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郁鹤
这就是她未来的命运吗?
“行了,大作家。”阿雪一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难过了,随机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不会去的,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啊。”
我正感动地要说什么,切见世里突然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半边雪白的膀子都暴露在清寒空气里,只穿了一半和服,腰带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只是随便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绳子一绑,一头黑发也散了一半。
就好像是旷工出来的……
那个女人一见站在外面的阿雪,脸色当时就一变,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儿,本来就不算上等的姿色,在这样的怒容下就更难看了。
“你这个不长眼的贱东西,跑哪里去了?!”
她冲过来,一把揪住了阿雪,劈头盖脸地一顿乱扇:“我问你话呢?啊?!”
阿雪平时明明是一个很机灵的小姑娘,此时脚下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只低着头让她打,整个身子就像是风中的一叶小舟一样,被掀地左摇右晃。
阿雪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迎来的就是当面的一个巴掌,牙齿磕到了嘴唇,潺潺的鲜血流了出来,混在风里,吹来一阵黏腻的甜香。
“还学会顶嘴了?!啊???!又开始狡辩!老娘就是这么养你的?”
“……”
“你说你是不是乱跑?我让你去从外面整点东西回来,你出去干什么了!”
“……”
女人也是精明惯了,一抹阿雪的嘴角,就晓得她又吃了什么好东西。
“好哇,怪不得不见人影呢,又一个人偷偷去吃好东西了?!我怎么不在你这个东西出生的时候就摔死你呢?来到这个世界上吸我的血,喝我的骨髓,你怎么不去死呢?!”
“去死、去死——!”
她的面上怒容更甚,扬手就要撕阿雪头发,不料,她的手腕上就像是被一截冰冷的钢管固定住了!她下意识拽了一把,却上下左右动弹不得,仿佛塞进了一束拔不出的镣铐一般。
“谁啊!放开我!”她恼火地扭头,一见我,瞬间错愕地愣住:“!”
我反手捏住她手肘处的筋,女人当即痛的叫起来,打人的手也一软,松松地放开了对阿雪的钳制。
被她之前一直无视的、看起来像是文弱世家少爷的俊秀洋装青年,手上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连她都挣脱不开,女人只好恨恨地瞪着他。
可一接触到这种人物的眼神时,女人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不敢与之对视。
“这孩子之前帮了在下一些忙。在下为了表达感谢,就带她去吃了点东西,还请您不要责怪。”
我用最高级的敬语,说最核善的话:“孩子没有犯什么错,吃饭也是人之常情。在下以为,不应因为这点小事,就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您说对吗?”
站在一边的阿雪忍不住了,非常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用你的钱。”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非常愤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雪好像又回归了之前那副有些麻木的样子,嘴角的血红地晃眼。
她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地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太敢过于真实详细地描写吉原的景象
怕审核不过QAQ
罗生门河岸的切见世远比我写的要更黑暗
为了剧情就做了一点改变
至少不至于让人没法走路!过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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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等级最低的游女屋切见世
切见世是吉原地区等级最低的游女屋。与其他游女屋相对,切见世位于齿黑渠沿岸的里通(背街小巷)。里通道路宽幅仅有一米左右,两人肩并肩并排走都非常困难。道路两旁都是隔成若干件房间的长栋房子。长屋的横宽仅有1.4米,进深也只有1.8米。这种房间也被称为“局”、切见世也被叫做“局见世”。门开着就是营业中,客人进去房间后门就闭上。
大见世·中见世·小见世游女到28岁也就是到了退休的年龄,切见世的游女没有年龄限制。很多28岁退休后的游女找不到托付之人,继续在切见世工作的人也非常多。也有很多人到各地私娼场所继续工作。
切见世的入口处会有一盏角形灯,灯纸上一般都会写上屋号、火用心、千客万来等文字。进入后有约0.9米的泥地房间,房间还放置有镜台和化妆台等,当然还准备了被褥,这里就是跟客人玩乐地方。这么小的地方当然也没有厕所,内急的话只能先忍着了。因为房间之间没有墙壁,都是麻被隔开的。高潮部分一栋房子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江户的里通还有不少别称,江户町一丁目和二丁目的里通被称为“净念河岸”、京町一丁目里通被称为“西念河岸”、京町二丁目里通叫做“罗生门河岸”。因为切见世都坐落在河岸旁边。其中罗生门河岸的切见世名声最不好,从这里通过的那人会被他们拉住手或衣服,强迫他们进入房间,这份拉人进房间的气魄犹如传说中的“罗生门”。因此这里被命名为“罗生门河岸”。
切见世的游女价格为百文钱(金二朱的五分之一),跟其他游女屋不同的是这里有时间限制,如果要延长就得加钱。
第44章
女人被阿雪这番话语给气地浑身发抖,几次三番想要再次冲过去,可无奈被我拽住了手腕,她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阿雪。
她空着的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杆烟枪,想都没想便径直朝阿雪丢了过去。
阿雪只觉一点红亮亮的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她的身体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可还是躲闪不及,被旋转靠近的烟斗砸中了靠近额头发根的一块皮肤,几缕头发当场被烫地卷曲起来。
