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一点轻咬的力道叼住筷子,顺着指尖的触感蔓延上,他停顿片刻,确认筷子上的重量减轻,才慢慢抬起手。
“郁沐。”月御忽然道。
郁沐脊背一下挺直了,“怎么了?”
“你在丹鼎司工作多久了?”她眯起眼。
“挺久了……”郁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惊。
月御喜欢扯有的没的,郁沐便随着慢慢答,聊着聊着,得知白天要签名的事,她突然捧腹大笑:“所以,你们是特意调查了我的喜好才来的?”
“也,也不算,您的喜好又不是秘密。”羽偕明显有点羞涩。
“哈哈,我没有取笑的意思,我很喜欢。”月御放下筷子,兴味十足地瞥着郁沐:“实际上,如果郁沐是狐人,我大概会发起猛烈的追求?”
郁沐正喝着水,闻言,一个吸气,立刻呛到了。
他偏头咳嗽,咳得眼尾发红,景元侧身去拍,被他躲开了。
“哎呦,我吓到你了?”月御站起来,来到郁沐身边,关切地半蹲下来:“没事吧?”
“没。”郁沐摆了摆手,谁知月御向前一步,不小心碰倒了郁沐手边的杯子。
叮。
杯子里的水洒在郁沐的衣角,透明玻璃碎了一地。
月御懊恼地叹气,拿起桌上的纸巾,忙给郁沐擦拭,“唉,看来我今天是注定要赔给店家一大笔钱了。”
她的手相当有力,哪怕是攥着纸巾,指骨起伏的弧度都像是在握刀。
衣料的吸水性强,沾染了葡萄汁的紫色,郁沐低头,忽然感觉不妙。
离得太近了——现在的月御,与丹枫只有一层薄薄的桌布流苏阻隔。
他只好一只手伸到桌下,假装擦衣服,一只手推拒月御。
“我没关系,您不用亲自……”
“瞧你说的,是我的过错。”月御非但不离开,反倒向前一步,双目炯炯有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早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不说了。”
是吗?
郁沐睨着对方暗藏光亮的眼神,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他怎么可能没发现,月御的手一直在试图往桌角里伸,如果不是他借机踩住流苏,对方恐怕不会满足于试探。
有什么办法把月御支开,或者把丹枫弄走。
心提到嗓子眼,想不到办法,他只好去拍桌底的丹枫,因为看不见,胡乱摸索,手指抵上一块生硬的骨头。
或许是对方的颧骨,因为他的指腹很快触到一排垂敛的睫毛。
他揉上丹枫的脸,用手圈着,掌心托着对方的下巴,着急地晃晃,手指在脸颊的软肉狂敲,试图传达自己的意思。
「快点,快点,想个办法。」
“郁沐。”
郁沐的手立即僵住。
月御的声音不再温和,变得严肃,气势十足,经过短暂的试探,她确定了什么。
她一脚踹在绷紧的桌布上,因为郁沐脚尖的施力,抻直的桌布呈现了不自然的柔韧弧度。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桌下有东西?”她用血气十足的口吻问道。
“是吗?”
