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浊酒湿衣
海水浇进了镇江，然而在那一刻，水流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停在了青蛇的上方。
一瞬。
两瞬。
三瞬。
静止的海水再次翻滚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是开始四散而去，分成了几十股，往各个方向“流”去，青蛇的眼睛甚至都染上了红意。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躲在屋中的百姓观望着这一切，心里也慢慢有了定论。】
“哥……？”沈青的眼中毫无情绪可言，有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然而这眼神却是在白素真映入眼帘时慢慢地软了下来，有了“活气”。
气势凌人的沈青到了白素真面前，永远都只是软嗒嗒的一团，看得白素真心中发软。
“一定要杀？”
沈青愣了一下，因为白素真的问题。
白素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杀陆一。
白素真也没有阻止他，让他不要杀陆一。
这个问题也毁了陆一心里所怀有的那一丝希望，他开口就要求饶，却被黑蛇缠得更紧，再次张嘴，已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沈青喉咙有些发堵，他一开始就放纵自己对陆一出手，就是算准了白素真会帮他。
白素真不会让他有事的，再加上陆一根本打不赢白素真，他也猜到过白素真有可能会阻止他，但如今的状况却是与他的猜想不太一样。
“你是我养大的。”所以我相信你的品性，相信你不会没有理由做出这些举动，相信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我相信你。
明明没有阳光照着，明明是在空旷的结界之中，白素真却像是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明明是一张英俊得有些凌厉的脸，如今看上去却是柔和至极，温和得让人沉醉。
沈青摸了摸自己的胸腔，那里正跳个不停，明明没有吃糖，他却感到了甜意，实在太甜，甚至让沈青觉得眼睛发酸。
【海水终于全部流向了各处，没有对镇江的百姓造成什么损失，小青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他也撑不住了，不过这么一会，他全身所有的法力都已经全部用完。
这状态实在费神，若不是……
体内的法力空空如也，再怎么不愿意，小青也还是化成了自己最初的原型……一条拇指粗细的碧绿小蛇。
人类的脚步声渐近，嘈杂纷乱，小青施了个小小的幻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他暂时变不成原型，更别说帮白素真什么了，所以能做到的只有“观看”这一件事。
他看到白素真偏头跟龙王说了些什么，法海同僧人朝着山下做了个礼……似乎是在感谢他？小青猜不准。
说实话，他会做这些也不过是因为白素真。
龙王唤他大人“星君”，既是星君，为何还披着妖的壳子？小青又不是真的傻，稍微想一下便猜出来了。
白素真十成十是为了渡什么劫。
神仙下凡渡劫期间，是不能伤人的，不论什么原因，只是天道为了保护人类，若是伤了人类，劫难会更多。
他只是……不想让大人再多受难。小青躲在能看得到天上的发生了什么的小巷中，盘起了身体。
接下来只要等大人把那小白脸救出来就好，这对大人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
……本该如此。
这事本该以白素真的胜利来落下帷幕，本该如此的。
一如对上青城山上的黄蟒，一如姑苏吕祖庙里的陆一，不管他们修为比白素真高多少，白素真都是轻松获胜的，更何况一个人类和尚。
但是事实上，白素真被收进了和尚的钵盂之中。
……因为“小青”捅了他一刀。
小青瞪大了眼睛，半立着上半身，死死的盯着云层之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全身都僵了，就像是被石头包住了全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视线里，冒充他的人看着收了白素真的钵盂哈哈大笑，右手覆在了脸上，他的骨骼在变大，衣服也随之变化，直到这变化停止。
小青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陆一。
因为瘟疫而被白素真收拾了一番的陆一。】
沈青当初梦到这段记忆的时候，还以为真是小青捅的，这也导致他乱想了不少，要不是这段记忆突然被放出来，他还要给陆一背多久的锅？
“要杀。”
沈青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里还带着湿意，原本清冽的语气变得软嗒嗒的，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陆一必须死。
第一周目时白素真放他一马，最后却被他捅刀子，既然他知道了，就绝不可能让陆一再活着，也绝不可能因为那是第一周目的事就算了。
这是他的私心。
沈青咳了一声，清了清声音，补充：“晚上全都告诉你。”
“好。”只见白素真点点头，手指微动，耳边便传来了陆一的惨叫声。
那声惨叫持续了好一会，直到陆一的眼中便再没了神智，黑蛇才慢慢松开了他。
与此同时，一条紫色的小蛇也从他的小腹处钻了出来，它全身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如若不是它身体泛着紫光，沈青还真看不出来它是什么颜色。
紫色小蛇嘴里含着一枚红色的珠子，那是陆一的内丹，毕竟是妖怪的精华所在，倒是没沾上血。
