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冬为柊
将千夏一连串的要求不带一点停顿，一听就知道是熟手了。而从他报第一个要求开始，警员小哥就警觉地抄起了腰间的便携记事本迅速记下了他的所有要求，看得他的同事连连点头。
五条悟在警员如点单服务员一样询问的眼神下，忍着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甜酱油，其他和他一样。如果两种汤都没有就带葡萄味的饮料吧。”
夏油杰也没有给警员省事的打算，“半熟鸡蛋、多卷心菜丝、不要葱和洋葱、汤一样，味增酱。麻烦先垫一下费用，回来给你，辛苦了。”
“没关系，顺带而已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们尽快回来。”这名警员显然是爽利的性格，合上便携记事本后拉着同事立即离开了。
五条悟搬着自己的椅子转到将千夏旁边看着他。他的男朋友不是个耐得住热的，校服的外套早在巡逻的时候就被他脱下，此时正搭在椅背上，此时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短T恤。五条悟伸手捞起他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又挤进椅子的靠背和他的后背之间摸了一下，入手一片干爽，这或许要感谢将千夏本就较低的体温让他不至于和自己一样出汗。
将千夏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五条悟的手上温度比他要高，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做什么？”
“没事，看你有没有出汗而已。”
夏油杰伸手碰了一下将千夏没有衣物遮盖的小臂，指尖柔软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惊讶，“要不是你体能比我们都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体虚……唔！”
夏油杰的话止于捶向他腹部的一拳。
将千夏睁开眼，笑着问道：“虚吗？”
“咳……没有。”
是他草率了。
夏油杰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五条悟嘲笑的表情。他在心里骂了声幼稚，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的露营地转移着话题，“今天的露营地比之前要干净不少。”
这不是在说露营地的卫生问题，而是指咒灵数量减少。今天是第六天，露营地几乎扎满了帐篷，警员们的休息区也被迫退到了树林边缘，人数比之前更多了，人与人之间偶发的矛盾也在增加，但是滋生咒灵的频率却下降了，这很不合常理。
说到了正事，五条悟也收敛了起来，“酒店那边也是，都有人在大堂睡了，却没有几只蝇头。”
将千夏坐直了身，从腰包里拿出一条头绳和几只一字发夹，他抓住自己的马尾辫，绕着原来束发的位置转了几圈后用新的头绳和发夹固定住。五条悟伸手戳了两下那蓬松的发包，被将千夏瞪了一眼后，他迅速举起双手做求饶状。
猫的好奇心很重，将千夏也没继续和他计较而是说起了正事。
“我怀疑是有‘人’在我们之前带走了这些咒灵。”
夏油杰眉稍一挑，很快联想到了第四天凌晨时他们发现的露营地异状，“你认为那个咒灵又来了？”
“有可能，它或许拥有能够远程操控低级咒灵的能力，如果它切实地出现在酒店过，那你们两个应该早就发现了它留下来的残秽。”
特级咒灵的经过的地方会留下存在感非常强烈的残秽，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敏锐度是不可能忽略过去的，更何况前者还有洞察一切的六眼傍身，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新生的低级咒灵们被那只特级远程引走了。
五条悟点头同意了将千夏的说法，他沉思片刻说道：“它能躲避‘窗’的追踪那么久，足以证明它的隐匿能力有多强，但是再强也不至于逃过我这双眼睛。以它欺骗小妖怪、又聚集低级咒灵骚扰人类的事来看，它的性格一定是善于谋划且敏感的，它从不自己动手，也不出现于人前，太狡猾了这家伙。”
夏油杰思维更是跳跃，“说不定巨龙登瀑的事也是它告知的，它能在小妖怪面前伪装成大妖怪，那肯定是对妖怪间的事有所了解。只是让巨龙登瀑升到特级对它而言有什么好处呢？同地区同等级的咒灵增加能够提升地区影响力？”
将千夏笑道：“你的想法太人类了。”
夏油杰毫不介意他的否定，只是轻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人类嘛。”
“咒灵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竞争对手关系，贪食血肉的它们不会希望有同等级的掠食者和自己同在一个地区，即使是有了智慧的特级在没有一致目标的情况下也不该出现合作的友好情况。我更倾向于那只特级咒灵是对巨龙有所图谋。”
五条悟来了兴致，“怎么说？”
“我们从河童那里知道了登瀑是水族用的进阶方式，巨龙用登瀑的方式晋升特级靠的是借那间龙王神社上的愿力，这份愿力并非巨龙本身所有，而是盗窃而来，这就意味着它不稳固。如果告诉人们这条巨龙实际上是怪物，那龙王神社的愿力有可能就会剥离，失去这份力量的巨龙有可能掉回一级。你们认为那只特级咒灵会放弃这个机会不要那份力量吗？”
夏油杰沉思片刻，谨慎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巨龙被揭穿了身份，愿力也不会剥离呢？”
“那它就是个绝佳的补品了。”
若是愿力能够剥离，届时巨龙的身份被公开，人们质疑它并非龙王而是怪物的话。夏油杰得不到特级的巨龙、小妖怪们的期望落空、官方重振鬼怒川旅游业的野心粉碎、人类对官方的信任下降，怒火中滋生更多咒灵、协会拿不到报酬就会责备“窗”和辅助监督以及他们办事不力……
