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山平野
【无语: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古文学研究:只能看谭氏怎么样争取了,肯定要打官司的,而且也看林爹怎么判。】
林涣听到跟他爹有关系, 立马竖起了疑惑的小耳朵。
前面王举人和谭氏的争执已经到了火热化。
王举人听到谭氏要跟自己合离,不知怎么的,一股恐慌漫上心头。
他如今算得上是名声扫地, 从前又是只读书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往后肯定不好找活干, 生计很成问题,现在王家也多是靠着谭氏去林家当花农赚的钱生活, 要是他们两个人离异,往后他只怕就潦倒下去了。
他至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梦儿不过是个丫头, 自己没钱去考科举,卖了又怎么了?
何至于谭氏就要跟自己离了?
可是谭氏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大人, 只求您帮民妇找一找我的孩子!”
林风起和师爷互看了一眼,点点头:“你放心,你女儿我们肯定会帮你找到,只是这找回来以后, 你们要义绝,孩子的想法和处境就很重要,希望你仔细想一想。“
因着王举人卖女儿在律法之上没有相关条例,也就是说,这是律法默认的灰色地带,他们便没办法判刑,只能将他暂时放回去,秦牙人与这事儿也无关,只有张远被收押了,这案子就暂时押后再审了,只等着找到谭氏的女儿再继续他们两个人离异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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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涣有点可惜,等林爹下了衙,他小跑着跟在边上问:“爹,那个姐姐找到了吗?”
林风起摸了摸林涣:“其实已经找到了。”
林涣跳起来:“诶?真的找到了?那你为什么和他们说没找到呀?”
“他们夫妻要离异,谭氏的女儿找回来以后优先跟着王举人,你想让她跟着他吗?”林风起问。
林涣想了想直播间那群人说的,要是谭氏的女儿跟着王举人,说不定转手就又被卖了,实在太惨,于是摇了摇头。
他又想起那个小姐姐:“对了爹!那个姐姐呢?”
“在你娘那儿呢,去看看吧。”
林涣兴冲冲地跑去秦婉那里,果然瞧见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女孩儿。
这女孩儿长相清秀腼腆,眼睛红红像个小兔子似的,和周围身上穿着绸缎的女孩儿不同,她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道袍,一小坨发髻立在头上,用一根木簪子插着,手上还有一根拂尘。
林涣歪着头:“你好呀?”
小女孩捏了个道家印:“小居士你好。”
林涣懵逼:“居士是什么?你可以叫我欢宝,别人都叫我欢宝哒。”
小女孩点点头:“好吧欢宝,你可以叫我静和。”
“不是叫梦儿吗,怎么又叫静和啦?”林涣呆住,扭头看向林风起:“爹,他不是谭姨姨的女儿啊?”
小女孩见他疑惑,摇头:“我是出家人,自然叫的出家人的名号。”
【心上人:哦豁,谭氏的女儿出家了?】
【一言不合:啊?道观也会买人去当小道士吗?】
静和见林涣还是不太懂就给他解释说:“我原先被拐子拐了以后就卖到了牙行,后来有个官宦人家买了我,说是家里的女孩儿让和尚道士批了命,若是一直呆在家里恐怕性命有虞,不如送她出家去吧。“
“只是家里的夫人老爷都不舍得送她出家,因此就叫人买了我们这样的小女孩代替她出家。”
【古文学研究:原来是替身啊,以前的朝代好像确实有这种,就说《红楼梦》里那个说出金玉良缘的张道士,其实就是贾代善的替身,贾珍都要叫他张爷爷的,那个人地位挺高的。】
意思是谭氏的女儿平时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林涣眨巴眨巴眼睛:“那姐姐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静和笑笑:“那家人还不错,对咱们这些替小姐出家的人都很宽待。“
不过那家请了好些人,那家的小姐还总是生病,接连换了好几个替身,都放在那小道观里,人多了是非也多。她是后来被送进去当替身的,原先过的还行,人家也不要她干活,后来送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家见送替身没用,干脆也不再管她们这些人了。
道观里日渐支绌,加上那些个道长们吃惯了山珍海味,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逐渐贪墨了许多送来的金银,连带着看她们也不顺眼起来。
她们这些被送来的替身就过得惨了些,整日里要挑水烧水,还得去山里捡柴回来烧,稍有不顺便是非打即骂。
其实若只是做活也没什么,可她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道观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替身,还有些穿金戴银的富家老爷,一个个膀大腰圆,常在道观来往,她们这些女孩儿路过的时候,那些老爷们就色眯眯地盯着她们看。
静和本来年纪小不太懂,直到后来那些道长送了好些衣服过来,都是透薄的轻纱,里头只囫囵一件遮住身子的半拉肚兜,然后不许她们再穿正经的道袍,只叫她们穿这些衣裳。
也不叫她们干活了,整日里将她们圈养在观里,外头还有男人把门,不许她们乱跑。
静和很害怕,她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又不想穿这样暴露的衣服,只是穿戴慢了些,当天晚上她就被剥光抽了一顿鞭子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一连关了好些天,每天只许吃两个馒头。
等她被放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同屋的一个道姑已经不见了,道长们说是她得了急病,怕过到她们身上所以挪出去了。
静和不信,可她也不敢说什么,一旦她不听话,等的就是一顿毒打。
道观里的女孩儿越来越少,都是莫名其妙消失的,静和越来越怕,也越来越不敢说话,每天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周围。
两个月前一个晚上她睡不着,肚子里又饿得慌,便偷偷地趁着看管她们的人不注意溜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听见一个厢房里有动静,她便悄悄地去看,正瞧见那些常往来的富商老爷们将几个年纪不大的替身道姑摁在身下。
那场面实在混乱,她不敢再看,悄悄地摸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晚上都睁着眼流着泪睡不着。
她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些人脸上猥琐的笑,以及那些和她一样的替身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们也只比自己大一二岁罢了!