白素真手指一勾，内丹便从小蛇的嘴里飞到了手中，小蛇与黑蛇本就是白素真的法力所化，如今白素真不再需要它们了，便也就逐渐消失，不见了踪影。
断气的陆一就躺在沈青脚边，沈青盯着那尸体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把视线移到白素真身上。
“三千年的狐妖了，不剥内丹就还得杀两次。”白素真见沈青一脸呆滞，还以为他是在不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某种意义上理解的也没错就是了。
“……我可以自己来的。”他可以亲自动手杀了陆一的，凭借心里对于陆一的那股恨意。
在还没穿过来之前，沈青别说是杀人，就是拿刀子干架都是不敢的，就怕出个什么事。
但自他穿到这个世界化形之后，妖怪所掌控的常识，恢复的记忆，经历的种种状况，已然让他产生了这没什么的想法。
妖怪之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死了也怪不得谁。
更何况……陆一还害了白素真。
“会缠上因果。”白素真一手牵过沈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将手中的内丹放到了沈青手中，“拿去好好吸收。”
“那你呢？你这样……”沈青有些急。
“他害了人。”所以真要算起来，他这也不过是替天行道，虽说还是结了果的，“他也不是人。”
白素真没有告诉沈青，像这种妖物，一般来说还是放过的居多，毕竟修炼不易，只要别太过，有意悔改，为善弥补，也没有谁会白白坏了人家的仙缘。
但是既然沈青这么说了，白素真也不在意到时候的劫难会再难过一点。
听白素真这么一说，沈青也想起了当初青城山上的黄蟒，黄蟒也是因为坏了规矩而被白素真杀了的，若是会因此缠上因果，白素真早就缠上了。
这么一想，沈青也就释然了。
“回去了？”
“好。”
第七十七章 ：糕点引发的告白
陆一的尸体最后变成了一只三尾白狐，被白素真拎出了大殿，在城外寻了个地挖坑埋了。
至于“真人突然消失”这件事，本就圆不回来，所以白素真自然也就不打算去圆了。
沈青跟白素真回去保和堂的时候，那里已经排了长长的一排人，白素真练的药几乎是药到病除，有用的效果传出去，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但是除却药房这处，其余地方却是依旧萧条的紧。
“药够吗？”沈青看着几乎挤得水泄不通的药店，抽了抽嘴角，凑到白素真耳边轻声询问。
“够的。”既然要卖，白素真自然也是算了份数的，哪会不够，“接下来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修炼算吗？”沈青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白素真这么问的用意。
他之前是为了对付神秘人，这才看起来好像是天天都有事忙，但如今知道这事急也没用，等个一年，什么都不用愁了，沈青也就放下了太多的担子，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干了。
“不算。”白素真看着自家崽子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沈青的脑袋。
“那就没有。”沈青其实不太喜欢白素真摸他的脑袋，论及缘由，也不过是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
但是白素真似乎挺喜欢的，于是沈青也没躲，只是用抗议的眼神盯着白素真，不自觉地鼓了鼓腮帮子。
沈青那张脸一向都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子的“别来烦我”的高傲气势，有着冷艳的美感，但在白素真面前却总是像个小动物似的，爱撒娇装弱，如今这抗议的眼神一出，直接逗得白素真笑了起来。
“刚好我也没事。”放在沈青头顶的手放了下来，却又去跑去戳沈青的脸蛋，白素真只觉得看着这样的沈青，自己的心都化了。
“所以，要不我们提前一点说？”捏了一小下过了一下手瘾，白素真也就不再逗弄自家崽子了，而是进入了主题。
“什……”后面那个字还没吐出来，沈青就了悟过来白素真是什么意思了。
……他之前说过，要跟白素真说一些事。
然而事到如今，沈青又再一次紧张起来，他张了张嘴，有些想再拖一下，眼睛也不自觉地瞄向另一边。
“反悔了？”
白素真的声音平静而又柔和，没有责怪的意思，就连脸色也没变，还是一副宠溺的模样，只是在沈青看不到的袖中，握紧的拳头上手背已经鼓起青筋。
“没关系。”不是没有失落，只是不想去逼沈青，白素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等你。”
沈青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抬手抓住白素真的小臂，巴巴地看着他。
……不想让白素真失望。
“没有不想说。”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嘴里发干，沈青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不想对白素真说话不算话。
“我只是，有点紧张。”明明知道早晚都得说，他却还是紧张，就像对父母坦白自己做的坏事一般，紧张而又害怕。
“我之前学了点厨事。”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无一不在证实沈青的窘迫。
白素真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个心情，只是，他很想抱抱自家的小崽子。
……想再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