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染青丝
“以后再说吧,没别的事了?”
“没,没了。”
江陵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顺子一番,“最好是没了,你是知道我的,素来心狠手辣,不大会留情面。甄姑娘的事,你仔细想好了再来回话。”
怎么甄家的人就敢登堂入室,跑去江家抢人了,又是怎么知道甄英莲就住在江府没有挪动的。
顺子冷汗都冒出来了,正待为自己辩解几句,江陵一摆手,“我说了,仔细想好了再回话,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驿站去。”
他看似随意一靠,自在洒脱的样子,手指却不自觉地在膝上和栏杆上来回敲打,见顺子还杵着不动,不耐道,“等着我来请你回去?”
恰好胡院判心事重重出来寻江陵,顺子趁机就溜了。
胡院判坐在江陵身边,长长叹了口气,江陵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老太医道,“我这个忧愁啊,唉,太忧愁了,我只当是花儿粉儿沾着了不当,也未曾细细给殿下诊治,不曾想竟是老早就入了别人的套了。”
江陵见四下都是自己的护卫,略放下心来,皱着眉问道,“可是哪里不妥?”
“殿下中了一种毒,平时瞧着无甚要紧,只有遇到引子的时候才会发作起来,且一次比一期重,上次不过肿了脸,今日就动弹不得了,我原以为先前是我的药起作用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远离了那引子,渐渐自己缓过来的。”胡院判又是长叹一口气,“这等毒我也只在一些民间手记里见过。江大人,你看是不是贴皇榜寻医?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得国手就在民间。”
“不可。”江陵郑重地看着胡院判,神情极其严肃,“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若是那些个民间大夫做了手脚,殿下岂不是危在旦夕。胡大人是皇贵妃娘娘特意放在殿下身边的,除了您,旁的大夫我是一个不信的。您还称不上国手,那谁人又能担当呢?”
他说着起身,长揖到底,“殿下就托付给大人了。”
胡院判忙伸手扶他,“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只怪我学艺不精,江大人如此信任老夫,着实叫我没有颜面来面对你。政事我是一点不懂的,你只管派了可靠的人来帮我,我定当不辱使命。”
江陵颔首,“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说。”
莺歌拎着裙子也出来了,见着江陵就笑眯眯的,“殿下现下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请江大人进去呢。”
“那我先去拟药方了,江大人进去看殿下吧。”胡院判难得的没有给江陵脸色,倒叫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沈舟脸上还有几道红红的,倚在床头嫌弃客房的被子太难看,莺歌在一旁笑道,“奴婢带了殿下的铺盖来,江大人您先抱一抱殿下,奴婢这就来换。”
“谁要他抱,我自己不会起?”沈舟瞪她,莺歌却不害怕,笑着看江陵,“江大人快着些。”
江陵看着好笑,“你这妮子,胆子越发大了,不怕殿下罚你?”
沈舟乖乖把手搭在江陵脖子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胡院判方才和你说什么?他把完脉脸都绿了。这次也没喝什么药,慢慢就不肿了。”
“说你中了毒,遇到引子就会发出来。”江陵道,“可怜见的,打个游戏还中毒了,叫大舅哥知道可该心疼死了,把更有钱打死都是轻的。”
后头的话说得极轻,沈舟在他脖子上掐了一把,“哦,只有我哥哥心疼呐。”
“我心都在你这儿呢,你摸摸它看疼不疼?”江陵戏谑道,“这几日好生在屋里呆着,一应吃的喝的,使唤的东西,都得胡大人看过之后才行。”
沈舟不理他,转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我把我的金牌给你,你自己玩儿吧,随便砍个谁不在话下。”
“嗯,有我呢。”江陵把他往上颠了颠,“好好睡,其他的事不要想了。”
“你要是敢把我摔地上,我就把你先拉出去砍了。”
等沈舟重新躺下,不多时便睡熟了,在被子里小小的蜷成一团,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示意莺歌和他出去,“殿下就交给你了,好生照料。”
莺歌收了笑意,敛袖行礼,“大人放心,奴婢跟了皇贵妃娘娘这么些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是殿下到底算出了事,只我们几个人日防夜防,也难免疏忽。”
“你的意思是?”
“传信予谢家人,让他们送妥帖的人来,更何况,慕容大人出事了,原就该让谢家知道的。”莺歌怕他不悦,说得极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陵的表情。
“不用如此,我虽吃着殿下的软饭,倒还不至于无耻到软饭硬吃,那要如何联系谢家?”
