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剡
“不是急躁,而是节约时间。”坐在角落里,头发凌乱的男人说出了开庭后的第一句话,他看上去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说话时都控制不住地打哈欠,“平行世界不同个体的大脑是不是会不一样?我当初怎么直接开口就是【死亡即是另一种沉眠】呢?”
“我和你说的差不多。”最上首的审判官点头赞同,“当时那次审判我记忆犹深。”
他右手边的书记员笑了起来:“可不只是修改死亡的概念,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死亡不存在我踏足过的土地之上】。”
“但我也给出了合理的代价。”审判官回答,“我几乎在那片战场上停留了我的下半生。”
“死亡。我们的诉求好像都与这个词有关。“年迈的季言秋感慨道,“悲剧时常围绕着我们。”
“也许下一回我们可以修改自己身上的幸运值。我赞成这次修改,祝你好运。”有着一头齐腰长发的季言秋向着下方的受审判者温和地笑了笑,摁下按钮,也同样消失不见。
“没有人觉到后两条涉及到了别人的异能力吗?”最右侧的青年季言秋抬手敲了敲自己额头上的电子晶体,说不清是在指责还是借着这件事来骂给自己植入了这块东西的组织。
“乱动别人的异能力可不好,目前梦境被弗洛伊德分散在每一个伦敦市民身上,或许乔治.奥威尔也被可怜地分了点负荷,你这么做可能会让他们的异能受损——不过我对此喜闻乐见,赞成了。”
宣传官看着又空下去一个的席位,摇了摇头:“这可不太礼貌,但我也觉得他们受点伤也不错。”
“同意了乔治.奥威尔就能吃苦头吗?那我也赞成。”穿着骑士礼装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同上,麻烦出去之后帮我把雨果也打一顿。”穿着风格从上至下散发出浓郁法兰西气息的青年紧随其后。
左右两边都空下来的季言秋女士无奈地笑了笑:“都快半数了呀,那我也助一次力吧。”
她按下按钮,同时没忘记帮侧后方双手自手肘以下都是木质假肢的季言秋也按了下去。
审判官看着空下去一半的陪审席,歪了歪脑袋:“超过半数了。”
“是的,所以您该宣布季言秋胜诉,”带着金丝眼镜的书记员提醒道,“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到其他人的意见。”
年迈的季言秋摇了摇头:“我并无异议。希望你下次再见到我们,要修改的规则不再是生与死。”
他留下这句祝福,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我也希望如此。”他身旁,穿着一身黑西装的青年叹了口气,按下按钮。戴着口罩的少年不发一言,也同样按下了按钮。像是贵族一般的少年季言秋环顾四周,挑了挑眉:“都走了?那我也走吧——帮你按了,不用谢我。”
“被帮忙”的[季言秋]耸了耸肩,但也没有发表不同的意见。
陪审席上的十二人全数表态完毕,审判官扬起手中的法槌,宣布了审判的结果:“经陪审团的认真决议,以及审判官和两位书记员的综合考量,本次审判已结束,判定被告人季言秋诉秋合理,驳回036号世界意识的死刑判决。”
那冰冷的视线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巨大的压力笼罩整个审判庭,但下一秒,审判官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那道视线瞬间消失不见。
“判决宣布后可不能再提出意见了。”审判官重新坐下,看向了下方的季言秋,“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季言秋凝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他曾不止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过这对深棕色的眼瞳。随即,他轻声说道:“无论我提出什么诉求,你们都会按下同意的,对吗?”
