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思辰
等盘子送走了，贾赦又烤起羊肉来。
“大哥，你怎么不吃呢？”贾敏尝了美味鲜嫩的烤鹿肉之后，又发现了贾赦的一项技能。
“刚才你们没过来之前，我都吃了一穗玉米了，不怎么饿。”贾赦手里的动作都没停，“也就是今天太匆忙了，王爷也没在。不然咱们准备充分点，你也上手自己试试，比你站着动嘴指挥厨子有意思。”
第249章
这餐饭一直吃到未时过半才算结束。
等几人都吃饱了, 贾赦就近叫了一个内监，指了指眼前的炭火炉子，和其他的碗盘餐具，“收拾了吧。”
贾敏本来正因为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鹿炙开心着, 忽然听到贾赦这么理所当然的指挥宫中内侍, 有些惊讶的抬头, 随后就去看徒鸾和徒述昴的脸色。
谁知这二位殿下也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半点不觉得贾赦哪里僭越了。
这一次，贾敏没有像过去一样, 开口指责贾赦失礼, 或者催促贾赦给两位殿下道歉。而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打算等出宫了之后, 再问贾赦。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带着我家妹子出去了。”贾赦舒坦的斜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说道，“你们俩吃也吃了，玩也玩了, 回头别忘了派人把东西……嗯, 恩赏送府里去。”
哪怕贾敏打定主意要光看不说, 可此时贾赦直接讨要礼物的行为，还是让贾敏觉得大胆。
徒鸾和徒述昴让人把几人的大氅送来，一个个披挂好了，免得出了暖房受风着凉：“赦哥你放心, 你吩咐的事情, 我肯定给你办妥。”
几人闲聊着, 顺着御花园往撷芳殿和宫外的方向走去。
徒鸾和贾敏两个小姑娘，此时正依依不舍的做着告别。而徒述昴则是跟贾赦抱怨着, 弘文馆里的先生太严格了这样的话。
等到了御花园边缘，徒鸾不能再走了，只得留在园子里对着贾敏挥手告别，反倒是徒述昴陪着贾赦兄妹二人，一直把人送到了宫门口。
“赦哥，过些日子我出去找你。”临告别前，徒述昴对着贾赦挤眉弄眼一番。
贾赦自然知道和小子是心野了，想出宫撒欢，才找了自己做由头。只是他也不恼，直接伸手，把徒述昴的发髻一通揉搓，才在徒述昴半是撒娇的抱怨声中，带着贾敏踏上回荣国府的路。
车行了一段路后，正歪靠在车壁上的贾赦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却听见贾敏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我素来只知道，大哥你在宫中给祚郡王做了多年伴读，是外祖去了，才家来的。怎么从来没听大哥你提起过，你和几位殿下的关系这么亲近？”
贾赦撩开眼皮，定定的看了贾敏一眼。
贾敏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功利的算计，或者讨好巴结，只有好奇和些许过往没有的亲近。
贾赦想了想，才开口回答：“平白说那些做什么，家里也没人愿意听，倒像是我要炫耀什么一样。”而且就算是自己想炫耀一番，王爷还说过，低调是最牛……咳，的炫耀。他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毫不在意，等事情露出来的时候，才更有逼格。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逼格”这个词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可根据他的理解，应该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了。
这样想着，他就微眯着眼睛，等着贾敏奉承巴结自己。
可等了半天，贾敏也没什么动静。贾赦睁眼一看，贾敏正低头吃马车里预备的各色干果蜜饯呢！约莫是刚才吃炙肉，口有些腻了。
见贾赦看过来，她还体贴的把装着腌梅子的小碟子，往贾赦的方向推了推。
贾赦则才想起来，眼前的贾敏就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日常被教导得有几分目下无尘。刚才问自己，也是因为心中好奇，而不是别有目的。
还好自己没有真的得意起来，不然今天就要被一个小丫头看笑话了！贾赦在心中想道。
等兄妹二人回到荣国府，时辰已经过了申时。
贾赦本来打算让贾敏自己回去，只是一想到之后对贾敏的安排，只得先跟着贾敏一道，前往荣禧堂。
两人带着一身炭火味道进了荣禧堂。才进门，不待二人行礼，就见贾史氏站了起来，过来拉住贾敏，急切的问道：“我的儿，如何？”
“回母亲的话，今日和大哥一起入宫，一切顺利。公主殿下十分可亲，贵妃娘娘慈爱有加，九殿下也十分照顾女儿。”贾敏先做了一个总结，算是安贾史氏的心。
贾史氏这才长舒一口气，嘴里先是“天老爷保佑”“列祖列宗有灵”之类的念叨了几句，才拉着贾敏坐下：“我儿，细细跟娘说一说。”
