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景元的金瞳倏然睁大了一点。
“愿意体验免费清洁和专业理疗服务的持明应该有很多。”郁沐胸有成竹。
景元:“……”
还没等他开口,郁沐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动。
咔哒。
像是某只蛰伏着的有鳞有爪的生物,狠狠挠了下粗木横梁、发出的泄愤之音。
郁沐仰起头,神策府的穹顶是架梁纵横的开放构造,仿佛立身山峰海崖,自仙舟舰锋仰望墨色苍穹和璀璨群星。
任何细小的事物,只要藏身于深邃晦暗的星空中,都会变得难以辨清。
郁沐指向头顶,明知故问,“景元,你这房梁是不是有东西?”
景元:“……怎么会呢。”
“是吗?”郁沐喃喃,“看来,你这房子也该修了。”
景元皮笑肉不笑。
郁沐不再追究,片刻后,合上规则书,胜券在握,“来吧,我准备好了。”
黄蓝棋子准备就绪,本着新手优先的原则,郁沐先执棋。
十几个回合下来,弈棋如兵戈,刀光剑影硝烟无声,郁沐的先锋和机动兵七进七出,被景元杀了个片甲不留。
“将军。”
“将军。”
“将——”
“等等,景元。”郁沐一脸严肃,“你是不是藏棋了。”
景元:“郁卿,对付你,我还无需藏棋。”
郁沐:“……嘤。”
他往后一仰,躺在铺了软垫的坐榻上,双目放空——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打了好多草结。
“怎么,这就认输了?”景元鬓边的白发一晃,“不再来一局?”
“景元,你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郁沐指了指墙上的钟,“再过三个时辰,都该上班了。”
“果真是。”景元一瞥墙钟,“与郁卿对弈着实有趣,害我错记时辰,深夜至此,卿不妨在这里住下?”
郁沐抱起咪咪,习惯性拍了拍狸奴滚圆的屁股,得到一声清脆的呜咽。
神策府距离郁沐家明明只有不到半小时的步行距离……景元这是在故意留他?
难道第二天一早他就会被押送幽囚狱?
可他最近安分守己,什么坏事都没做——不,他以前也没做过坏事,没道理盯防他。
除非,景元有必须留他下来的理由。
见郁沐思忖,景元捻着一枚蓝色棋子,圆棋在指尖转动,代表了本人不算平静的心绪。
因为平躺,郁沐能轻易将广阔的穹顶收入眼底,漆黑的横梁纵横交错,如同钢筋铁骨铸入夜空。
从刚才开始,房间里就有第三个人的视线在逡巡,自高处投来,并不热切,冷冰冰的。
不同于在书室中毫无防备下的惊讶,有了戒备之心后,郁沐便能慢慢寻见那抹虚幻的眸光。
那条潜藏在阴影里的龙,正不悦地扒紧横梁,遁于暗影,等待自己所寻求的契机。
只不过,它看上去有点焦躁不安。
是自己的出现破坏了对方本来的计划吗?
郁沐敛下眼,坐起,挠了挠咪咪的后颈——咪咪还小,正是贪睡的年纪,被郁沐一骚扰,不悦地喷了个响鼻。
“来吧,今晚我一定要赢你一次。”
景元眉心潜藏的忧愁霎时消散,笑意变得真诚很多,“以郁卿的火候,怕是难呢。”
“不一定。”郁沐胸有成竹地执起蓝棋,“这次我要自己挑选幸运色。”
“可以。”景元一笑。
然后……
“将军。”
“将军。”
“将军——”
“景元。”郁沐满头黑线,一捶棋盘,棋子忽地被震串了位,“你是不是出千。”
“怎么会,对付你……”
“闭嘴,再来。”
——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第一个走进神策府大门的青镞如此想。
身为深得景元器重的策士,为将军处理大量日常琐事,井井有条地维持神策府运转,青镞对自身的工作有着深厚的归属感。
每天,她都是神策府中最先到达的策士,在将军未到之前,准备今日要件、罗列日程,以供将军垂询。
她相信,在自己的辅佐,哦不,在将军的带领下,罗浮会成为巡航万载的不朽之舰。
而在前段时间神策将军忽然不见人影的焦头烂额后,她的辅佐生活终于回归正轨。
景元狠加了几天班,处理掉案牍上堆积的公文,令她欣慰不已,感慨抹泪。
回来了,都回来了。
想必,这样有规律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如同仙舟人寿命般漫长……
面对门外的巨大铜镜,她一如往常地整理衣领,检查发髻,确认妆容,保证自己能以最优秀的精神面貌迎接工作,然后……
神策府内传来了一声咆哮。
“不不不,不要吃我的兵——!”
青镞:“?”
她疑惑地走近,紧接着,另一道天天响在她耳边的声音出现了。
“落子无悔,郁卿。”
青镞:“……”
她花容失色,飞奔至厚重大门前,用力一推,晨光破晓。
长殿尽头,本该在睡梦中的、她的顶头上司正手捻棋子,散漫又不失风度地轻笑,与他对弈的是郁沐,金发因抓弄而凌乱,正心碎地目送自己唯一一个先锋兵远去。
日光熹微,洒在景元的红缨发绳上,衬得他的金眸明亮,妖冶。
“你又输了,郁卿。”景元冷不防道。
败局已定,郁沐一头磕在桌案上,肩膀耸动。
景元手中的棋子不转了,他低下头,小声问:“哭了?”
郁沐猛地抬头,表情和咪咪气恼后龇牙咧嘴的模样别无二致,“你才哭了。”
“开玩笑的。”景元指向自己被吃掉的一堆棋子,给了颗甜枣。
“郁卿的进步显而易见,假以时日,一定能在方纹枰上称霸罗浮。”
“我谢谢你哦。”郁沐幽怨地枕着棋盘。
景元露出一个很屑的笑,“不客气。”
郁沐:“……”
“你们……”压抑着的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郁沐和景元侧目看去。
只一瞬,身着神策府制服、仪容一丝不苟的青镞就冲到了二人面前,“你们,是一晚上都没睡吗?”
景元瞧着青镞隐隐发青的脸色,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同时开口。
景元:“怎么会。”
郁沐:“对呀。”
景元:“……”
郁沐忽然感觉到后颈飞来一股寒气,他头一缩,紧接着,面前文质彬彬的策士爆发出堪比步离首领的杀气。
郁沐:“?”
“将军——”青镞一字一顿,“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休息,迎接之后的工作——吧?”
景元抬起双手,摆出了一贯的猫猫嘴笑容,“这个,青镞,我有在休息……”
青镞怒目圆睁:“是指和您的丹医下棋下到上工吗?”
景元:“怎么不算呢……?”
青镞深吸一口气,关键时刻,她的专业素养一览无余,语速快而清晰道:
“将军,您还记得自己上午有一通内线工作会,中午要听取仙舟联合商会的报告,下午到地衡司的分设站视察,并且,晚上在太卜司的授事厅与太卜大人共进晚餐……吧?”
“哇。”郁沐低咳一声,在桌下碰了碰景元,“你工作好多。”
景元的笑意已经焊在了脸上,“当然,当然,青镞,不要紧张,我都记得。”
青镞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当她瞄见景元眼下的黑眼圈时……
“将军,您快去睡觉吧——!”
景元:“好的,我这就去。”
话毕,景元便施施然离开了——距离他上班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
胜负欲退下,郁沐打了个呵欠,榻上,咪咪早就睡得四仰八叉,尾巴一勾一勾,青镞收好棋盘,无奈地将咪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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