更重要的是那只特级咒灵极有可能会对他们嘲讽“人类的咒术师不过尔尔”。
光是想想拳头都硬了。
“我决定了。”
将千夏站起身来，五条悟和夏油杰仰头看着他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那家伙的原型是叫玉藻前的狐狸是不是？我要看看它的皮毛是什么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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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仅个人观点，希望拒绝购买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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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泷见龙（十一）
在传说中，玉藻前是一只白面金毛，有着九条尾巴的狐妖。它本是古代中国商王朝中惑乱纣王的九尾狐妲己，在阴谋破裂后为躲避追杀，历经数百年才逃亡到了日本。她变作弃婴被一名武士收养，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收入鸟羽天皇的后宫，侍奉君王对它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很快她获得了天皇的宠爱，权势也越来越大，它意图故技重施，却不慎被安倍晴明的五代孙安倍泰亲识破。
历史重演，玉藻前被识破后逃出皇宫，讨伐军追杀它到了那须野，在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将它杀死。玉藻前死后尸体变作巨大的毒石，其蔓延出来的毒气杀死了附近的动物，因此得名杀生石。
将千夏听着五条悟给他科普的传说，疑惑地问道：“这狐狸，不是越混越差吗？”从大国到小国，几百年毫无长进还是被人识破追杀甚至丧命。
夏油杰点头道：“确实是越混越差。”
凑在他们附近的警员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来了兴趣。
“说起来三生石就在那须町，离这里也不远，还是个热门的旅游景点呢。”
“是啊，你们要是任务结束了，还能去景点好好玩玩。不过别买那里的纪念品，还挺坑人的。”
将千夏见他们知道情况于是问道：“杀生石真的会毒死周围的动物吗？”
警员听后神情严肃地回复他，“那须町位于火山地震带，杀生石本身就具有吸附性，长久以来吸附了火山喷发时的有毒气体亚硫酸和硫化氢，警觉些的动物都会绕开它走，人靠近了它呼吸到有毒气体自然也会出现中毒现象了。”
他讲述杀生石真相时的表情熟练且郑重，看得出来是在警署经常对人进行科普教育的。
“原来是这样，那参观的游客靠近不会有危险吗？”
“放心，杀生石景点用栅栏围住了，边上立着警示牌，平时也有专门的人员看护不会让游客接近它的。而且硫化氢比空气略重，会积攒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正常人的身高来看会吸入的部分很少，只要不是自己找罪受去极端过分地靠近它。”
警员科普的信息在很多地方都能查询到，包括管理杀生石的公园事务所负责人都曾向媒体明确表示过，杀生石周围寸草不生的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依旧将杀生石的伤害性视作玉藻前死前的怨念所致。
将千夏认为这则信息很有用，最起码那只特级咒灵如果真的用了毒的话，他们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夏油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餐盒装进提袋中，通常出现他们点外卖吃的情况下都是最后一个吃完的人清理，他是三人里最后一个吃完饭的，这件事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头上。
件夏油杰要去临时处理站，另一名警员摆摆手说道：“放那里吧，待会我结束战斗了一起带去。”他点的分量比较大，餐盒里此时还有一小半没吃完。
“好，那谢谢了。”夏油杰也不多客气，他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活动的同伴说，“走吧。”
“嗯。”将千夏点点头，背过手去将风衣的腰带系上。
警员很意外他们在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离开露营地，“是去巡逻？”
夏油杰摇了摇头道：“只是有点在意的东西，晚上的巡逻不用等我们，如果有异常联系监督他们就行了。”
能让咒术师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无非是咒灵。
警员神情严肃地说道：“请放心，我们会注意好营地安全的。三位自己也请多加小心。”作为警察，他很难像上级一样知道将千夏他们是咒术师后就心安理得地依靠未成年人来承担危险，但在见过一次“夜间鬼神祭典”后他又无法拒绝这种“不应该”的保护，矛盾的心理化为了行动上的照顾。
他不禁低下头来。
让出休息的椅子、帮忙带回餐点、拒绝餐费这种小事，比起他们肩负的东西都算不了什么。身为警察，总要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他们能对狡诈危险的犯人拔枪，却做不到对抗不可见的敌人，只能沉默地将生死的战场让出来交给孩子们面对。身为警察，不，身为成年人，在这方面他们是失败的。