因为背对,月御只能看见郁沐尖利的下巴,以及对方开合着的、削薄的嘴唇。
“将军,是你的错觉。”
“站起来。”月御的目光如一把匕首,气势如虹地刺进郁沐的脊梁,“现在。”
羽偕不明白桌上突然的风向转变,更不清楚先前还开朗笑着的月御怎会露出如此威严凌厉的一面。
他担忧地看向郁沐,试图阻止,“将军,有话好说……”
“郁卿,站起来吧。”景元抬眼,意味不明地向郁沐发话。
羽偕无措地张开嘴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面将军的威仪,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容小觑,在这种场合下,他人微言轻,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头顶铡刀落下。
郁沐心跳得很快,指尖僵硬,下意识用力,终于,手掌中的触感适时地发生变化。
有什么东西卷住了他。
没有丝毫云吟的波动,一切都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进行。
玉石一般光滑的鳞片摩挲指腹,修长的龙吻在不算宽大的袖口遮掩下向内游动,几乎在皮肤上拉伸出一条纤长的线。
持明的龙躯矫健有力,十足细长,不同于蛇类收绞的触感,一圈圈缠绕着上移时,会产生被包裹、束缚的错觉。
龙顺着他的手臂,飞快攀爬向上,它的爪尖十分锋利,即便刻意收起,依旧会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糜红爪痕。
两秒后,它的尾巴彻底消失在手腕处,紧密地贴上郁沐的小臂,一动不动。
郁沐深吸一口气,在月御发难前,猛地站起身。
“请。”
他抱臂,倚在墙上,面色不虞。
月御眯起眼,见对方这么坦荡,她反倒有些不肯定了——但她从不疑心自己的判断,且不动摇,因为她是曜青的将军。
月御掀开桌布,半跪在地,手指在地上抹过,只有一点甜糕的碎屑。
景元瞥向郁沐,见对方半低着头,左手臂隐隐有点颤动,像是在与什么抗衡……
好吧,他的确在忍耐。
郁沐的呼吸急促,每一段都被压成细小无声的喘息,令他看上去毫无异常,可衣袖的宽量终究藏不住一条持明。
为了使布料的弧度看上去自然,那条龙,正在他的肩背和胸腹上攀爬,试图寻找足够的肌肉凹陷处,将自身融为一体。
可它毕竟是一条持明,有鳞有爪,有短小但坚硬的龙角,有菱角分明的长吻。
尤其是,当它蹭过什么的时候。
第68章
郁沐情不自禁地想要躬身, 以缓解突如其来的刺激,但月御站了起来,为了不被察觉到异样, 他只好咬牙忍耐。
持明的牙齿如此尖利, 它攀过细腻的皮肤,在腹部的鳞片重重碾过对方的胸膛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究竟给对方造成了多大困扰。
它变得局促不安,龙目狭长, 目光无处安放。
月御狐疑地站起来, 拧眉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再三确认后, 接受了自己误判的事实。
“奇怪……”她挠着下巴, 百思不得其解——她分明感觉到了一点可疑的陌生气息。
郁沐语气不满:“将军,你检查完了吧?”
月御哑口无言, 只好点头。
“我很好奇,您究竟在找什么,从刚才开始,先是衣柜,然后是桌子底下。”郁沐深吸一口气, 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从容。
“难道这家店里藏着十恶不赦的刺客?”
月御:“并不是……”
郁沐不悦地抬起下巴:“那您刚才的举动,要怎么解释。”
“我……”
月御支吾了一声,干脆跑到郁沐身边, 按住肩膀, 把人推到座位上。
“对不起啦, 是我疑神疑鬼,实在是在战场上习惯了,有点风吹草动就难免刨根问底……我给你布菜好不好?”
“不要。”郁沐一抖肩膀, 谁知对方的手劲极大,没抖开。
身上的持明不得已将尾巴从郁沐的肩胛处移开,慢慢向下,挪动到腹背处。
它的爪勾住皮肤,急促的呼吸使肌肉起伏变得剧烈,柔软的尾部毛发开始扫动,郁沐如坐针毡。
好痒。
“来嘛,别生气了,你想吃什么?这个,还是这个?”
月御自顾自地给郁沐夹了一小碟菜,低头,惊讶道:“你怎么耳朵都红了,是太热了吗?”
“我没……”郁沐吞咽了一下,曲起手臂,挡住对方向下窥探的视线。
月御若有所思地伸手,触了下郁沐的耳尖,“真的好烫。”
“郁沐,你不会生病了吧?”
郁沐:“我没有。”
“真的吗?”月御向前凑近,不依不饶地要细细观察他的神态。
“真的。”郁沐赶紧道。
月御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她兜里的玉兆响了。
她侧身拿出,郁沐并未看清上面显示的名字,但月御瞧见后,收起了脸上鲜明的笑意。
“怎么?”景元支着头,懒懒抬眼。
“有人催我们回去呢。”月御神秘一笑。
景元了然,随着月御的话,站了起来。
二人的确是有事要忙,连吃顿饭也不得清净,月御穿上自己的轻铠,倚在门口,明朗地笑着对郁沐摆手,“明天见,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最好还是别见了……”郁沐小声嘟哝。
“嗯?”月御没听到似地挑眉。
“好了,月御,我们走吧。”景元拍了拍月御的肩膀,把还想回头的同僚带走了。
包厢里终于安静了,羽偕一下瘫软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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