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清香
“……我想先取些出来。”
杂役知道徐家是真心想帮忙,所以这句话说的也分外艰难,因为它实在歧义太重,怎么听都是不太相信徐家。
但他娘子的手不能再拖了。
“两吊钱够吗?”
秦娘子并不在意,她这几年也见过不少人,自认为还是有些见识的,杂役明显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难处。
“够了够了。”
市面上的铜钱大多是用麻绳串起来的,一千枚就是一吊,两贯钱足够请大夫了。
“收好,当心被人听到了。”
秦娘子爽快的拿出两串钱放到杂役的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几乎要压弯他的腰,纵使金家并不是个好主家,但对于从小签了卖身契洗脑的杂役而言,他这就是背叛。
“多谢娘子。”
他终究没有被压倒,额头上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手却抓的很紧。
杂役出了徐家的门便飞快的往金家走,走到一半便转了个弯,跑到一个死巷的尽头,抽出城墙上的半截砖块,把铜钱往里面一丢,原样将砖块摆回去,又把自己的脸涂了些灰尘,头发揉乱,才两手空空的回了金家。
“杂役,你又去借钱了。”
守门人一看到杂役的狼狈模样,便高声笑道。
杂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刚刚亲眼见你冲着亲戚借钱,被推了出来。”
杂役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借钱不能算拿……借钱!……亲戚家的事,能算借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媳妇伤了”,什么“大夫”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门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于是众人都知道,杂役这次出去依旧没有借到钱,那亲戚是个不靠谱的,就是可怜了这小子,也不知道那二娘子的钱要怎么还。
杂役顶着一张红脸回了房子,便跟妻子忙忙碌碌的开始卖家当,桌椅板凳床铺柜被全都出手,因为时间紧又要的是现钱,难免又被压了一波价,但徐家报官可能都在路上了,这些东西能换成铜钱已经是赚了。
有人奇怪杂役怎么突然就开始变卖东西了,然后就被好心人透露了二娘子的事情,再看杂役的时候,脸上便多了些同情。
“我两个凳子都要了,你给我再便宜些。”
同情贵同情,压价是不能手软的,倒不如说因为杂役家里遭了难,他们才会故意压价,这金府本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杂役妻子的刺绣手艺没了,自己又是个面团性子,可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太过分,不然真的把这杂役惹急了,人家可是会抄刀子的。
半个时辰后,大件的家什基本都卖了个干净,小件的也没剩几样,杂役也没耽搁时间,将铜钱收了,便带着媳妇匆匆往外走。
在钞能力的作用下,没人问他们两个的去向,金府上的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人逃跑了没有户籍,一样是寸步难行。
杂役也的确没想着逃跑,他已经跟徐家说好了,若是金家没有倒台,那就让徐家找关系把他们一家子带走;若是金家真的倒了,他们这批奴仆自然会被转卖,到时候徐家把他们买下,过一段时间等风波小了,便给他们归还自由身。
为了撕毁这一纸卖身契,衙役不要肥皂配方,也放弃了徐家报酬中的一半金银。
日后,他们便不再是别家的奴仆,而是有独立户籍,生死不由他人的农户。
杂役这次带妻子出来是看大夫顺便藏钱的,因为来得及时又舍得花钱,大夫拍着胸脯表示妻子的双手肯定能恢复如初。
杂役拿了半个月的药膏,握着妻子的手腕并肩回了金府,还没靠近,就看到官兵守住了金府的大门。
徐家做事这么快的吗?!
杂役和妻子震惊的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凑了上去,冲着刚刚买过他们家当的人打听消息,这些人也非常很乐意分享八卦,两人直接无缝融入其中。
后面的几天,金家一片风声鹤唳,杂役跟妻子却是一如既往,只是哀求着二娘子将期限放宽一些,家里仅剩的东西被送给了二娘子亲近的丫鬟,丫鬟见他们可怜又的确是诚意十足,便没有提醒二娘子这桩小事,夫妻俩得以拖延下去。
这一拖延,就拖到了金家走岭南,仆从多转卖。
一家子顺利被徐家买下,送到常安坊暂时安置下来,徐家遵守承诺,报酬悉数归还,夫妻两个也就没急着出去做工,而是安安分分的窝在家中养伤。
徐家信守诺言,在金家被判决的第二天,便在徐家邸店外面支起一口大锅,演示怎么将肥腻的油脂变成清爽的肥皂。
熬油,倒碱,搅拌,倒出,脱模,放置。
徐家也不多演示,每天就熬这么一锅,做出来的肥皂也不卖,倒不是不想卖,而是冷制皂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能使用,不然对皮肤不好。
徐家也没搞什么色素香薰之类的附加值,就是做最单纯的肥皂,围观的人从来没少过,带着邸店和外卖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徐家是真心想教会人的,连油脂和火碱的比例都说了个清楚,寻常百姓可能还要犹豫一段日子,但世家大族不缺这点子钱粮,在知道做法以后立刻遣人大批量去买材料,可其他大族也是这么想的,一时竟造成了“长安油贵,火碱难求”的奇观。
两个老大夫手里的火碱几乎是被人以抢的态度买走,老爷子捶胸顿足没有听徐墨阳的话多准备一些,老太太倒是平静,只是转身就去酒楼点了一桌最贵的席面。
全民制皂流行的时候,徐家的黄豆熟了。
徐墨阳早就准备好了大型的榨油工具和力大女郎,黄豆一晾干直接开干,女郎们在榨油坊中挥汗如雨,胳膊上的肌肉显出隐约的轮廓,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更加明显。
榨油剩下的油饼也没有浪费,直接运去寡妇村喂猪,一头头都吃的嗷嗷的。[1]
产油量在女郎们的适应期过后逐渐稳定下来,徐墨阳又耐心攒了攒数量,便放出了卖油的风声。
第一个订单完成后,订购的单子如同雪花般飞来,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徐家油的来路,都被徐家四两拨千斤的顶了回去,但徐家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我本来也只打算挣这一次钱。”
徐墨阳冲着秦娘子笑笑,植物油的制作方法不出现还好,出现以后便跟肥皂一样,留在徐家手中如同小儿抱金过市,就算别人还能压一压心思,龙椅上的那位却是坐不住的。
他们这次种了不少黄豆,别家的黄豆也被徐家收购了个七七八八,加上涨价带来的利润,徐家这次挣的绝不会少。
“往好的方面想,这方子给出去,日后百姓也能多吃些油了。”
虽然可能有些圣母,但徐墨阳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现在的底层过的实在太苦了。
有些事情,能做就顺手做了吧。
“而且我还有个大计划!”