“奴婢自有暗中传信的法子。”
“莺歌姑娘只管放手去做。”
莺歌明显一愣,随后又变作那没心没肺的姑娘,笑着道,“可见江大人还是个好郎君,奴婢抽空一定在殿下面前给您说好话。”
江陵拿了沈舟的令牌,直接传令封了扬州城,“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夜里宵禁,违者严惩。往来船只,在港的扣下,细细探查是否有船今日离开的,新船命他们去其他地方靠岸。”
拎出来的诸位官员直接就住进了扬州府,统统严加看管,林如海觉得他动作太大,劝他沉稳些,被江陵不软不硬地堵回去了,“事已至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和殿下相比,这些人不足费心。”
“你不但有奸臣相,万没想到,还有一副酷吏心肠,当初竟没有看出来,还是老师说你睚眦必报……”
江陵径直打断他,毫不客气道,“师兄这也是要和我说古吗?需不需要算账?我前儿才还了徐四家讨饭的钱。”
可以说是迁怒林如海了。
林如海却大度一笑,“知道你心急,不和你计较。”
江酷吏也自觉没趣,翻翻白眼,“师兄赶紧去忙罢,这代理总督可不好当。”
谢家的速度,江陵还不知道,但是丰家人的速度,他见识了。
子时,丰三少来求见。
江陵这时候还没睡,一边盘算着还有什么疏漏的,一边等着慕容宇棠的验尸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9月!从日更开始!要拿下全勤这个小妖精!
第86章
丰三少夜半而来, 江陵并未觉得是亲人重逢, 反而无端生出一股敌意来。人手不足,他自己慢悠悠去小厨房泡了壶浓茶, 这才让人将丰三少放进来。
书桌上端坐一只白猫, 目光灼灼盯着他, 背后的一捧尾巴和支架似的撑着它, “喵喵喵!”
“说人话。”江陵将茶壶搁得离它远一些, 万一烫着了又得去和沈舟告状被欺负了。
“殿下让你早点睡觉, 这都半夜十二点了,还不睡准备修仙吗?”小白猫舔了舔爪子。
“小舟还没睡?”江陵有些不想见丰家人了,站起来就想回屋。
小白猫道, “睡醒了没见你, 随便问问的,你不要太感动,哪能一直不睡等到你三更半夜呢。”
丰三少恰此时踏进门, 见江陵站着,笑着作揖道, “怎敢劳烦江大人亲迎,丰子晴见过江大人。”
江陵把猫从桌上拽下来揣在怀里, “坐吧, 什么事急着见我?”
“自然是为了丰家的事。”丰子晴完全不知道江陵在心里吐槽他的名字又像疯子又像女人,“祖母为我改名作子晴,就是希望丰家子女后人都可一声晴朗无雨,这里头也包括着江大人。”
“我早已出宗, 算作无父无母,不知道丰家算哪门子亲戚,能称我作后人。”江陵毫不客气怼了他一句,“既当日丰公子祖母尚在,便是丰氏亲母依然在,竟也能容得丰氏在江家为奴为婢?”
丰子晴眼中闪过不悦,含笑解释道,“当时的情况,一家子都是罪奴,姑姑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还能嫁得好人家,倒不如留在江家。”
“你的意思是,丰家当时留下丰氏,就是为了让他给江家做妾的?”江陵道,“丰氏有大笔的嫁妆,远嫁个小门小户的安生度日总是可以的,说到底,就是丰家老夫人觉得她累赘了,是不是?”
“江大人说笑了。”丰子晴也不再多说,风度极佳地一笑。
江陵笃定他肯定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从他看到的支线剧情来看,是丰家老夫人怕连累丰氏,特意留她在江家,到时候趁着过了风头,只当做是江老太太发嫁了个丫鬟。
“不必这样绕来绕去,若是丰家的事,你也不用说了,我不会帮你的。”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抿了一口又放下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丰子晴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大人才泡的浓茶,怎么又要歇息了?”
“要见丰公子这样的人物,当然是要提提精神了。”
“江大人靠着七殿下上位,不怕先人底下有灵,骂你是奸佞娈宠吗?听闻七殿下病着,不知道江大人是急着回去侍寝,还是急着侍疾?”
江陵冷下脸来,淡淡道,“你既将我的事打听的如此清楚,你就该知道,我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来人,拿下。”
丰子晴万万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终于有了几分急切,“难不成真的被我说中了?江大人一副被戳中痛脚的样子,要是这话传出去,叫整个江南怎么看你,怎么看殿下?”
