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98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诶哟我的小爷爷,您没事儿吧!”钱得利嚷嚷了一嗓子。

我回过身,转头见何瑜和钱得利他俩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下来,我被他们一左一右从地上搀起来,简单拍打了下身上的雪。

何瑜显然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对远处那人抱拳道:“英雄!真是多谢了,多谢搭救,英雄您贵姓,是这周边的猎户吗?”

结果那人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将手里的笼头甩干血,看向站在原地的路阿爻,平淡地说:“东家,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第215章 来者不善

他一开口就是这句话,属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目光立刻去看他手里提着的笼头,发现这笼头上的尖刺构造似乎与路阿爻那根白鞭上隐藏的是同一种。

这人神色淡然,体态轻盈,像个练家子,头发应该有段时间没剪了,很长,有可能是为了保证行动干练,所以一部分碎发被编成了辫子,应该是路家的人。

我看向路阿爻,他对于这人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表情里反倒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再结合刚才那人对我们不理不睬的态度,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我刚想说话,旁边的树丛忽然又抖了抖,我们三个同时被吓得往后窜了两米远,然后陈苍海就在我们三个人惊恐的目光中从树丛里非常狼狈地钻了出来,他头上沾了很多草和雪,肩膀上还挎着一杆猎枪。

“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实在太惊讶了,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再次见到陈苍海。

然而回答我的却是身后那个路家人,他冷笑一声:“看来跟着你们的确实不止我一个人,你们谢错人了,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你们要谢的是他。”

钱得利也分不清谁是谁,但是他应该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于是松开我,赶紧过去给陈苍海拍身上的叶子:“小爷爷,您刚才那枪法可真是顶了天的厉害呀!刚才要不是你,我们少东家就要被熊给吃了!”

他刚这么说完,我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为讽刺的嗤笑,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路家那个没礼貌的家伙,我回头,他正呲牙冲路阿爻走过去,两个人在一旁轻声交谈着什么,这人笑得实在谄媚,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奸臣”的初印象。

我过去用一只手把陈苍海搀起来,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树林里黑漆漆的一片,又冷又干,我实在觉得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喊路家的那人道:“咱们要说话,能不能换个地方说?”

那人瞥了我一眼,收起了对路阿爻的微笑,随后率先带路往坡上走,我们几个默默在后面,上了两道坡到那片被砍秃了的荒林里,那路家人兜兜转转,绕到一根木桩子旁,用手把地上的雪拨弄开。

我清晰地看到,在层层枯叶掩盖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门”,那人一把将地上的“门”向外翻开来,路阿爻抽出腰上带着的火折子打亮,看了看连通地下的通道,率先走了下去,接着我跟何瑜对视一眼,也跟着他往下走。

下面的空间比较大,这地方像是一间地窖,比外面暖和许多,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石头。

何瑜一到下面就拍我让我看,借着火光,我能看到地窖的四周摆放着一些黑箱子,这些箱子跟我们在船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们的盖子全都被掀开了。

我远远地瞧了一眼,都是空的。

等我们全部走到平地,从上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那路家人如履平地,从颇为陡峭的台阶上走下来,一下子,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谁似乎都不愿意先做这个开口的人。

终于,老钱挺身而出,干笑一声,对路阿爻说:“那个路东家,这位是要不您先给咱们介绍介绍?”

“我家没你们那破规矩,”那人笑了一声,双臂环胸靠在墙壁边,“我叫路千山,路家同宗,我已经在隔壁村呆了很久了,今夜卦象有异,于是就冒雪进山看看,没想到撞见了你们。”

我不相信他这番说辞,还想刨根问底,何瑜却一把拽住我,我不知道他当时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接着就听见他说:“这儿也没个炭火,咱们干举着火折子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老路,跟我去外边儿找点儿能烧的来?”

