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何瑜当时不太理解,但明显也懒得过问这么多了,立刻开始掉头跟着我往回跑。
不过所幸,我们离开的不算远,那八具尸体的位置没有产生偏移,还像之前我们摆放的那样铺开在长长的甬道里,说来也好笑,刚才我还说着此地不宜久留,结果我们现在仅存的标志物就只剩下这地上的八位前辈了。
“短时间内算是出不去了,要我说,能省的东西从现在开始省着点儿吧,阴阳十三宫不是咱们三个人就能破解的。”何瑜一屁股坐在角落。
我一想也对,赶紧照模照样地也把手里的电筒按灭了,三个人通通缩在角落里取暖,仅用一只手电筒保持基本的照明需求。
“你们那《八方阴阳见闻》里写阴阳十三宫的部分,有没有倾向写从哪个地方下手?”我挪过去这么问。
介于何家很多古册都是用何家祖辈的性命堆叠出来的,所以在将这些残卷整理成册时,编纂者都会有一定的个人倾向,如果是这样,这本《八方阴阳见闻》大概率也会夹杂一些,就算阴阳十三宫破不了,他至少也会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哪知,何瑜冲我呵呵一笑:“有啊,但这个有点特殊,你之前也见过。”
“什么叫我也见过?”
“阴阳十三宫后面的批注就是,仰见众生,怎么,你没见过这几个字?”
我脑子顿时嗡地一声,突然感觉头脑都有些恍惚起来,继而下意识开始抬头往上看去,我们仅用了一只手电筒,所以四周的环境非常黑,往上看是墓道顶,这回连个花纹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砖石。
何瑜一打滚从地上支起来,他拍拍手上的灰,随便捡了一颗石子就在地面上写写画画:“不过咱们也不一定会跟这八个人一样困死,一路过来我注意到,这里的墓葬构造多变,很可能是由于结构本就不稳固的原因。”
田小七看向他:“你是说,这里的墓葬结构太脆,放置不了那种具有威慑性的机关吗?”
何瑜摇头望着我,在等我的解释。
听他俩这么一商量,我就明白了,从先前镇墓兽一半石头一半木头堆砌我就该发现,这座“拼凑”起来的地宫很不稳当,很多部分都是使用海底的沉船旧船回收再利用,材料用得很节约,基本没有玉石之类特别贵重的装饰物,算是旧时代遥遥领先的“变废为宝”了。
但是既然这种方法实施起来很便宜,那么它一定会有特别大的隐藏弊端,而这个弊端也十分明显,就是它无法在现有的沉船基础上加入大型机关轴承。
这些沉船泡水泡了多年本身就不怎么坚固,一旦再强行加入机关轴承,这些机关但凡被触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坍塌的风险不说,也有伤害到内部主殿的风险。
我思考了一下,就接过何瑜手里的石头:“机关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能够解决的,只要地宫面积足够大,把足够多的机关全部设置在外部,保证盗墓贼不能进入主殿就行了。”
为什么一定要求是足够多的机关呢?因为这些机关一定都是一次性的,被触动次数多了,搭载的沉船很可能就无法承受其重,崩塌掉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等一下。
这时,一道灵光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何瑜的细致倒是提醒了我,如果情况真如我们所讨论的这样,那我们现在的状态就完全不对了。
我抬眼望了一圈,森森地说:“有东西在捉弄我们,我们开始想错了,这里并不是一座真正活起来的阴阳十三宫。”
“什么意思,不是活的阴阳十三宫,那还能是死的阴阳十三宫?”
“对!”
何瑜被我说愣住了,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半天才说:“那你现在有什么高见?”
