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子店长
麻生邦倏地沉默。
他下意识将手摸向胸口,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才想起为了装那些“抢劫”道具,烟被腾了出去,只能悻悻放手作罢。
见他没开口,松田伊夏沉思片刻,问道:“因为当天晚上恰好有拍卖会?”
他一路依靠三井员工手腕上的红绳才摸到这里,但对方应该没有接近红绳这个信息的渠道。
而索斯拍卖行举办拍卖的时间一直不定。
“……不过是冥冥之中的预感而已。”麻生邦笑了笑,笑容难看,反倒显得他脸上皱纹更甚。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只是发现导致自己女儿失踪的那次坍塌案件第二天,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拍卖会再次举办。
“我有个想法。”松田伊夏顿了顿。他向来直来直往,“有的东西需要及时处理。”
——比如器官。
麻生邦沉默下去。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体育馆塌陷不久他还收到了女儿的短信,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站在室内网球场旁边自拍。
事后他查过那里的室内图,网球场位于中间。没有任何可以作为遮挡物的地方。
少年道:“希望很渺茫了。”
就算当时他女儿侥幸活了下去,但是没有持续性的医治也只是死路一条。如果的确像是麻生邦猜测的,有人把她带走了,恐怕在隔日的拍卖会上,一切就已经画下句号。
麻生邦张了张嘴。
他抬头看向对方,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一侧的眼睛和黑色卷发都和乌鸦的羽翼一样黑,再加上这些听不出半点委婉的话,整个人像是一只报死鸟。
平静地注视着世界。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却无端从中看出了几抹不忍。
说出去都会被人说是他滤镜太重的缘故。但他莫名就从对方好似倨傲不羁、独立不群的外壳下看见了平容的悲悯。
麻生邦用手擦掉脸上的汗和灰尘,也许还有其他什么,都被他破烂的袖口一起擦去,变成糊在一起的泥泞。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他闭了闭眼睛,“女儿,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长到17岁,马上就能成年,马上就能高中毕业,去更广阔的地方,去开启她自己的人生。突然就没有了。”
他又用袖口蹭了一把脸:“无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想找个答案,至少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走了。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是那次坍塌后找不到尸体,找不到一点痕迹,可能真的只是……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了,但是我忍不住臆想,她是不是被人带走了,偷偷藏起来,是不是还有机会。”
“你大概不明白,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实在太难熬了。”麻生邦从胸口挤出口气来。
在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几岁的孩子面前说这些话,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感觉羞耻,但是一抬头,迎上对方依旧同刚才别无二致的目光,心里刚结起的疙瘩又倏地松了。
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只是沉默地听着他诉说。
那双眼睛像是幽寂的潭水。
“她和你长得像?”松田伊夏忽然问。
“……像。刚出生的时候我老婆还说,完了,我们家姑娘长得像你。”麻生邦摇头笑起来,“虽然每个父亲都觉得自家女儿是最漂亮的,但是我也知道,她对于那些人来说远远用不到‘漂亮’这个词,所以……”
所以很难同刚才被救出来的那个女孩一样,“完整”的成为拍品。
只能是……零碎的。
少年依旧看着他,在对方的疑问之后,他摆了摆手:“在记你的脸。”
麻生邦不因为对方的话恼火,反倒有些失笑:“这是干什么?”
松田伊夏:“我之前和不少人说过,不被我记住脸会很惨。”
“所以看来以后我能被你认出来了?”到了他这个年纪,情绪早就已经平缓,再加上几个月歇斯底里的追查已经磨去了他大多精力。男人语气里带着些对小辈的纵容问道。
“这次不是。”他摇了摇头,“如果我遇到她,会把她带回来的,不管是什么样。”
麻生邦一怔。
少年此时的模样其实格外狼狈。他身上满是血迹和灰尘,有半张脸都浸在血里,周围干涸的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但是他开口时,却好似真的无往不利、无所不能一般。
让人下意识笃定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是承诺。
一定会完成的承诺。
麻生邦哑然失笑。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哑:“好。”
在对方准备转身离开之前,他再次问道:“其实你根本不是什么商人,对吧?”