路阿爻点点头,我见此情形也要跟去,何瑜呵呵一笑拉住了我:“你还是乖乖呆着吧,刚才那具熊尸说不定还会招惹到其他动物,带着你,我俩施展不开。”

他们俩走了,地窖的门再一次被关上,老钱扶着腰诶哟诶哟地在我身旁坐下,陈苍海抖了抖身上的枯叶,把猎枪子弹退出来,保险上好。

我走到他面前,看他这身黑衣黑裤的打扮,问他:“你跟踪我们?”

我的表情足够严肃,质问的感觉就越发强烈起来,他瞬间像是被我的神情吓住了,两手抓着枪杆贴在身前,两只眼开始乱飘。

我知道他在想应对的说辞,于是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对着他那只戴了助听器的耳朵,严肃地说:“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在你叔叔的灵堂,快说,不许骗我,你骗不到我的。”

陈苍海犹豫了半晌,才说:“我不骗你,多亏了你的救济,我叔叔的丧事才能办得成,办完丧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河南,后来打听到你们去了南海,我就在县里租了房子,一直在等你回来。”

这唤起了我的记忆,我从云南回来得匆忙,听何瑜说,陈苍海的叔叔死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十几岁就要独自操持长辈的丧事,实在可怜,后来我就从韩剑那里要到了陈苍海的银行账户,让小伍把积蓄都通过账户转给了他,钱也不多,只是希望他可以用这些钱渡过难关。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但当时情况特殊,我没有办法通过正当渠道把情报交给你,只能通过那种方式,不好意思,是我太鲁莽,吓着你们了。”陈苍海道歉说。

我大惊:“在门外撞我的那个人是你?!”

陈苍海点点头。

“可你在河南,当时在南海的船舱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当时发现了什么?”

对于我的问题,陈苍海只是笑了笑,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他说:“这世上的事,除非不做,做了就必然会有消息传出去,得到这些消息也不算很难,需要一些特殊的门道,而我正好不久前接手了我叔叔那边的生意,消息网自然也就比普通人发达一些。”

他说完就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跟我明说,不过他叔叔以前是做摸金生意的,很多东西也确实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比如一些不太光明的渠道。

我还在思考,站在一旁的路千山就悠哉悠哉地从我身边经过,我连忙叫住他,对他伸出手,表示友好道:“我叫甘霁,刚才还是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用那鸟笼套住熊的脖子,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认得你,”路千山侧身打量了我一眼,提了提手里的笼子,完全没有跟我握手的意思,他拖着长腔,“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想救你,刚才出手只是为了把那姓陈的小子引出来。”

我顿时感受到了他对我透露出来的恶意,悬在半空中的手只能又收回来。

路千山说完,玩着手里的鸟笼转过身来看着我:

“毕竟,我路千山从不会主动去救一个废物。”

第216章 工厂

我很诧异他会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路千山的声音不大,但这地方安静得很,证明这人是铁了心地要在所有人面前驳我的面子。

但我本身并不是个十分好面子的人,要是换作何瑜,绝对能跟他对骂三百回合,我身边坐着的老钱听见了想上来打圆场,我没回头,对他做了个手势,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路千山不是何瑜,就这么一会功夫,我就察觉到他骨子的那一腔高傲,也不会吃钱得利那一套,想必我们这里除了路阿爻,谁路过都得被他踹上一脚,刚才也是碍于路阿爻还在,他会收敛一些,如今路阿爻一出去,他可不得狠狠踩我两脚才罢休。

被人这么骂废物,我心里当然是不忿的,可碍于身份,路千山毕竟是路家同宗,我不想把关系闹僵,只好压一压心中的火,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兄弟,你我同属五师,祖辈又多有交集,我是入门晚了些,不太懂得行里的规矩,可我之前并未得罪过你,你上来就对我出言不逊,这传出去,恐怕对路家的名声也不太好吧。”我明嘲暗讽地说。

路千山明显被我这番话气到了,冷笑了一声:“道上都说甘家的少东家不善言辞,看来传言不可信,早知道你长了一张这么能说会道的嘴,刚才就该让人熊咬死你才是。”

“你这娃娃,怎么说话呢!”老钱一屁股没坐起来,又生怕冲撞了路千山被暗算,索性坐在地上骂了一句。

我见路千山说出来这么恶毒的话,怒气反倒平息了,仿佛我跟他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得奇怪起来,问他:“你为什么如此憎恶我,我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路千山扔掉手里的笼头,笼头掉在地上摔出哗啦一声响,他冲到我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没有得罪我,但你能确定你们家就没有得罪过我们吗!你们甘家的人,个个都是骗人精,装成这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甘如魁是,你也是!”