阿雪一手捂着伤处,既没有喊疼,也没有哭泣,只是含糊地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女人还以为阿雪是在骂她,随后又像是被点燃了尾巴的狐狸一样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去打她。
我只好将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在尽量避开裸露的皮肤的情况下,像一把拘束椅一般牢牢地禁锢住女人。
“还不快走?”我说。
阿雪捂住额头伤处的指间,渐渐有血渗了出来。
她低着头,在昏暗的街道上完全看不清神情。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哭,但是想必心里应该并不好受。
过了好一会儿,阿雪这才转过身去,渐渐地消失在了这条小路上仅存的光亮中,直到连背影也融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
“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女人又挣扎了几下,但我明显感觉到经过刚才那一番闹剧,她也没力气继续折腾了。
我算着阿雪差不多走远了,这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女人用力地推开我,就着昏暗的灯光,半跪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她捡起烟斗,眼中流露出一点心疼的表情,似乎在为刚刚打阿雪而把烟斗丢出去,险些摔坏的行为懊恼。
女人用衣服擦了擦烟斗上的灰尘,看也不看我,“你帮那个死丫头干什么?怎么,看上她了?”
我有些无语:“出于正义罢了。”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地笑了一下:“正义?”
她乐不可支地说:“我从小就在这条街上长大,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世道有什么正义,不过是人吃人罢了,从哪里来的正义?”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说:“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
女人收了脸上的笑意,上下扫视了我一番:“她才不是孩子。”
“她就是个诅咒。”
“是这世界、这满天神佛、这无情的世道对我下的一个诅咒罢了。”
半响,女人这才捂住脸,语调低沉如同一片死海:“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为什么不消失。”
“要是没有她,我本有可能在十六岁那年,离开这个牢笼的。”
——
离开罗生门河岸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出现在切见世的咒灵脚印,在传言中愈演愈烈的吉原食婴怪物、阿雪母女的事情……就像一团巨大的毛线,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密不透风,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离开吉原的时候,我忽然瞥见了两个打扮有些像是鬼杀队的少年。
他们正站在一旁的见返柳边聊天,声音很低,不知说着些什么。
二人俱是一身全黑的打扮,大正风味很重,乍一看和鬼杀队的制服很像,腰间缠刀,满脸高傲,一副不把禁刀令放在眼里的样子。
吉原大门门口的巡警看到了,过去找他们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两个少年对他说了什么,只是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晃,巡警的表情立刻就像是天皇老子来了一样谄媚,在连连点头哈腰地鞠躬后,一路小跑溜了。
我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偷看,怕自身的气息被发现,只是像普通路人一样,假装好奇地往他们腰上刀剑上扫了几眼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把眼神抽了出来。
鬼杀队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我有些想不通,但也懒得多想,反正就算是来杀鬼也与我无关,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并不是一个好天。
空中阴云密布,见不到一丝太阳光,偶尔能听到空中传来的雷击声。
但是预料之中的大雨却迟迟不到,只是呼呼地刮着裹挟着水汽的冷风,浓密的薄雨从天上如细网般撒下,潮湿地能拧出一把水。
在这种天气里,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大半,即使有,也都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
我终于开始动笔写《蝴蝶》了。
即使不去想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的心头还是像无形间戴了一把枷锁,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重力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对我写小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我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到了笔尖,一连串流畅的笔迹在米黄色的稿纸上流淌出来。
一直到下午三点,我才略略停住笔。
我这才发现由于写作时过于投入,时间的流速都好像凝固在了一个维度,这一写就写到了下午过半。
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稿纸,被我粗粗在页脚标了序号,乱成一摊,还有几张掉在了地上。
也亏得我是鬼,即使是这么坐着一天一夜都没有关系,不然老早就是什么颈椎病、脊柱侧弯等毛病的重症患者了。
我杂乱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想法。以前高中生物老师好像说过,人体关节的活动是靠一种滑液润滑的,那么鬼呢?我还有这种东西吗?
我动动手腕,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八点还要去医院见百合子。
我瞥了一眼手表,估摸着时间足够我去一趟吉原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慌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