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吉祥
“等他醒了,询问清楚家住何处,然后就把这孩子送回去吧。”将牧唯安置在车厢中后,朽木银铃想了想,又补充说,“看这孩子的穿着,出身定然不差……古屋,在这孩子醒来之前你也派人在静灵庭以及润林安打探一下是否有孩子失踪,若是没有线索,就去二区三区找找。”
“家主说的是。”被唤作古屋的老管家一边加快了驱车的速度,一边应道,“这位小少爷一看就出身尊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这里遭遇匪人,但家里人一定很着急。”
“不过……”朽木银铃看着如同进入梦乡一般平静的牧唯,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吃惊,“这个孩子的灵压实在不可小觑,虽然可能是竭尽全力的爆发,但那一刻的威力完全不下于普通的副队长级。”
“副队长?!”古屋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收,使得马车也跟着一颤,“但是这小少爷才多大年纪?!”
“总之,先将这孩子安排在西院。”朽木银铃说完便不再言语,似乎开始闭目养神,心里却有一些无法说出的想法。若是无法为这孩子找到家人,而且孩子心性尚可不存歹心的话,不如就将他留在朽木家。
这时正值朽木家少主朽木苍纯新婚之际,尚未有子嗣,朽木家直系其实极为稀疏,只是朽木家家底实力强横,而且能够固守六番队之位,再加上家主朽木银铃存在着毋庸置疑的震撼力,才能稳坐四大家族之首。
但所谓的四大家族并非永不衰败,朽木银铃能够感觉到各大家族光鲜背后摇摇欲坠的某一根梁柱,自然也希望能够为朽木家,为朽木家尚未出生的第三代做出考虑。
不过……朽木银铃睁开眼睛,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然后将视线落在牧唯的身上。看这孩子的穿着和气度,朽木银铃实在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多余,各大家族以各种手段从真央灵术院截取人才,但他还没有堕落到把人家孩子藏在家里不还的地步。
而正在驱使马车的管家古屋则比较好奇,为什么家主会将这位陌生的小少爷安排在西院。西院可以说是距离朽木家穿界门最近的一个院落,虽然对于朽木家而言穿界门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不过按照护庭十三番的命令还是派遣了专人守卫,平日里算是无所事事的闲职,只在西院附近看守。
莫非,家主还是担心这半路上遇到的小少爷会有变故,才安排在了那里?
事实上,牧唯和右郎所处的街道,自然并不是什么靠近静灵庭的好地方,而远在五十区开外。所以,在牧唯醒来之前,若是按照朽木银铃所说的去寻找失踪少年的家人,最后定是一无所获……
等到天色微微变暗的时候,一个捧着精致花盆的身影出现在了牧唯他们所住的那条街上,正是下班后又去为牧唯寻找花草的右郎。这一次右郎寻找到的这种不知名花有些特殊,盛开的红色花朵犹如血一般艳丽,就连胖老板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都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看在右郎帮助他教授手下的面上,为他寻来了一个精致的花盆。
前所未见的花,目前为止最漂亮的花盆,右郎相信牧唯一定会喜出望外!
但是越靠近自己与牧唯所住的屋子,右郎越是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看到所有的邻居都站在门外,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复杂,就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一样。
“大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等右郎靠近之后才确定所有人竟然都聚在了他家门口,看这阵势也不像是过来陪他哥哥聊天的样子。
也许是听到了右郎的声音,原本围在他家门口的领居们都让开了一条路,也让右郎看到了从他家门口一路洒落的血迹!
“呯!”
瞬间,整个花盆都从右郎的手中滑落,鲜红的花瓣掉落在地上,与地上的血迹混杂在一起。而右郎则似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家门,希望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木桌子的后面,然后抬头对自己微笑。
但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门附近的花盆洒落了一地,就连那张木桌子都倒在了地上。血迹从门口蔓延,就好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戳进了右郎的胸口一样,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临死的窒息感!
右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记得牧唯每一次尝试离开大门的时候那种痛苦和绝望,又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这里流下这么多的鲜血?
转过身看向那些欲言又止的邻居们,右郎多么希望他们告诉自己这些血并不是牧唯的!但是这群人脸上的表情却连右郎想要欺骗自己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倚着门框,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然后嗓音干涩地开口问:“发生了什么?我哥哥呢?!”