突然一小片阴影笼罩住了他，警员下意识地抬头，视线撞进了一片紫晶般的眼眸中。
“明天见。”
“……是，明天见，加油。”
“你们也加油。”
告别了露营地，他们径直走进了山林中，待走到四下无人的深林内他们才停下。
将千夏两手抬起一左一右同时挥动在身周写下了两串金色的咒文，他唤来了大量的风元素，一时间身边的气流都变得繁杂起来。柔和的风将他的身体托起至半空中，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伸手过来接近他，就会被风阻牢牢地挡在距他一米的位置。
“麻烦帮我找一只特级咒灵，黑发、能面，古代服饰。”将千夏引导着体内小源的魔力分出一部分与空气中的大源Mana沟通，再将两方的魔力糅合在一起后作为报酬支付给了风元素们。这一系列操作完成，以将千夏为中心爆发出一股气流，它们围着他转了几圈后带走属于自己的那份魔力，然后四散开来为他搜寻想要的信息。
五条悟伸手感受着风的流动，他做了两次抓握的动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每次看都觉得好神奇，原来风这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也能用来探查情报。”
“在希罗艾大陆上，所有的风元素都是风之王迦楼罗的眷属，自然也是有生命的。”直到最后一缕风流走，将千夏才从半空中落下，“强大的元素在经过元素之王的考核后能够成为元素精灵，从那开始他们就拥有了可以思考的灵智，从此就和普通的元素区分开来了。人类的法师能够调动元素，而元素精灵则是要接近大法师的门槛才能调动的，如果能得到元素精灵的认可，就意味着在魔法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能比普通法师多迈几步。”
魔法师就像咒术师一样残酷，没有天赋是不可能成为魔法师的。咒力源自人心中的负面能量，而魔力则是生命力，二者都是人生来就有的。普通人的大脑结构不支持他们控制咒力，而魔法师则是因为魔力量的问题。负面能量咒力化是无条件的，而生命力的魔力化则是限制颇多。人不能将自己的生命力全部转化为魔力，否则就会变成一具空有魔力的尸体。希罗艾大陆上的人们身体内有一个安全保障机制，就像是一个水箱的阀门，它被固定了一个流量以保证魔力的转化率不会危及到生命，如果这道阀门被破坏水箱的储水率跟不上消耗，那就将面临枯竭的一天。
将千夏是半精灵与魔族的混血，虽然掺了点人类血统，但精灵和魔族都是魔力非常强大的种族，又因为世界加护、大地女神的宠爱以及元素精灵们的眷顾，将千夏凭着自己雄厚的魔力储备量，年纪轻轻就登上了王国第一法师的位置，获得了“王国之柱”的称号。
虽然将千夏并不喜欢这个不吉利的称号，但为了不让刚稳定些的希罗艾王国崩盘，他只好接过了这个本该属于艾尔伯特的称号。
是的，这个称号本该是拥有深渊巨龙契约的艾尔伯特拿，但因为某些原因最终给了将千夏。
五条悟感叹道：“真想去希罗艾大陆看看啊。”
将千夏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门票有点贵哦。”
他这么努力收集转化能量，那枚放在“心之眼”中的善之晶簇还只积累到了一半的能量，这要是想在两边世界通航岂不是两年才能凑出张往返票？这还得建立在星之女神愿意帮忙的基础上。
越想越难办，将千夏一时没了思考的心情，开起了玩笑，“要不然你嫁过来当作是远嫁算了，神明家也不算亏。”
五条悟被这一击直拳打得逻辑链断裂，“我入赘……那你改叫五条将千夏……不对，我……”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天上掉馅饼的罕见傻样，只觉得眼睛痛，他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这个脑子已经快坏掉的家伙的后背，“清醒一点，千夏明显是在开玩笑。”
五条悟被拍醒了一下，脸上还没来得及换成失落的表情，大脑先振作了过来，“诶？是玩笑吗？没关系，我们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时间问题而已！”
“噗嗤……对，时间问题而已。”
他们早晚要面对的，这点觉悟早在琵琶湖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何必再翻出来烦扰自己。
五条悟嘴角高高扬起，他凑到夏油杰耳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听到没有，杰你再怎么醋也只能是无用功。”
夏油杰额角暴起一个十字路口状的青筋，他忽然挥出一拳，被五条悟后仰躲过，“来练练手啊，混蛋。”
“正合我意！”
两人在树林里比划起了拳脚，在夜蛾正道和将千夏的训练下过去的半年里两人的身手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夏油杰的术式是召唤型，自身没有“无下限”那种作弊般的防御手段，因此在学习体术的时候他总是异常卖力，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他的进步速度再合适不过。如今的他已经能做到和五条悟交手上百回合还不落下风。
夏天容易让人心浮气躁，他们两打一架发泄一下情绪也是好事，将千夏跳到一棵树上观察着两人的动作，方便下次体术课上帮他们纠正冗余的动作。
直到一缕风拂过耳边，为他们带来了需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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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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