贾敏转头看了贾赦一眼，见贾赦已经很自在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这才开始跟贾史氏细说自己入宫之后的经历。
等贾敏说道贾赦在御花园里，给她和两位殿下烤炙肉的时候，贾赦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咳，太太，还是先让四妹妹去换身衣裳吧！她一身的炭火味，应当也不怎么舒坦。”
哪怕后边还有几句没说完的话，可贾史氏也已经听出来了，这一趟宫中拜见之行，是真的非常顺利。
“看我，也是担心的。”对身边的丫头吩咐，“快带你家姑娘去梳洗一番。”
贾敏本来想说一些什么，只是想起甄贵妃的告诫，到底还是没开口，而是起身对贾赦福了一福，才带着丫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贾敏走了，贾史氏脸上的笑意落了不少，随后又端起一副母亲的架子，赞许的看向贾赦，“老大，你今天做的很好。”
随后欲言又止的看向贾赦，“九殿下对敏儿……”
贾赦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他倒是没想到，贾史氏竟然还打着这个主意！惊怒之下，贾赦的语气谈不上多好，甚至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太太慎言，四妹妹身上可是有婚约的！”
“那叫什么婚约？”贾史氏一想到贾代善给贾敏定下的亲事，就觉得气得心肝疼。
当时看着还好，可谁能想到那林家如今越发凋零了呢！而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老大竟然长了良心，知道带她的敏儿去宫中转一转了！贾史氏如今悔不当初，若是没给贾敏定下亲事就好了。
贾赦看着贾史氏脸上变颜变色，原本想借着贾敏的口炫耀一下的心思全没了不说，还反过来觉得有些庆幸。
若是早早让贾史氏知道了自己在宫中是那般待遇，岂不是又要提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出来！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家也是公侯府邸，自己的母亲也是侯府出身，怎么总这么汲汲营营呢？此时甚至不惜背信弃义，还想让贾敏也跟着她一起攀高枝，简直不知所谓。
贾赦也是厌烦了，直接了当的把先前想好的说辞说给贾史氏听：“公主殿下和娘娘，对妹妹很是喜爱，觉得妹妹有几分才华，想让妹妹继续进学，又体谅妹妹，不打算让妹妹离家。恰好咱家大��奶��奶是沈家人，自小也是饱读诗书的，就说让妹妹跟着学着点。
而且日常大��奶��奶入宫见清华殿张侧妃的时候，也能带着妹妹一起进去，和公主一起说说话。”
贾赦这段话，让贾史氏脸上的表情几次变化。态度也从愤怒不甘，变化到勉强认可。
“既然娘娘都这般看好你媳妇儿，那敏儿交给她，我也是放心的。”这话，贾史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心里却恨不得把沈流光给撕碎才好。“只是她到底阅历浅，手里又有不少的事情，只等她何时有空了，让她教导敏儿一二即可。至于入宫觐见这种事……”
“太太还是想想自己的品阶吧！您领着妹妹进宫，便是贵妃娘娘也不敢接待您，便是清华殿太子正妃娘娘，也不敢受您的礼。”贾赦心中腻歪，直接把贾史氏入宫的种种不便挑明了。
“妹妹同公主交好，本来是件好事，您若是次次入宫，宫中为了接待你这位诰命，次次人仰马翻的准备。天长日久，岂能不牵连埋怨到妹妹身上？您还是消停些吧！”
贾史氏听了贾赦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虽然心中恼火更甚，但也知道，自己的确不适合经常带贾敏进宫。
只是凭什么要把贾敏交给沈流光那个贱人教导？她能教导出什么好来！贾史氏心中不忿的想道。
“太太也不必着急，左不过就是妹妹入宫之后，跟公主聊天词不达意罢了，不如继续把妹妹留在身边照顾就是。”贾赦见贾史氏的表情，就知道后者心中的不甘，索性以退为进。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跑腿丫头报信的声音：“姐姐快去禀告太太，宫中来人了！”
贾史氏自然也听见了这话，立刻看向贾赦，目光中带着询问。
“没什么大事，应该是娘娘和殿下送恩赏来了。我都说了，娘娘和公主很喜欢四妹妹。”贾赦不在意的一挥手。
因为不是传旨，府里也不曾摆什么香案迎接，只是恭敬的把人引进了荣禧堂里。
本来贾赦是没打算到门口的，可贾史氏已经急急忙忙的迎到了正院门口，贾赦也只能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等贾史氏谦恭的把内侍和大宫女迎进来之后，为了不让此时已经头昏脑涨的贾史氏做出什么失仪的事情，贾赦只得自己来了。
“吉祥公公，娘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来的正是翊坤宫的小吉祥。
小吉祥笑眯眯的先对贾史氏行礼，随后才十分亲近的回答贾赦的话：“赦大爷，您这话说的，今天不是您领着敏姑娘来见了娘娘嘛，娘娘对敏姑娘很是喜爱，还特意点了您家大��奶��奶多带敏姑娘进宫呢！您这是贵人多忘事，转眼就忘了娘娘和公主的话了。娘娘可说了，您可别不上心，当心咱们六爷回来捶您！”