“如果跟我们想的一样,这里的机关都是一次性的,阴阳十三宫的运转原理是从我们进来开始,它就在不停地变换运转,但这里跟陆地上不一样,这条墓道乃至整座阴阳十三宫都是搭建在船里的,在我们进来之前甚至还进来过考古队,按理说它运转过一次后就不可能再次进行这么严谨的运转了。”
何瑜一拍大腿:“是啊,考古队已经触发过一次这里的机关,不对,他们在这里兜转了这么久,不会只触动了一次机关,如果这样说,这么久的时间,这里的机关应该早就报废了才对。”
田小七用胳膊戳戳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附近都没有什么动静,墓道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我注意到了,自从我们坐下,我们附近的墓道就没发生过变化,我一直很留意墓道里的几具尸体,就怕一不留神,回头这些我们唯一的标志物就不见了,但他们还好好地呆在那里,除了脸上不是非常安详。
“所以,刚才墓门消失之前,你们有没有听到机关运转的声音?”我问。
田小七和何瑜无一例外都在摇头,不光他们没听见,我也没听到有任何疑似机关的运转声,这是无比奇怪的,也就是说,刚才阴阳十三宫没有任何声响地将这里唯一可能通往外部的墓门给移走了。
第175章 通灵
但是不可能有机关会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庞大的一扇实心石头门给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是物理方面的问题,又不是玄学层面的东西,挪东西多少肯定会发出声音。
这样一来,我们之前所讨论的“机关说”就已经不攻自破了。
可是在墓里能够悄无声息移动一扇门的,除了大型的机关,还能有什么呢?
何瑜这时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小幺,我发散一下思维,你听没听说过,民间有种说法叫鬼遮眼啊?”
这个我听说过,我小时候多在县里生活,每到玉米和麦子开始成熟生长的季节,我就总会经常听到地里有人鬼遮眼的传闻,民间通俗的鬼遮眼跟鬼打墙还不太一样,鬼遮眼更近似于我之前中的幻术,东西你看得见摸得着,也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兜圈子,只是转了很久、走的路也不用,可到底还是出不去。
被鬼遮眼的很多人事后基本都会认为是自己迷路了,而不觉得自己被鬼遮眼了。
“你觉得像不像我们现在这情况?指不定就有仨小鬼现在正趴咱背上蒙着咱们仨眼睛,咱仨还傻乐不知道呢!”何瑜呈现大爷一样的坐姿,说完他还不忘拎起手电筒放到自己下巴上,对我做了几个夸张的鬼脸。
我看了他一眼,他和我互看了一下对方的背,确定了没问题,但是何瑜的这种玩笑话却让我开始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了,这也是没有办法最后的办法,毕竟机关论已经被我判为不成立了,那现在只能往这种神神鬼鬼的方向思考思考。
“老何,你见识比我多,一般来说,要是这行的人遇上了鬼遮眼,但是神鬼这种东西又看不到,那他们怎么能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被遮眼呢?”我去问他。
何瑜摸了摸下巴:“我听老辈人说,柳树叶子榨成汁抹在眼睛上,睁开眼就能看见鬼了,但是以前进斗的确实没有那么几个会带柳树叶子的,这玩意儿本来就邪性,阴宅本来就挺邪的,你想想,你再带柳树叶子进去,那不更邪了,所以没人带。”
说到邪性,我又想起来我脖子上挂着的玉璧,之前说它辟邪我还不信,自从去了云南上了那古塔,出来之后我就差给这宝贝磕头上供了。
“血玉辟邪,如果这里真有什么脏东西,应该困不死咱们,肯定还有什么方面,咱们给忽略了。”我说。
田小七突然按住我的胳膊,她说:“古时有《异苑》,《异苑》中说‘生犀不可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如果传说中是真的,把生犀料点燃,那我们说不定能跟这八位前辈交流交流。”
何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可真是提了一个好建议,他奶奶的生犀料,咋,我俩是哆啦A梦,给你变出来个犀牛是吧?”
我摸了把裤兜,硬邦邦的,这老物件净跟着我折腾了,我纠结了老半天才把黑蹄铁给掏出来,何瑜看见我手心里漆黑漆黑的料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差点儿就要跳起来骂娘。
“我靠!你他妈早说啊,这么好的东西你现在才拿出来?!快快快,拿火给它烧了,咱们赶紧破了这妖精的障眼法!”
我一下攥住那黑蹄铁,大喊:“这我家里宝贝得跟命根子一样,真烧了我回去肯定得关禁闭,我家传了六七代的东西折我手里了,我他娘的这得折多少寿才能还的清啊!”
何瑜才不管我说的,他脑袋里没有这个概念,上来一把抢过我的黑蹄铁:“你他妈还想着这个呢,看见旁边那八位老兄了没,这东西你不烧,过不了多久你就得跟他们一样,物件儿说到底还不过是个物件儿,你得平安上去了才能有折寿的机会!”