法庭上沉默了许久,过了半晌,【宣传官】才开口回答:“这么说倒也不错,毕竟——”
“你既是我们,我们既是你。”戴着金丝眼镜的书记员接过话来,“我们都是名为季言秋的个体,是平行世界的你的投影。”
“我们当然会帮助你,因为你的诉求也是我们的诉求。”审判官面无表情地说道,“审判庭只是一个媒介。”
“一个通知。”【宣传官】笑着说。
“一个开关。”书记员推了推眼镜。
“我们是你更近一步影响世界的钥匙,是你能够和世界规则谈判的筹码。而现在,恭喜你。”审判官最终宣布,挥动手中的法槌。
“——你正式踏入了超越者的世界。”
槌音响起,眼前的一切随之扭曲、破碎,直到他的眼前重新出现那间熟悉的客厅。于乔治.奥威尔惊讶的目光中,季言秋侧头吐出一口鲜血,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对准了自己的颈侧。
“你……”乔治.奥威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东方人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真可惜,现在说不出话来。季言秋眼睫垂下,感受着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
消除人们对死亡的概念,阻止他们在醒来后死亡;将梦境的核心转移为他,停止一切因果律攻击;然后是用他的死亡作为代价,换取这次修改,彻底终止这场噩梦……
玻璃碎片尖锐的顶端划开皮肤与血肉,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只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已经渗透了季言秋的冬衣。梦境因为核心的死亡而崩溃,颤抖着化为了一片空白。
季言秋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疲惫地合上双眼。
现实,从英格兰其他地区临时赶来的钟塔侍从们正在火急火燎地尝试着从外界突破集体梦境。
“再尝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队伍前方,从西班牙匆匆赶回的罗素表情凝重,“就去向华国求助。”
伦敦不止有政客、贵族和皇室,还有时钟塔里及其重要的研究资料,以及整个英国的异能中坚力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目送着下属远去的背影,罗素面无表情地在桌子上重重锤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通讯设备时刻捕捉着从伦敦传来的信号。
伍尔芙的空白邮件就像是点燃希望的火种,也让钟塔侍从找到了突破的方向,只可惜,奥地利投放的半成品异能武器在叠加上弗洛伊德之后,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破解的幻境。
疯子……都是一帮疯子!弗洛伊德更是其中翘楚!把自己的大脑都交出去!
通讯设备终于传来了他等待已久的第二次提示音,罗素眼睛一亮,刚要点开那封邮件,设备却再一次响起了收件提示,再一次、又一次,不断响起,就像是——
他一把拉开了军事帐篷的帘子,看见那笼罩在伦敦上面的迷雾逐渐散去,心脏从未跳得如此之快过。
——伦敦,醒来了。
————————
“滴。滴。”
心电图机的声音在这间位于楼顶的病房里回响,躺在病床上的东方人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得可怕。他的身侧,一只白色的狐狸乖巧地趴在床边,无声地守护着他。
而门外的走廊上,只是随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就匆匆赶回的陈云生脸色阴沉得可怕,身上尖锐的气场让狄更斯都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
“我只是去了一趟威尔士,回来时我们华国的孩子就躺在病床上了。”陈云生尚还维持着外交官的礼仪,只是说到这里时还是冷笑了一声,“你们答应华国会保护好季言秋直到他回到华国就是这么保护的?还要他一个华国人来拯救你们岌岌可危的首都?”
她的对面,英国的外交官赶紧放低了姿态,特地用不是很熟练的华国话说道:“季言秋先生是我们伦敦的英雄,我们保证,不会缺少任何一点赔偿以及季言秋先生应得的荣耀!”
只可惜,陈云生并不买账:“就算是你让奥威尔帮你把国籍给改了也没有用,而且这些是你们应该做的——让开,让我进去见他!”
外交官赶紧给狄更斯递了一个眼色,狄更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走上来,口不对心地劝道:“陈女士,言秋还没醒。”
“是吗?那他又是因为谁才异能消耗过度直到现在还没醒的?”陈云生面对这个家中小辈的友人时表情缓和了些,但还是如同冰霜般寒冷。
狄更斯苦涩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对了,言秋已经是超越者了……”
“我还没有老到连资料都看不清的地步。”陈云生抽了抽嘴角,“他救了一整座城,记得吗?”