话里话外，都透着甄贵妃作为长辈，对贾赦贾敏这两个小辈的打趣和关爱。
第250章
贾史氏自然也听出来了, 心中的不忿和不甘平复了不少，脸上也堆起了笑容来：“公公说的哪里话，娘娘的吩咐，臣妾自然不敢不从。”
“既如此, 咱也能回去跟娘娘复命了。”小吉祥转向贾史氏, 脸上的笑容就显得制式了许多, 也没了刚才跟贾赦的亲近恭敬。
贾史氏不是傻子, 自然看出来小吉祥对自己和贾赦的区别对待，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冷肃了。
此时的贾史氏, 还不是几十年后, 家中一个顶梁柱也没有、对一个小内监都要谨慎对待的空桶子老封君。
她纵然想讨好甄贵妃，好让自己的女儿更进一步, 也不会真的对个和自己疏离的小内监“折节下交”。
贾史氏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对着贾赦一挥手：“老大，今儿个我也乏了，你替我送送公公吧！”
小吉祥并没有因为贾史氏变脸，就换了自己的态度：“夫人言重了, 咱这就告辞了。给贵府女公子的一些玩器, 便请夫人转交就是。”
贾赦见小吉祥说完了, 便领着小吉祥往外走，嘴里还说着：“你这次出来，急不急？不急的话，到我那儿说会儿话。”
“赦大爷, 今天可不行。咱还得绕个路, 给九爷买两样新鲜的, 热热乎乎的让九爷尝个鲜呢……”小吉祥回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小子，就长个吃心眼儿了！”贾赦哈哈笑着的声音, 也逐渐模糊了。
等人走远了，贾史氏只觉得一时愤怒，一时无奈，最后心力憔悴的杵着额头直叹气。
“太太可是头疼了？”贾史氏身边的翡翠上来，轻柔的给贾史氏揉着太阳穴。
揉了一会儿，贾史氏略微一抬手，翡翠才停了手里的动作，站到了一边。
见翡翠停了动作，珍珠才上来，小声的询问贾史氏：“太太，宫中送来的东西，是您先过过目，还是直接送到姑娘那里？”
贾史氏闻言，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先前小吉祥送来的一个箱子。
这箱子的制式她以前也见过，只不过历来都是当时还是皇子的祚郡王送给贾赦的。
祚郡王送人东西，从来不是托盘或者小匣子装着，一样一样摆出来，浩浩荡荡让许多人捧着赏下来，而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
如今看来，今日这赏赐，虽然打着的是甄贵妃给贾敏的名头，可实际上，还是看徒述斐的面子呢！
贾史氏自然看懂了甄贵妃想表达的意思，心里窝火。可还是说道：“打开我看看。”她倒是看看，能是什么东西？
箱子打开，果然是一些玩器和摆件。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几匣子新书，和两打铅笔。
贾史氏虽然出身侯府，可也只是为了管家理事勉强学几个字罢了。看见新书上印着四书五经的名头，还有些山川地理图志之类的，微微疑惑。随后一想，就明白这些应该就是贵妃和公主想让贾敏学习的内容。
她仔细想了想，这些内容还真就不是自己请的女先生能教的。四书五经，那位女先生说不得还有所涉猎，可也只能算是有所涉猎罢了。
这样一想，那个向来让自己生厌的大儿媳，似乎此时也有了些用处。哪怕她因为私心厌烦沈流光，可也不得不肯定沈家的教学能为和沈流光的才学。
“都送去姑娘处吧！”也好，能教导敏儿一场，也算是老大媳妇的福份，便宜她了！这样想着，贾史氏一挥手，吩咐道。
等玻璃带着几个婆子和小丫头，抬着箱子走了，贾史氏才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情。
老大和祚郡王亲近这件事，她是清楚的。毕竟当年不过是断了臂骨，祚郡王就每日里各种佳肴宝药的送来。
当年老大半点孝悌也不知道的时候，还惹得这位龙子凤孙上门，丝毫不顾自己丈夫作为朝中重臣的体面，出口就是教训撑腰。
这位郡王爷向来行事无状，便是御史台或是勋贵家，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可却生财有道，又有救济流民的功劳在。圣宠加身，谁都要避其锋����芒。
本以为这次离京，自家老大就算是失了靠山了，可那位王爷手里握着的金山似的产业，偏偏交给了老大……甚至最后让老大媳妇儿一个妇道人家管着。
一年多了，便是她道听途说的，也知道这个儿媳妇的经营手段更胜祚王爷，输送给南方的金银堪比一半国库了。可这两口子眼里心里就跟没有国公府似的，从来不想着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有多少，也单点不知道替国公府走些人情世故、礼尚往来。
贾史氏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心肝疼。她心里早就有心插手那份日进斗金的产业，可就是没个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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