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浊酒湿衣
等人群总算因着法海的前进而散开了道路，沈青才终于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法海大师。
他之前在梦中看过法海的样子，但看起来就像看电影里的人物似的，完全没有真实感，如今见着真人了，沈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测自己的情绪变化……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小青的情绪。
恨意涌上心头。
不深，只是单纯的感到憎恨，没有恶心和厌恶的恨意。
但是这股恨意却远不及对于许仙的厌恶那么浓烈，对于许仙的厌恶，已经浓烈到了想要杀了对方，然而对于法海，说是憎恨，但也没有想要杀了对方的念头。
这到底是……
“这位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青看法海向这边走来，退开两步好让他过了，之后自己再跟上去，然而没想到法海却是先提出了这个要求。
沈青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面前的男人，他很年轻，如同梦中一般，有着不卑不亢的身姿，挺拔的背脊也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但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慈祥。
宛如菩提低眉。
如果说白素真的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一般，让人看着就不由的想要陷下去，那么法海的眼睛就像是堆满了慈爱的善意，看着就让人感到舒适，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想要在他面前诉说自己的苦恼。
法海的脸生的硬朗，轮廓分明，这样俊的一张脸若是板起来，能唬到不少人，但他的表情却也甚是柔和。
当一个有着硬气的脸的人，对你露出温和的表情，用那双宛如菩提般的眼睛看着你时，怕是没人会不对他吐露苦处。
这法海，跟电视剧中那个老人形象可完全沾不上边啊。
“可。”沈青平静的点了点头，脑中却是自带音响，哼起了“法海你不懂爱”的调子，倒是把心里那股憎恨压了下去。
对于法海为何会跟他说这话，沈青倒也不惊讶。
法海好歹也是高僧，看出他是妖怪并不奇怪，只是，为何是这态度？难道不该拿着钵盂对着他喊“妖孽”吗？
搞不懂法海在想些什么，沈青倒也不介意，毕竟他本来也有和法海单独“待会”的计划。
“哎呀……法海大师居然跟他说借一步说话，怕是……”
“年纪轻轻，看着也俊俏的很，怕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
“法海大师可真是菩提心肠啊。”
“对对对，法海大师真是大善人……”
耳边细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虽说大家都压低了声音，但这对于妖怪的耳力来说，听到这些话实在太过正常了。
沈青面瘫着脸听得还挺有滋味，丝毫没有人家在谈论他的自觉，听完后还在心里吐了个槽……不得不说，人类爱八卦的习性是天生的。
直到法海往回走……也就是往自家寺庙走的时候，沈青才总算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皱了皱眉。
借一步说话，一般表示找个只有你我两人的地方说些私密的话，然而沈青完全没有想过，法海选的地方会是金山寺。
毕竟他俩种族相冲嘛。
恩，虽然他没穿过来之前还是人类来着。
沈青难得的感到了一丝趣味，一位高僧把一个妖怪往家里带着，这是想收了他呢，还是收了他呢？
“怎么了？”法海走了两步，察觉到沈青并未跟上，便转过身来问他。
沈青停在原地，脚都没动一下，眼中刻意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虽说他一开始也是打算往人家寺里跑的，但总感觉这发展有些太顺利了，顺到他都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会不会是神秘人知道他打算往法海这边跑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和法海串通到一起了？沈青看着被法海拿在手中的钵盂，眼神又暗了暗。
沈青眼中那抹探究自然被法海看了出来，他温和的笑了一下，宽抚他，“没事的，别担心。”
“对对，公子你别担心，法海大师可厉害了。”
“哎哟你还想什么呢？你之前不也是在往山上走吗？怎的这时候又犹豫起来了？”
身边的人群听法海这么说了，沈青还是一动不动，不由的也劝了起来，倒是法海，只是用他那双眼睛温和的看着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前面等他。
终于，沈青像是想通了一般，往法海的方向踏上了一步阶梯。
……是驴子是马，等他拉出来看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大师，你刚才是想去哪？”沈青跟在法海身后，保持着两步阶梯的距离，随口找了个话题。
“来接你。”法海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就跟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只有一股随意的淡然。
然而这话，却让沈青怎么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正常”的回答，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惊悚了。
小剧场：
法海：来接你。