他状态起的太快,我想我是有话说错了,正好踩在了他的雷区,他步步逼近,一下子把我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踉跄了一下,险些给自己绊倒在地。

“路千山!”

我听到了路阿爻的声音,没看清他是怎么从台阶上下来的,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好像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只手伸过来拦下了路千山。

何瑜脚程不快,比路阿爻慢了一点儿,但也迅速跑到我身前来,我瞬间就被他们两个死死挡住。

“干什么干什么?老路,你看看你们家这什么人呐,趁捡个柴火的功夫就欺负咱们小幺,你是不是不把你何大爷放眼里!”何瑜说着就踢了一脚旁边坐着的老钱,“老钱!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过去咬他?”

“这我?让我咬”钱得利愣了一下,“嘿!不是,你说谁是狗呢?”

我懒得搭理他俩,绕到前面,路阿爻就又伸出另一只手把我给拦住,我停在路千山面前,问他:“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路千山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气焰下去了很多,这会儿倒是还想回我的话,却被路阿爻抢了先,他看向我:“刚才的话我替他道歉,是他说话不过大脑。”

“我哪有说话不过大脑,我说的明明就是!”

“他是甘家的少东家,你抹黑甘家已逝的长辈是什么狗屁规矩,你要是管不住你的嘴,一会雪停了你就立刻离开,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事情我都记得,不需要你不远万里地专程过来提醒我。”

因为他骂的是我外公,本来我是要开口说话的,但路阿爻教训起人来实在是太吓人了,我跟何瑜都是第一次见,镇得我俩站在一旁都不敢说话了。

路千山被路阿爻劈头盖脸这么一顿骂,也不敢再说半个字,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心里明显还是非常不服,但还碍着路阿爻在这儿,只能找了个角落想坐下。

路阿爻又呵斥他:“家里怎么教你的,出来就全忘了,道歉呢?”

路千山看上去年龄也不算太大,被这么一通骂听到还要道歉,眼见泪花都要出来了,都闹到这样的地步了我不能还这么不讲道理,就上去拽住路阿爻的胳膊。

“没关系,道歉就不用了,”我拉他,见他还一直盯着一旁擦眼泪的路千山,就赶紧对何瑜使眼色,说,“不是你俩怎么出去这么久,我们几个都快要冻死在这儿了,这火还能不能生了?”

何瑜会意,蹲下来开始摆弄地上的柴火:“诶呀,一天天的就你事儿多,不是热着了就是冷着了,快来老路,过来帮把手!用你那火折子使使!”

这下路阿爻可算把目光转移到了地上,开始走过去蹲下来帮何瑜整理那些刚弄来的柴,我脱下外面的羽绒服,团了团,紧接着走到自己的背包旁边将羽绒服塞进去。

路千山就站在我旁边,只听他低声对我说:“整天被人护着的感觉好吗,别以为你刚才那样,我就会感激你。”

我蹲在地上,笑得很无奈,我转过身去看了看背对着的何瑜和路阿爻,突然心生一念,想故意气气这黄毛小子,于是扭头对路千山说:“其实当个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一脸震惊地转过头来看我。

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我劝你还是歇着吧,行动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在你们东家心里的位置。”

路千山看着我:“你觉得你们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吗?”

