,但你必须对我全盘托出,不然我是不会履行承诺的。”

当时的我对自己有点过分自信和不清晰的认知,我以为我的思维天衣无缝,但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有一个很大的bug,那就是我根本没有渠道去印证田雨青的话,所以就算他编造谎言,以我当时的段位也什么都听不出来。

田雨青看着我笑了笑,他把手里的烟掐灭对我说:“你可以放心,我和你四哥做了十年的生意伙伴,你不是这行的人,有些核心的东西虽然不能全部告诉你,但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会把你能知道的部分告诉你,不过首先我要证实一些事情,”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截铁丝,递到我面前,“用这根铁丝,把你怀里的木盒打开。”

田雨青说得斩钉截铁,我怀里抱着的木盒锁相当老旧,应该是上个世纪的,里面机栝比现代锁要复杂,但对我来说,一根铁丝足够。

田雨青仿佛已经确信我对传统机关术具备很深的了解,但如果他已经确定,那他就没必要再让我演示一遍,我没接那根铁丝,全身依旧保持着警惕。

田雨青随手一摸,从后座摸出来一只档案袋抛在我面前,说:“我知道你会机关术,你没必要藏,你从小到大的所有身份资料都在这里,现在,我只是再确认一下,我要看看你的真实实力。”

我内心的惊讶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脸上的表情,我开始不动声色地翻看那一沓资料,只扫了一眼我就觉察到之前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小儿科,田雨青这样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运筹帷幄。

我没有理由再拒绝了,于是伸手接下了那根铁丝,快速将铁丝弯出一个标准的弧度,开这种锁的铁丝弧度必须精确到数值区间,之后我便将尾部缓慢伸进细小的锁芯,垂目侧耳听机栝的动静。

一分钟过后,我拔出铁丝:“开了,你要检查一下吗?”

田雨青接过我手里的木箱子,那把大锁已经完全松开了,而且没有任何外部破坏的痕迹,他上下检查了一遍,对我露出赞赏的目光:“名不虚传,甘爷爷把你教的很好。”

我攥着铁丝:“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们接手的到底是什么事?”

田雨青点点头,他拿出木盒里的玉匣让我近距离观察上方的纹路,我趴过去,这一看之下就顿时看出了不对劲,这只玉匣上的纹路与我之前看到的花纹完全不一样了,描述的不是军队,而是蜿蜒曲折不成规则的线条。

“这只玉匣是上个世纪被发掘出来的,后来由于战乱流失海外,被存放在一家叫秋津的日本私人博物馆里,但在1950年前后,它在博物馆里凭空消失了。这是它近五十年间第二次出现。”

什么叫凭空消失了?匣子肯定不会长腿跑,我的猜测倾向于是被人偷走了。

“第一次出现是在山东,被一个干活的农民从地里挖出来了,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农民就吊死在一座桥下,位置很刁钻,一位当地的闻必录详细记载了这件事,从那之后,我们的同行就再没有见过这只玉匣。”

根据田雨青的描述,他和四哥初步讨论认为这是一只妆奁,不论是从玉匣底座雕刻的芙蓉和整个玉匣的形制来看,这都更像是女人所用之物,这个结论还是让我比较吃惊的。

田雨青和四哥调查同一件事情运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田雨青追根溯源一直调查到了这家秋津私人博物馆,为此他还动用关系给博物馆打了个电话,托人调出了很久以前的资料。

而四哥则是先从玉匣本身开始着手,他用灯照射整只玉匣,再把灯光关上,反复几次后,他发现这只玉匣在黑暗中所呈现出的纹样与白天时的完全不同,匣子内部似乎涂抹了一种和夜明珠原理相同的材质。

这些杂乱无序的黑点和线条像极了树纹,这让陈肆无从下手,我四哥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有了初步想法他就不会藏着掖着,于是他将那些竖着的纹路一点点描摹下来给玉京子看。

“纹路并不是竖着看的,也不是什么树纹,玉京子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幅完整的河流图,上至内蒙赤峰下至横断山脉,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朝代的,因为有些河流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田雨青说。

据田雨青说,他们初步推断,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点很可能是不同的皇陵墓葬,谭裘得知后立刻通知了一批专业的考古队,对甘肃大通河的一处黑点进行初步实地考察。

而我四哥带队去了横断山脉附近,黑点标记的位置很不清晰,上级考古队希望寻找一名懂行的风水师进行现场定位,这次考古规模相当庞大,被他们称作“九环工程”。

田雨青的故事讲完了,我反应了好大一阵才回过神来,心里出奇地没有恐惧,更多的居然是激动,我居然误打误撞参与了一个国家重点的考古工程项目。

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让他们给我盖个章,学分肯定不少。

“那我能帮什么忙?”我说话有点抖,内心虚得不行,机关这东西我完全是自学成才,跟人家那专业教授级别的比说不定就是三脚猫功夫。

田雨青发动车辆回去,他轻松地说:“你只要跟着队伍走就行了,我本不指望你能帮到我们什么,但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甘爷爷培养你应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要你听话,我会考虑带你下去的。”

第14章 目的地

田雨青打开车门,从老根手里扔给我一个黑色背包:“把玉匣装好了,不论你去哪里都要带着匣子,如果你觉得路上的时光太无聊,你也可以尝试破解它打发时间。”

我把玉匣装好,甩上背包走下车,何瑜正站在第二辆车前等我,他笑着迎上来:“朋友,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狠人,收获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田雨青那里套出来了不少东西吧?”