后来她日渐沉默下来,整天提心吊胆睡不着,偶有一天还听见外头的人说等她年纪再大两个月就也能出台了。
而之前那些她看见的女孩儿都已经悄悄消失了。
林涣年纪太小,她不忍心与他说这些,说了他估计也听不懂,便只拣了些从前的日子与他说,半点不提自己在道观里的日子,只是说着说着红了眼。
林涣见她眼睛又红了赶忙说:“我不该问的,对不住。”
他懊恼地挠挠头,就算人家对她再好又怎么样?总归不是在家里,他何必问了伤人家的心呢?
只是他想到谭氏的眼泪,还是忍不住问:“那静和师父,你还记得你娘吗?”
静和点头:“记得的,小时候我娘去干活的时候经常背着我,拿从前的旧衣服撕下来的布条把我捆在背上。”
即使后来她们都穿上了不曾缝补的衣裳,静和仍旧记得那会儿趴在娘亲背上感受到的温厚,以及闻到的青草香。
那无数个难熬的夜里,她便是想着娘亲才能睡得着。
林涣就笑着说:“你娘也记得你!每天都在想你,如今可好了,你们又能相见了。”
他又想到谭氏和王举人的案子,叹了口气,要是谭氏能和女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多好啊。
秦婉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的,笑道:“怎么这臭小子现在总是一惊一乍的。”
娄氏从外头走进来,听了这话也说:“倒是和我们那府里的宝玉有些像,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听风见雨的,性子不定也是有的。”
林涣皱了皱鼻子:哼,我才不要和那个宝玉像呢!
他常听弹幕聊起贾宝玉,都说他是个纨绔公子,林涣的志向是考科举、做大官,才不想跟宝玉一样!
他默默转移了话题:“娄姨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还难受吗?”
娄氏脸色暗淡下来,摇头:“还行,多亏你家照顾我。”
她一直没收到贾府的来信,可见那边儿根本没在意她,那自己又何必因着他们生气呢。
她转头看向静和:“这是……?”
林涣抢声说:“这是谭姨姨的女儿。”
娄氏想了想:“是你们家庄子上看玫瑰花的那个?她的花种的不错。”
封夫人带着甄英莲进来:“正是呢,我们那铺子里头好些个单子都是订的玫瑰花,那天去了的夫人都仿着咱们的那个整了玫瑰园子,如今正流行请各家到自家园子里吃酒。”
他们大人自去说话,林涣便拉着贾菌,带着英莲和静和另外去玩。
走路的时候,他悄悄地问直播间:“那啥,我要不要跟静和说她娘想和她爹离异啊?”
【心上人:静和知道自己是被卖的吗?】
是啊,静和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亲爹卖的?
林涣看了一眼静和,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英莲旁边,生怕自己被丢下似的。
察觉到林涣的目光,静和抬头挤出讨好的笑问:“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笑,林涣心里忽然酸酸的,连忙问弹幕:你们说我要不要问?
【古文学研究:你问吧,虽然现实很残忍,但总要她自己知道现实的,而且我觉得她的态度对于谭氏和王举人离异的案子会有帮助。】
【一言不合:是啊,现代离婚还有人问小孩子到底是跟爹还是跟娘的,如果静和一定要跟着她娘的话,王举人也不能强行把人要过去吧。】
林涣眼睛一亮,好办法呀!
他看一眼静和,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跟着王举人然后再被卖,于是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拐的?”
静和茫然:“那天我在家里缝补衣裳,我祖母陪着我,后来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她急急忙忙出去了,没多久有个男人到我家去,说事儿太急,娘他们忙不过来,叫我也去,我就跟着他走了。”
再后来就被卖了。
她那会儿年纪小,也没怎么出过村子,等她知道自己被卖了,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再后面就是被买回去送到了道观里,道观看的严,她更没什么机会出来了。
林涣便犹豫着说:“我与你说个事儿,你听了生气也好,骂人也好,只不要把难过憋在心里。”
他就将今儿个的案子说给了静和听。
静和愣住了。
她从前总是怨自己容易上当受骗,觉得要是当初自己长点心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贩子骗出去,过上那么惨的日子。
她被拐了以后,总是想着爹娘,怕他们再也不记得自己,有时候又想他们肯定是有了别的孩子,许是根本就把自己忘了,不然怎么会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分明听那些道长说起,自己还是在姑苏的,只要他们愿意找,肯定是能找到自己的。
静和从前也期望过自己被救出去,只是时间久了,她在那浊臭逼人的道观里待久了,连自己姓氏名谁都快忘了,浑浑噩噩、麻麻木木,只有到了深夜才会久违地想起自己的娘亲,那成了她苦难生活里的唯一慰藉。
今天却知道原来自己就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了的?只为了那一两银子?
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紧咬着牙根,只觉得荒唐。
林涣见她脸色不对,赶忙让她在亭子里坐下,又叫身边跟着的人都走开:“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静和趴在桌上,用袖子蒙住头脸,半天没有声响。
林涣左看看贾菌,右看看甄英莲,懊恼道:“到底不该说的!”
没成想他这话一说出口,一阵哭声从静和衣袖间漏出来,她的肩膀起起伏伏,那阵哭声便成了嚎啕大哭。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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