狄更斯闭嘴了,回头给了外交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但里头到底是他真的哑口无言还是不想再当挡刀的就不清楚了。
外交官欲哭无泪,但也不得不按照首相的意思继续上去拦人:“陈女士,我认为应当让病人拥有良好的休息环境……”
咔哒。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三人齐齐看了过去——病房门后,虚弱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华国青年右手还没从门把手上收回来,借着门板将自己撑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是眼睛很亮。
【我能和阿云姐单独说说话吗?】
一行银色的小字随着季言秋开合的嘴出现在半空中。
第106章 意料之外的花束
病房门关闭, 出色的隔音不止给了病人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也同样隔绝了门外的英国外交官偷听的机会。
陈云生扶着季言秋躺回床上,自己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脸上担忧与心疼参半, 还有点不太明显的愠怒。
“他们真是……”陈云生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季言秋猜想她应该是把一句不该出现在外交官嘴里的脏话咽了回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季言秋笑了笑, 银色的句子在空中缓缓书写着, 就像是故事书里头的魔法:【英国政府确实不怎么样。】
他虽然因为异能损耗过度而暂时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但还留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那些政府官员在他床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陈云生看着他苍白的脸, 千言万语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委屈你了……我已经催了QIN,他应该三天后就会到, 直接把你带回去,不用跟着他去俄罗斯。”
季言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天啊……】
“怎么了?太短了吗?”陈云生关切地问道, “你恢复的如何?其实也可以在这里等等, 不着急出发。”
季言秋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没有什么伤, 只是异能消耗过度而已,不必为了我改计划。】
陈云生顿了顿, 最后还是没忍住, 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顶。
“其实你任性一点也可以的。”看着在自己将手放上去那一刻就瞬间僵硬的季言秋, 陈云生放轻了声音说道, “你完全有这个权利呀,哪怕是向我控诉英吉利对你做的事、要求我向他们狠狠报复都算你脾气好了。”
季言秋怔怔地对上那双温和的、慈祥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半空中的银色字体忽明忽灭,没有一点保留地把他此时纠结的内心给展示出来。
陈云生自然也是看到了, 饱含善意地轻笑一声,惹得脸皮很薄的季言秋红着耳朵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收了收,这才让那行字不再出现。
“我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别人,可委屈的事情要和别人说呀,不能总是憋在心里面的。”病房里,温和的长辈语速柔缓,就像是在哄着一个过分听话的孩子,“总是把不开心的事情藏在自己心里,会慢慢的越来越不开心。”
过于任性不好,可太听话太懂事的孩子也会怀着满腹他人所不知的委屈,往深渊越陷越深,哪怕快要窒息了还在咬着牙说没事。
陈云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季言秋形成这种性格,她只是在想,这样不行的。人的情绪要有宣泄口,负面情绪就像是往瓶子里面装热水,如果一直都将瓶盖所盖上的话,总有一天整个瓶子都会被那宣泄不出来的热气而撑到破裂开来。
季言秋低着头,垂下的发丝将他的面庞所遮盖住,也挡住了他的表情。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那么直白地具象化着他离开家乡的时长。
过了许久,陈云生才看到一行小字飘了出来,书写得有些慢,如果能有声音的话一定是断断续续的。
【谢谢你,阿云姐。】
陈云生看着那一行小字,有些无奈:“唉……你这孩子……”
她知道季言秋还是不愿意向其他人诉苦,但陈云生总不能逼迫他,只好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一束鲜花,选择的另一种方式来让过分听话的小孩放松些:“对了,我在上来时看见了王尔德,他想要上来见你,只不过被英吉利的外交官拦下来了。需要我把他带上来吗?”
季言秋顿了一下,也转过头去看向了床头那一束仿佛刚刚从花圃中摘下来的、在冬日里难得的鲜花,带着点疑惑问道:【那这束花是——】
“是英国女王送的。”陈云生用相当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差点没让季言秋从床上摔下来的话语。
英国女王……?季言秋一时之间看那束花的眼神都变了,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束花确实不是王尔德平时会送的风格。
王尔德比较偏好使用不同色系的花,巧妙的将其配合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耀眼;而床头这一束则是偏向典雅大气的搭配,里面所包含的花的花语基本上都是和祝福早日康复以及赞美英雄有关的。
陈云生看着他惊讶的表情,说道:“也只是一束花而已,不是她亲自来送的。不过也是,在阿加莎.克里斯蒂从爱尔兰回来前她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白金汉宫的,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好她的邀约。”陈云生伸出手去点了点花束里的花,风铃草轻轻摇晃着,淡紫色的花瓣还保持着刚摘下来时的柔嫩,“救命之恩……那帮政客和贵族不会安心让一个华国人顶着他们救命恩人的名号太久,所以一定会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就把人情还上,而皇室是其中最急切的。”
季言秋沉默不语,但内心里早已浮现出了先前所想过的计划。
一个天大的恩情可以换来多少东西?在没有试探过前很难想明白。或许换取一个一直不愿意归属的刺头超越者绰绰有余,那,更多的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可以等QIN来了再谈。”陈云生安抚他,“他很擅长这方面。当然了,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季言秋对着陈云生乖巧地笑了笑:【谢谢阿云姐。】
陈云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可是我进来以后你第二次对我说谢谢了。既然喊我一声姐姐,又何必那么客气?”
季言秋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陈云生对上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对着你这样的乖孩子我可气不起来。”
要是换成文协里那几个一年里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小兔崽子,她现在已经被气到头昏了。
陈云生又嘱咐了几句有关于英国方可能会说的话术以及相对合理的补偿价位,直到护士在外面敲了五次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季言秋和她挥手道别,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过了一分钟后才对着站在门口看着什么表的“护士”招了招手,银色的小字自动飘到了那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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