徐墨阳又冲着秦娘子笑笑,他比不上曹公草蛇灰线,但走一步看两步还是可以的。
“什么?”
秦娘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徐墨阳死活不肯说,被逼急了就装睡,弄得直到最后秦娘子都没能得到答案,只能又好气又好笑的去做饭。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跟谁稀罕一样!
世家觉得现在很适合养猪。
徐家在前些日子献出了黄豆榨油的方子,龙椅上的那位也并不吝啬,确定有用后直接把方子公布出来,引起朝堂一片喧哗。
再然后,就是木匠的火爆市场和木材的涨价。
还是那句话,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那点钱,做一套榨油工具的花销,在他们眼中其实就是大人随手掏出五毛钱买干脆面。
榨油工具做好了,试过以后也的确有用,唯一的缺点是没原料——当地的黄豆都被徐家买走了,他们试验用的黄豆和油饼还是从徐家高价买来的。
不过不着急,等到外地的黄豆运过来再买上一些便是,到时候油水自用,油饼直接喂猪,猪粪可以烧成土粪肥田,田里的黄豆也能长得更好,简直是完美的循环链。
对了,烧土粪的法子好像也是徐家提出来的。
大家族们一边吐槽怎么哪里都有徐家,一边飞快的四处寻摸有没有合适的小猪仔,价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在死对头面前丢人。
想一想,到时候死对头家的孙女跟自家的孙子打架,本来势均力敌,甚至开始比较谁的哥哥更能吃奥利给,结果人家孙女一句话就给自己孙子整破防了。
“我家买了猪崽,你家呢?”
想到自家孙子一哭一个时辰的做派,族长的脸都绿了。
不就是猪崽子吗,买!
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前几年养猪的人本来就少,去年还被徐墨阳狠狠搜刮一波,连母猪都没剩几只,更别说猪崽子了。
在这些人放弃之前,徐家放出了他们手上有猪崽子的消息。
大家族们:……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骂归骂,他们还是买了猪崽子,然后就知道了这片养猪场也是徐家的。
大家族们:……
“我早就说过,他们可能小赚,但我们永远不亏。”
徐墨阳坐在轮椅上,笑的像一只狐狸。
第180章 铲平雾山
徐家的店铺重新开业,收购站点再次启动,女郎们经过失业浪潮才明白了工作的宝贵,一个个工作效率再次提高,而一些已经习惯了在徐家解决饮食问题的老客也闻风而来,徐家店铺直接跳过了人流恢复期,进入日常营业状态。
杀羊剁馅包饺子,揉面打蛋摊煎饼,徐家为重新开业做足了准备,却还是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再加上肥皂豆油猪仔那边的一堆事情,普通员工只要照吩咐做事就可以,但两位娘子作为决策者却不行,只能带着自己的助手加倍努力,为徐家添砖加瓦。
就这么焦头烂额的忙了好一段时间,两位娘子总算是将手头的事情顺,有时间计算这回徐家这段时间挣得的钱粮。
这次连还在养伤的徐墨阳都没法幸免,三人拿着小账本用毛笔算了一天,看到结果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徐家赚大发了!
徐墨阳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分成,再将之前存着的银钱加上,赫然发现自己的小目标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
“我们得花钱。”
徐墨阳唰的一下将账本合起来,满脸严肃的说道,徐家赚的钱外面可能得不到太精确的数字,但估计个大概还是可以的,现在有些惹眼了。
“比如?”
徐墨阳这么说,明显是有了计划,秦娘子配合的问道。
“铲平雾山。”
招惹他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惩罚,那座山又怎么能什么事都没有呢。
徐墨阳,一个主打一视同仁的奇男子。
“……说详细点。”
秦娘子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看疯子的眼神,但还是半天没找到正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试图从徐墨阳的叙述中得到更多信息,判断这句话的可行性。
“我这边有两个方子,需要大量的黄土和石块。”
徐墨阳的声音很轻但是很稳,这段时间两位娘子在外忙碌,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却也并未混沌度日,铲平雾山是他反复想了许久才下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石块好找,黄土的量一旦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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