何瑜表面看上去是最单纯的,我其实觉得他并不在意此行的真相如何,他只是在执行一次普通的任务,而过程中的任何细节他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虽然他应该年纪比我小,但说不好他所经历的事情比我要多得多。

“没事,你也不用太紧张啦,你可以当做是一次难得的探险,最多在那儿呆一个月,咱们出去还能搓顿火锅,绝对不耽误你回去上学。”何瑜大咧咧地安慰我。

实话说,他的话也确实有一定抚慰我心灵的作用。

如果在这支奇怪的队伍中交友,唯一能够让我交付信任的也只有何瑜,不仅是因为他更加坦诚,还在于我意识到他干净得与这支队伍格格不入。

前一夜先是跟这些大神们交锋,又是被鬼打墙困住,身体和心灵都遭受了较大的创伤,以至于我上了车,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这觉睡得相当实在,从下午直接昏睡到次日天蒙蒙亮,完美错过了服务区和两顿饭,刚醒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路阿爻出了奇的没有睡觉,反倒是一脸清醒地看着车窗。

“你睡觉一直都这样吗?”他冷不丁地开口。

我睡觉没什么怪癖,不蹬人不抢被子也不打呼,可能偶尔会磨一下牙,但是声音基本很小,难道是我这次实在太累,做了什么打扰到他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想给他道个歉,就见路阿爻将目光转回来,一手捞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挑了几只面包和火腿肠抛给我:“睡得太死可不行啊。”

我撕开面包袋:“这个人应该是不能控制的吧。”

路阿爻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又转头去看窗外。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藐视了,他这表情简直比痛骂我一顿的侮辱性还强。

何瑜在后座抱着怀里的笔记本打瞌睡,我叼着面包帮他把座椅放平,再将他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和钢笔放去一边,看着这只笔记本,我有些奇怪,怎么这货对这本子那么宝贵,从我见到他,就没见过这本子离过他的手。

“姓何这小子是老派闻必录的直系后代,老派闻必录将所有见过的奇闻异事都记载在他们的笔记里,他们把那些记载当无价之宝,可不得每天都带在身上。”路阿爻说。

我扫他一眼:“知道你懂得多,谢谢你的科普,但是我并没有多好奇。”

说完我就没再搭理路阿爻,赶紧就着水把面包几口吃完,用湿巾擦完手就拉开黑色背包,将那只泛着白光的玉匣从包里取出来,开始研究起复杂的锁芯。

玉匣的锁芯上下两只,类似九连环的锁,前端完全嵌入两只锁芯之中,这种形制我是头一次见,初步猜测应该必须将整只锁从锁芯里取出来,才可以运用解九连环的方式破解玉匣。

我再次取出扁盒里的细线往上面的锁芯里探,一边用线拨弄,一边闭着眼睛听动静,这有助于我了解锁芯里的机栝,如果我能完整想象出机栝的运行原理,应该就能找到办法。

贴着玉匣听了十分钟,我直起身体晃了晃脑袋,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些声音相互碰撞就像一个人拿着我的头砸碎了无数道石墙,我手里线已经到了头,但线却没有探到底。

这里面的机栝到底有多少层?

我意识到,解这只匣子可能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之前田雨青也没有在危言耸听,这匣子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听出什么了?”路阿爻问。

我深呼吸,组织了一下语言:“非常复杂,我能感受到每一层滚动的铁珠,就像现代的密码箱,那些铁珠就是充当密码的作用,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排列,或者规律是什么,我的线太短了,需要再换新的线。”

路阿爻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说:“不用着急,你很聪明,说不定到了甘肃你就会有头绪。”

听他语气很肯定,我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我沉下心来,将手里的玉匣重新放回背包,虽说高速路已经足够平坦了,但对于我来说杂音还是太多,我的耳力还没有到超群的程度。

吃饱喝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我又裹住衣服闭上了眼,对我来说,睡觉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等我再醒过来,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但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车队从高速路开上了国道,窗外开始出现低矮的楼房和远处披着零星白雪的山脉。

应该是个镇子,路牌和周围道路上的店面信息让我察觉到,我们已经到达了天祝藏族自治县的某地,但具体位置我不确定,因为在我睡着时,车队就统一关闭了导航,所有车辆完全跟着第一辆车行驶。