“被发现了。”松田伊夏倒是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慌乱,他转头笑道,“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
绑匪,抢劫犯,警察,还是为了调查某些事情潜入的复仇者?
麻生邦集齐了这几个身份,所以少年方才肯定说出的那句话实际上也十分模棱两可。
因为这句询问,少年反倒拍了拍脑袋,想起另一件事情:“你当时不是说出来要介绍我靠谱的公安?”
麻生邦:“……”
糟,对方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他沉默下去,然后想到另一个问题。
面前的少年并不是普通人,他的年龄不可能是警察系统的在职人员,也不大可能只是潜入调查的普通人。
——那就十分有问题了。
因为据他所知,降谷零现在也在隐藏身份执行秘密任务,两个人毫不避讳的在外面接吻,不就说明这层关系是可以在此时此刻放到明面上来的。
降谷零。
你不会是为了潜入什么地方调查,或者为了进一步执行任务,达成目的。用现在伪造的身份忽悠了什么□□少爷,宝石猎手吧?
越想越有可能!
方才少年在地下身手了得,难道还能是普通人?!
但还是那句话,对方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充其量不过是误入歧途,只要迷途知返就还是好孩子。
但是降谷零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等等,不会就是利用对方的善心才成功到手的吧。
麻生邦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危险。
松田伊夏:“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之前不是说有推荐?”
说的那么天花乱坠的好,他都好奇公安队伍里还有什么人这么厉害了。安室透也是公安,不知道和对方认不认识。
麻生邦:“没了。”
松田伊夏:“啊?那还有没有其他的?”
他神色沉默,目光木然:“不,公安队伍完了。”
降谷零啊降谷零,你太让我失望了!
松田伊夏:“???”
才短短十分钟,何出此言!!
少年难得懵逼。
他一头雾水的走了。
安室透的跑车就停靠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里,因为这场事故里面的宾客走了大半,只剩下几辆车来不及开走,这就是其中一辆。
口袋里装着车钥匙,他没有选择副驾驶座,而是先钻进了后车厢,从座位下面抽出医疗箱来包扎身上的伤口。
十余分钟后,安室透姗姗来迟。
他额头是汗,拉开门时脸色并不好看,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有几个在嘴里□□了。”他开门见山,“搜救队发现之后立刻处理了剩下的,但是恐怕会丢掉一些线索。”
松田伊夏并不意外:“光之前的罪名就能让他们在监狱里蹲一辈子,还会被其他人想法设法灭口,倒不如死了干净。”
能从他们身上挖出的线索恐怕没剩下多少,不过至少找到了方向。
安室透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来吧。”
伸手接过医疗箱。
松田伊夏乐得清闲,他任由对方帮自己包扎好伤口,又换上了车内的短袖,身上清爽多了。
金发男人将医疗箱放回下面,然后伸长手臂,将手指搭上了他这一侧的门。
看上去像是将他包裹在怀里。
“咔嚓。”
伴随着门内门锁滑动的机关声,车门落锁。
防窥玻璃隔绝住周围的窥视,圈出这一小方天地。
本以为对方要给自己开门,没想到安室透沉默地将两扇后车门全数锁住。
男人脸上神色淡淡,和平日里不大一样,看不出情绪。
但松田伊夏莫名嗅到危险的气息。
……生气了?
他反倒因而有些兴奋,扬起眉问:“这是要做什么?”
“伊夏,你是不是有事情没给我说。”安室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询问。
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松田伊夏立刻失了兴趣。
原来还是工作。
他想了想:“我找到了拍卖会下面的空间,可以确定他们在进行非法交易,如果我没猜错……字画是人口贩卖,有特殊标记的珠宝和油画涉及器官交易,上面的名字和颜色会暗示器官和血型,还有一个,每次拍价最高的珠宝……”
少年神色一淡:“你相信有人会返老还童,死而复生?”
安室透猛得抬头看他。
松田伊夏却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一样,继续开口:“我在游轮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女孩。这个之后再说……但是你记不记得三井集团老板的妻子,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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