我听了他说的,思绪一断,竟也没有想着上去抢,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黑蹄铁点起来了,这块生犀料比较老,时间太长了不太好烧,何瑜举了火折子半天,才有了一点点燃烧的迹象。
黑蹄铁燃烧起来,绿色的光滋滋啦啦地响,顿时间就有一股无比奇异的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气味闻多了让我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不止一倍。
然而就在烧到整个黑蹄铁的三分之一时,我的视线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我刚摸到身边的手电筒,下一秒就看见,在何瑜对面,居然出现了层层叠叠的腿!
再去看何瑜,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后,大气都不敢出,举着黑蹄铁的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我顶着压力抬起头,只见我们的四周已经站满了古尸,这些古尸面朝我们,将我们团团包围,最靠近我们的那一圈古尸甚至还侧耳过来,像是正在偷听我们说些什么。
我们三个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何瑜和田小七身边的古尸非常多,我感受了一下,自己身后还算比较稀疏,这就打算悄悄往后挪一下屁股。
可我刚动了一点点,对面的古尸就像是感应到了我的举动,通通转头过来看我,布满褶皱的面皮充斥着狰狞,我立刻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不敢动弹了。
“怎么办?”何瑜都快哭了,对我做口型道。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墓道顶,一看之下我惊了一惊,透过那黑蹄铁燃烧出的绿光,原本铺满巨石的墓道顶现在空空荡荡,这座阴阳十三宫并没有架设顶部,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翻到墙上去。
我眼神示意最近的田小七,她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你们要翻到墙上去。”我一边取下脖子里的血玉,一边用唇语对何瑜说。
我刚把血玉握在手里,周围的古尸就骤然往后退开了两三米的距离,何瑜见势,一个打滚从地上翻起来,将黑蹄铁一下扔给我,两步蹬着墙就爬了上去。
田小七也没有耽误时间,拽住何瑜伸下来的手也上了墙,我刚要上去,就听见远处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音,回头一看,赫然跟混入古尸群中的一头白尸龟仙对上了眼,它同样看见了我,眼里闪着绿莹莹的光。
这个墙我是上不去了,顺势又将黑蹄铁抛还给墙上的何瑜,大叫道:“快跑,别下来!千万别下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说完不等何瑜叫我,我就撒丫子往前方的墓道跑,与此同时,我听见地上的砖石被扫出一阵可怕的响声。
那东西就他妈跟在后面追我!它居然连墙上的那俩人都没有考虑,上来就干追着我跑!
太倒霉了!这东西果然还是跑出来了,我之前炸的不会是它亲戚吧?!
一时间墓道里全是跑动和地砖破碎的声响,手电光闪的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我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何瑜说的很对,十三宫里全是转弯,我几乎只要拐一个弯就能听见后面那只怪物扑咬在墙面上啃食的声音,有几次我感觉它只要一伸头就能把我的屁股给咬掉一块。
一走神,脚下突然一空,我先是踩碎了一块地砖,然后哎哟一声,连滚带砸地摔下了几层台阶,手电筒瞬间被我甩飞了八丈远,我跑得太快了,腿肚子抽筋,疼得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抬头就看见正对着我脑袋的石墙缝隙里正卡着一具纤细的尸体,吓得我瞬间浑身僵硬,居然不知道爬起来继续逃命了。
这时,我就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从几层台阶之上朝我的脖子扑了过来,我回头看着那几乎就要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劲风从黑暗中袭来,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开山刀从漆黑一片的墓道里旋风一样飞过来,将那只白尸龟仙劈成了两半,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我连忙爬了几步摸起手电,看见路阿爻从另一条墓道里走过来,我才坐在地上狠狠松了一口气,刚才太紧张了,这会儿都开始有点眩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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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寻死
我目视着路阿爻沉默地走过来,不过他没理我,而是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被开山刀劈成两半钉在墙壁上的白尸龟仙,确定了白尸龟仙完全死透了才去拔刀,他拔下刀,刀淋了一地的血,绕过我就坐去甬道的角落。
我坐在原地,半天才缓过来神,路阿爻坐在距离我三米远的黑暗里对我说:“这里很危险,不要到处乱跑,一会儿何瑜过来,你跟他们一起上去吧。”
我这才抬起头,警觉地察觉到路阿爻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总结来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夺了魂似的,如果按照之前,他大概率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坐着。
这时,我想到了刚才我偶然间看到的嵌在墙缝里的那具尸体,浑身的汗毛忽然竖了起来,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我的两条腿还有些软,所以打起手电往之前印象里的那道墙缝旁边,伸头去看。
嵌在墙壁里的尸体身形十分瘦小,我能看到的范围已经白骨化,蜷缩在缝隙的最深处,她仿佛被这吃人的墙壁给吞进去了一样,我打着手电在外面,也只能勉强窥探到其中一丝尸体的状态。
路阿爻的位置不远不近,他低着头,两只手上全是血,我觉得他之所以坐在那里必定是跟这墙里的尸体有什么关联,于是拍拍两条腿慢慢爬过去,边爬我边拍腿,试图通过这种拍打让全身的血液热起来。
我爬到他身边,说:“找到你就好了,我之前太冲动了,现在觉得何瑜说的没错,现在这里的白尸龟仙肯定已经不止一只了,咱们还是找路先上去比较稳妥。”
路阿爻盯着刀上正在往下流的血珠,平静地说:“我上不去了,你们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一愣,然后下意识的反应是要去看他胳膊上的伤口,之前何瑜就说过,这墓里设置的东西非常恶毒,路阿爻是大病初愈就下来探路的,我们之前又一直没有汇合,难道是他自己中了什么阴阳十三宫的招?