沈青：虽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我已经有哥了，而且我哥比你帅比你强baba……
法海：……
第五十九章 ：异样
“来接你。”
沈青微微眯起了眼睛，隐隐有青光在里面闪过，他盯着对方光溜溜的脑袋，语气轻松的重复了一遍，“接我？”
法海并不回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依旧像之前那般从容，保持着之前的速度，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你知道我会来？”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动了动，以微不可察的动静快速捏了个法诀，只见一个人形模样的红色符咒渐渐出现在手中，而后隐进了手腕中。
“阿弥陀佛。”
“你带我进金山寺到底有什么目的？”十之八九，法海跟那个神秘人也许已经见过面了，并且站到了他那边。
只是，如果是阴谋，为何偏偏要到金山寺中？随便找个地方收了他不就好了？难不成金山寺里还有属性加成？
“不是我带你进金山寺。”法海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踏上了最后一台阶梯，站到了寺庙门口，每一个看到法海的人都会虔诚的喊上一声，法海再则笑着点点头。
沈青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说一半后就把他扔在一边等待的滋味实在难受，但沈青依旧没有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好半天，法海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沈青，依旧是温和的神色，但如今却显得严肃起来，法海说，“不是我想带你进金山寺，而是你想到寺里来。”
“所以你选择把我往寺里带？”
法海只是笑着，这无疑成了默认。
“……”瞳孔缩小，沈青微微睁大了眼睛，手中也不由的握起了拳头，然而下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
脑中在极速的转动着，小青的身影出现在了脑海中，那个在白素真被收进钵盂之后出现的小青，那个性格和梦中完全不一样的小青。
宛如空壳的小青。
小青说，我不需要这具身体，你需要。
所以他占据了这具身体。
法海说，不是我想带你进金山寺，而是你想到寺里来。
所以法海就将他往寺里带。
就好像，都是为了他一般。
但是……
为什么要以他的需求为准？小青那边也就算了，毕竟从得出的信息来看，他就是被他们送进来的。
但是法海？一个高僧，他凭什么要以一个妖的意愿为准。
也许这只是神秘人和法海布下的语言陷阱？沈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些疑问让他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原点，那个什么都没有解出来的原点。
“那么，法海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既然对方让他搞不清方向，那他就自己多问问，给他们露出马脚的“机会”。
“我不知道。”法海摇了摇头，再次抬脚，往寺庙里走去，好一会才补充，“但是他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们也知道。
“他是谁？”几乎是在听到这个答案的同时，神秘人的身影就蹦了出来，沈青的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冷静，带上了急促。
谁知，回复他的，竟是小青也说过的话。
法海说，“你来早了。”
此时此刻，小青的身影似乎和法海重合到了一起，他们都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跟他说，你来早了。
沈青握紧了拳头，倒也没再问其他问题，诡异的重合感让他感到了不安，法海的话怎么看都像是指的神秘人，但从行动上来看，却是完全相反。
法海对他的态度甚至还非常好。
他被法海带到了寺庙的后的院子中，这地方一般是招待到寺庙中留宿的客人的，他本以为这里面有什么陷阱，但是等了一个下午，也没出什么事。
沈青不由的觉得自己是否是猜错了，法海口中的那个“他”也许根本就不是神秘人？
晚饭是被法海送来的，沈青还警惕的检查了一番里面是不是下了什么东西，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查到。
一脸温和的法海站在桌前看他折腾，也不说话，看沈青检查完了，这才准备离开。
“等等。”
法海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
“既然“他”告诉你我会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来干什么的？”
“自然知……”话未说完，法海突然冲他举起了钵盂，他神色未变，好似他们还在友好的交流，只是钵盂那黑洞洞的口子实在看不出哪里友好了。
也好在沈青并未放下警惕，见他突然起手，脚下一点就往旁移了数步。
“……道。”法海这才慢悠悠的补完了最后那个字。
“哦呀哦呀，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青弯了弯嘴唇，心情莫名的复杂起来，法海的突然出手不但没有让他确定自己的想法。
……确定法海和那神秘人是一伙的想法。
反而感到了无比维和。
那是缘于每个人都会有的直觉，直觉在告诉他，法海也许是跟“小青”类似的存在。
法海并不回答，他那双本来显得温和的眉眼凌厉了起来，薄唇轻启，从里面吐出了一长串的经文，而后手一扬，钵盂被他扔在了空中，冲着沈青的方向露出了黑乎乎的口。
不能被它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