江陵揉了一把要跳出来的小白猫,朝丰子晴露了个渗人的笑容,“你别以为背后站着什么狗屁泰西王子,就在我这里大放厥词。你不就是来戳我痛脚的,又惺惺作态给谁看。传出去?传出去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哦,还是先割了吧。”
“割了我的舌头,难道就没有别的人能说?只要我没有平安出去,明日江南的学子恐怕就要有新鲜题材做文章了。”
“学子?我只怕你挑错人了,科举舞弊的时候这些学子还没有被关出教训来么。”江陵走到门口,“金陵学政都在我这儿关着,何况区区一个你。另找一个院子关他,守好了,不许人和他说话,饭也不必送,留壶水就是。”
丰子晴在他身后道,“你难道真的不想替丰家平反吗?别忘了,你的亲娘也姓丰!你如今无宗无族,待得今上和皇贵妃知道你同七殿下的事,你还有几分活命?有了丰家做家世……”
江陵不耐烦地打断他,“丰家就是当年也无甚家世可言,何况如今。丰公子也别忘了,如今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该求着我帮你才是。”
“只当丰某求你,丰家也是书香世家,就这样……”
“求我也没有,我不想帮。”
江陵再一次打断他,也懒得再听,小小打了个哈欠,带着一身的困倦去寻沈舟了。
沈舟夜里被胡院判叫醒灌了两次药,此时也睡不着了,正精神奕奕地在床头看话本,江陵又好气又好笑,仿佛是提前体验了儿子不听话,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只好上前弯腰夺了他的书,“什么故事这么好笑?”
“说这家人被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多年后剩了个私生子去给他们报仇了。”
“听着像是个好故事。”
“不太好,他是借了其他人的身份去科举考试的,要含冤昭雪自然就要暴露身份,按着欺君之罪,贬为庶人了。本来官都做得挺大的了,连着相爷都要把亲闺女嫁给他,可惜。”沈舟往里挪了挪,嫌弃道,“你洗澡没有就往床上爬。”
“太晚了,刚才在外间拿冷水洗漱了一遍,明儿肯定上下刷新一新。”江陵钻进被子,“有些人就是视家族为一切的。尤其是被害的,换作是我……”
“闭嘴,睡觉。”沈舟白了他一眼,“这种有什么好打比方的,还嫌睡得不够晚?明日睡个懒觉,不到中午不许起。”
江陵使劲在他脖子边乱蹭了一通,“宝贝儿你这是心疼我?”
沈舟学着他的口气,幽幽叹道,“可怜见的,打个游戏都要熬夜了。”
胡院判端着今晚第三碗药,气势汹汹掀开帘子,见江陵抱着沈舟登时怒道,“江大人!干嘛呢这是!不知道殿下病着呢!你外头进来洗澡没有?换衣服没有?万一粘带了什么进来,可如何是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就是不仔细,万一引得殿下发病,他难受不说,你自己不心疼?”
江陵闭了闭眼,咬牙笑道,“胡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沐浴更衣。”
沈舟被灌得眼冒金星,擦擦眼角被辣出来的泪水道,“今晚还要喝吗?”
胡院判琢磨了一会儿,看他可怜兮兮的,老大不忍心的,“不喝了,先试试这几剂药,不行的话就得再改药方了。咳咳,今晚殿下得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胡大人也早些睡吧,忙了一整晚,也这把年纪了。”沈舟道。
“不,我还年轻着。”胡院判断然拒绝了沈舟的关心,“不过是该睡了,作为大夫,得注意养生。也是为殿下好,我不睡,殿下保准害怕还有药。”
沈舟哭笑不得,“快去吧。”
“那个,需不需要我给江大人来一发安神药?这样殿下也能更好的休息,他这人瞧着就怪烦的。”
“不用了。”沈舟简直无奈,唤来侍卫送他去厢房睡觉。
江陵匆匆洗了个药浴,头发还滴着水,这次不等靠近,沈舟就要踹他,“不许上来,身上一股药味,难闻死了。”
江大人可怜兮兮跪坐在床边,低头亲一口殿下的小脚,“累了一天了,还不让我睡觉,哪有这样不体恤的夫君,可真是要了人命。”
“你再吵?再吵让胡院判给你一碗安神药,放倒了随便扔哪里。”沈舟道,“什么事情耽误到这么晚?”
“丰家那个老三来找我,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背后啥人,拿我俩的事做要挟,让我帮他平反丰家。”江陵擦了半天,头发还是湿乎乎的,索性就准备这么睡了。
沈舟拿过被他扔在一边的布巾,坐在他身后帮他擦头发,“你怎么这么懒?我俩有啥事儿?我俩啥事都没有。”
江陵也不和他争,索性往后仰面一躺,直接把沈舟压进被褥里,沈舟气得咬他脖子,“你多大了?这么不要脸!衣服都给你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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