想到这儿,我就站起身解开身上的背包,上去就要撸他的袖子看:“你哪里又伤了,我这里有药,没事的,我们还有田小七呢。”
哪知道我刚拽住路阿爻的一只胳膊,他就把我给甩开了,这一下比较决绝,力气大得我往后退了半步,差点又是一个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立刻充满了疑惑,同时心里开始不满起来,小爷爷我过五关、斩六将,继差点被压成肉饼、差点被古尸咬死,刚才还差点给我摔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结果这路大爷还居然在这儿给我甩脸子看。
“你说清楚点儿,什么意思?”我索性卸掉背包往旁边的地上一扔,低头看着他。
我看着他,就这么保持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十分多钟,在我即将要发飙的临界点,路阿爻终于开了口,他丢掉手里的刀说:“路小素死了,我回去没什么意义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死”我话说了一半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侧侧身去瞄了一眼那裂缝里蜷缩的尸体,顿时发现自己刚刚忽略了一个问题。
路阿爻的脚程实际来说应该比我们要快上一大截,而且他有功夫傍身,普通的障眼法根本无法困住他,我们之前因为我的原因已经跟他的间距很远了,再加上刚进了阴阳十三宫就被鬼遮眼,所以如果按照路阿爻正常的速度,他最起码已经到达主殿外围了,而不该在这里。
如果他在这里,那必定是这里有什么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因素。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前面也发现了八具尸体,那我看这里的尸身都白骨化了,你怎么能这么确定那一定是路小素?”
他平淡地拿出来身后的一只布包,我跪下来随便看了看包里的东西,那只开山刀应该就是从布包里取出来的,布包里除了开山刀,还有一根白鞭,比路阿爻之前断掉的那根做工更好,也更有韧劲。
“包在外面,她是自己钻进去的。”路阿爻说。
我放下包,再一次挪到裂缝外部,摸了摸组成墙壁裂缝的石头,这道裂缝的宽度只有我单手一只拳头这么宽,就算换成小孩子,小孩子都不一定能把自己塞进去,我心里的谜团更多了,比如说她为什么要选一个这么困难的死法?
但是现在我无法考虑这些,活人和死人,在我心里肯定是活人相对重要一些,就算这是路小素的尸体,在把她弄出来之前,我怎么说都要先把路阿爻带出去。
下定了决心,我回过头,耳边听到防风打火机的声响,路阿爻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烟,现在点上了火正靠在墙壁上抽,我印象中他没抽过烟,看来还是我不够了解他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问他要烟:“还有吗,也给我一根。”
他剩下的三根都塞给了我,我从又潮又湿的烟盒里也抽出来一根,自己给自己点上,狠狠抽了一口,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有些恍惚,我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时躲在男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里,边抽还得边探头出去看,防止教导主任进来逮人。
一口烟吸进去,原本焦躁的心情顿时恢复了平静,我刚才跑得太快了,也没看路,何瑜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我,想到这儿,我直接把手电筒按灭了。
“你让我自己走,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把自己也饿死在这儿,我告诉你,只要我甘霁活着一天,这就不能够。”我吸着烟,简单表了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