重要吗?开玩笑!我们仨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最近一次去南海还是我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路阿爻给劝回来的,我跟何瑜又是给他买药又是给他包扎的,他娘的这感情简直都要感天动地了好吗?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我觉得这时候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激怒我,毕竟路阿爻连年都是跟我们一起过的,而且去哪儿都会提前告诉我,我非不如路千山的愿,于是点头称是。

路千山却笑起来,对我道:“那看来你们是真不了解他,他从来都是个心狠意狠的人,很快我就会带他回路家,到时候你就会傻眼,知道自己现在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可笑。”

“好啊,那我们走着瞧。”我翻他一眼。

陈苍海在一边望着我们对话,十分沉默,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不一会儿何瑜那边火就生起来了,他招呼我们都过去。

我们围着那团火坐成了一个圈,我特地找了个和陈苍海挨在一起的位置,经此一事,他的经历让我感到非常好奇,仿佛很多事情都能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一样。

“你那个渠道,应该查到了很多信息吧?”我问他。

陈苍海用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我,问我:“你想知道哪些?”

我笑了笑:“只要是关于西北户外的,我都想知道,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船上的那些黑箱子,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从箱子里开出了些东西。”

陈苍海稍作犹豫,说:“其实,有关于西北户外的消息,道上能打听到的不多,它的前身是上个世纪的一所兵工厂,专门提供军用物资的,后来不打仗了原址荒废,接着被一家公司收购原址才变成了民营工厂,主要制造一些农作和户外登山的用具。”

第217章 古华轩

据陈苍海所说,在上个世纪,有关于西北户外的资料非常之少,它的前身是一所专供军备物资给上级的兵工厂,所以所有关于它前身的资料都在移除系统时化为灰烬,后来原址被收购,才有了现在西北户外这么个名字。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伐木场,就是当年西北户外的旧址,原先工厂的老楼已经在几年前被强制拆除了,只留下来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地窖。

听陈苍海说完,我一边思考一边摸着下巴负手绕了地窖观察整整一圈,虽然西北户外已经不存于世,但这些散落的黑箱子仍旧可以证明,当初考察船上的那些东西就是从这里被运上船的,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出,那些黑箱子极有可能被人深埋于地下,所以盖子上才会积了那么一层厚雪。

如果是这样,西北户外的原址已经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暴雪冲刷得一干二净,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们的信息就又在这里被截断了。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我突然想到一个信息点,转过身去问陈苍海:“当年收购原址,建造西北户外的是什么公司,你有查到过吗?”

陈苍海转转眼珠,稍微想了想,就说:“古华轩收藏品有限公司。”

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非常耳熟,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一道闪电突然穿过我的思绪,顿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思路一时之间变得特别清晰,因为实在是太清晰了,我脚底下发软于是用手扶着墙。

好啊好啊,古华轩古华轩。

何瑜感觉我的脸色不对立刻朝我走了几步,可能还以为我是被什么附身了,我对他摆手说:“我没事,听到这个名字我才发现,原来答案早就在我眼前,是我自己没注意到,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何瑜很惊喜,问:“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古华轩收藏品有限公司,我当初是跟一个暴发户一起去的神农架,听侯金山说他对孽揺鬼市图十分感兴趣,当时那个暴发户的名片上写的公司就是这个古华轩收藏品有限公司,我早该发现的。”我回答道。

何瑜捋了捋:“那所以说是这个什么古华轩把西北户外的原址给收购了,而西北户外向外运送了黑箱子,我们又在船上发现了这些箱子里装着的不知道是哪个田笑的尸体,这就是说指使这些黑箱子运输的应该就是这个古华轩?那那当时跟你一起去神农架那暴发户呢?”

我摆摆手:“早死了,被水里的雕像拖进水里给活活淹死了,李万仇那个大脑简单的,筹划不来这么细致的事,他应该也只是公司的一个小股东而已。”

“收藏品?”路阿爻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木头回头看我,“我倒是认识一个家里世代做收藏品生意的人。”

我缓缓望向他,眯了眯眼睛,心下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上一篇:悖德剧本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