车队在山中沿着道路行进,四周的景色正在不停地变换,透过车窗,我甚至都能看见天边出现了连绵不绝的雪山,望山跑死马,不知道实际距离有多远。

“不是,咱们这还要绕多久啊?要命了,感觉再绕一会儿,我就要吐了。”何瑜打开车窗,把头靠在车窗上透气。

这山路也走得我脑袋犯懵,就摸到后排趴在何瑜身上往窗外张望透气,这点微不足道的新鲜空气对我俩还是有点作用的。

司机看我俩挤在同一个窗户,笑着说:“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我就看见半山腰出现了一排低矮的白房子,院子里已经停了许多辆车,牌照看上去应该都是从各地来的停在这里补给休整的游客车。

车队停下,田雨青下车和老板递了根烟,然后老板就喜笑颜开地挥手示意我们往后院停,路过两人时,我听到他们在用当地话攀谈着些什么,反正我一句没听懂。

路阿爻开始在前排收拾背包,车刚在后院停稳,他就裹着睡衣拎着背包下了车,我和何瑜也开始整理东西,我俩默默拉上了各自的羽绒服,提着行李跳下车。

“这地儿有点偏啊,小甘同学,晚上睡觉可要记得把门窗锁好,不要被鬼抓走哦。”何瑜勾住我的脖子,开始讲各种鬼故事恐吓我。

我白他一眼,把他推开:“我粗皮烂肉,女鬼看不上,女鬼还是比较喜欢你这皮肤细腻型的,放心吧,我绝对躲得远远的,不打扰你们。”

“你他妈怎么敢的,丢下我跑你还是不是兄弟?”何瑜打我一巴掌,我毫不示弱又还他一巴掌,然后我俩就一边撕扯一边上楼,把几名收拾装备的伙计都逗笑了。

这货他妈的前几天跟我不熟的时候还知道收敛,熟了以后就是疯驴一个。

第15章 隧洞

休整一夜,田雨青带我们来这地方就是一个小民宿,晚上大家围着大圆桌吃饭,路阿爻去了主桌,我本来和何瑜好好的躲在一旁夹菜,田雨青找人又把我们叫到主桌上吃。

我不好推辞,磨磨唧唧地过去。主桌在包间里,进门我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然后就见偌大的桌前围坐着田笑、田听寒、田雨青、谭裘和路阿爻,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

这氛围,能吃得下去才怪!!

谭裘在包间里叼了根烟吞云吐雾,他抱着双臂不吭声,我一开始真是抱着吃饭的心思进来的,但是我夹了两筷子青菜后发现实在是食之无味,就打消了今晚好好吃饭的念头,开始偷偷观察这几个人。

田雨青稳稳当当坐在主位,他弟弟田听寒坐在他身边,丝毫不敢造次,和外界传闻中田听寒嚣张跋扈的人设完全不符,我果断猜测田家的大权必定和田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路阿爻剃了胡子换了衣服,白色外套看上去还挺保暖,他身边坐着两个我不认识的中年人,一个戴眼镜,面容瘦削,眼神却坚定有力,气质上比较儒雅。

另一个对比他就有点潦草了,小眼睛,头发有点稀,我觉得他未来秃顶的可能性比较大,穿着一身薄款羽绒服,全桌就他一个吃的香,丝毫不被这氛围感染。

何瑜用手肘悄悄戳我,趴到我耳边说:“看见没看见没,那个戴眼镜的认识不?史学泰斗伍一黎,之前在985当教授现在不干了,跟着跑了好几个大项目,牛的一批。”

我不认识这些何瑜说的考古界名人,也对他们这些大教授不太感兴趣,我大学专业跟考古打不着边,能跟他们接触到的机会可能仅限这一次冒险,所以不管他们再厉害、地位再高,放我这里都是“学者”和“秃头”。

何瑜还想继续跟我介绍,却听田雨青咳嗽了几下,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何瑜就耸耸肩闭了嘴,还对我做了个拉链拉嘴的手势。

谭裘难得眉头紧锁:“这块的山势都被他娘的挖煤挖平了,看一上午,眼都看瞎了也没看出个什么道道,明天还得再去看一遍,再不济只能用罗盘一个一个山头看了。”

田雨青拿出一个本子翻开,上面用钢笔标注了什么东西,本子划过我眼前,我稍微瞥了几眼,发现上面画了很多条线和圈,杂乱无章,不知道各自表示的是什么。

田雨青说:“明天早上我带几个人去大通河,你往我定的这个方向看,应该不会错。”

秃头教授终于从他的餐盘里抬起头,他嗦着嘴里的粉丝说:“早晨我出门遛弯,听见几个老乡在讨论什么骷髅人骨的事,当时你们还没到,他们当地话我也听不太懂,如果你们没法确定龙脉,问问当地人应该也是个方向。”

田雨青和谭裘皆是一愣,他们对视一眼,田雨青就马上眼神示意身边坐着的一个伙计,结果还不等伙计出门,路阿爻就把人叫住了:“这件事,我刚问过了。”

我进了宾馆就忙着收拾行李,完全没有注意路阿爻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据他所说,他没在宾馆呆多久就发现自己尿急,于是直接走了一公里去找山腰的旱厕。

我非常不理解这一行为,明明房间里有厕所却非要去外面的旱厕,不知道是不是他胡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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