“右郎,对不起。”最先开口的是右郎最熟悉的那个老爷子,这位老爷子曾经为第一天来到流魂街的右郎进行解答,所以在右郎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
因为其他的邻居都不愿意开口,所以只能让那位老人从头到尾将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让所有人感到有些吃惊的是,右郎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听着,就好像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只是若仔细观察,定能看到右郎紧紧握拳的双手中,有细细的血丝正在向下滴,可见当他在听说牧唯被用绳索拴住脖子从屋子里拉出去的时候,是怎样的隐忍支撑着他没有用地上花盆的碎片划破眼前这个老人的喉咙。
右郎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个相识多年的老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选择了旁观,选择了放弃……
第18章 回家
“所以……”老人说完后的许久,右郎才沙哑地开口,“你们……你们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们带走我哥哥?你们从头看到尾,却没有一个人出过声吗?!”
右郎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沉,到逐渐提高的声音,再到最后的歇斯底里。
“答应过会照顾我哥哥的人不是你们吗?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难道当你们踩过地上血迹的时候,真的能够心安吗!!”
“右郎。”老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那些人我们惹不起,我们只是想要普通过日子而已。”
右郎无法反驳这些流魂街居民的生活方式,他只能顺着墙壁一路滑落坐下,然后抱着头蜷缩在那里,痛苦地咬着牙说:“那为什么甚至没有一个人来找我!”
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尴尬慌乱的样子,深怕右郎那个家伙突然冲出来把他们揍一顿。
“啊!”
当看到右郎突然起身之后,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却只看见右郎棕色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然后握紧拳头问了一句:“马车往哪里去了?”
“往那边去了!”老人连忙指了一个方向。
“右郎!”又在这个时候,大腹便便的胖老板也艰难地跑了过来,满脸通红的样子简直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样,“我刚听说了你哥哥的事情,那波人除了是强盗之外,似乎经常拐走各个区域的男男女女,然后带到润林安去卖!我估计按照马车的速度,他们可能已经快到润林安了!”
“润林安……”
曾经,右郎对于这个流魂街中距离静灵庭最近的区域无比向往,但此时此刻却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三个字,然后就这么什么都不顾地向着润林安的方向飞奔而去。就算知道自己所在的区域距离润林不知有多么遥远,但这一刻右郎除了让自己奔跑起来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当右郎快速奔跑起来,两边的街道向后退去,他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一直在家中等待着自己的哥哥,会因为自己记错和歌而木铲揍自己的哥哥,执着于那种难吃面条的哥哥,会在自己生病时贴心照顾的哥哥,会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小事而真心喜悦的哥哥……
就算他并不是哥哥记忆中那个喜欢吃面条而且不喜欢和歌的那个人,更不是哥哥睡梦中低语的那个名字……
就算他无数次想过要离开那条破败的街道,去成为不需要向任何人屈服的死神……
可是,当哥哥真的就这么消失不见,右郎才发现无论是死神还是哥哥记忆中的那个人都不重要,如果哥哥消失不见,那他的生命中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定!一定要将哥哥找回来!
抱着这样的信念,右郎咬紧了牙关发誓,无论以怎样的方式,他都要找到牧唯。然后,就算一辈子只能待在那个小屋里,他也不要再和哥哥分开。
……
从那天开始,右郎就从街上消失了,近乎半年的时间足以让牧唯和右郎的事情,成为流魂街中被淡忘的一个故事。
一直到半年之后,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旧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然后缓缓走进那栋半年没有人居住的小屋,弯下腰将依旧倒在地上的木桌摆正,然后就这么在满是尘土的屋子里坐下,环顾着半年未曾见过的小屋。
屋顶上用来修补窟窿的木板已经摇摇欲坠,如同没有修补之前一样总有尘土掉落进来,屋子里原本有的两套被褥和厨具都消失不见,可能已经被路过的人就这么顺手拿走了,只剩下一个脏兮兮的木铲子还落在地上,被那蓬头垢面的男子顺手捡了起来,用衣服擦拭,然后放入怀中。
曾经放满了整个屋子的花草早已经枯萎,只留下爬满了各种虫蚁的花盆和腐烂的根茎。那个右郎和牧唯一起做出来的木架上,所有的纸笔和书籍也已经被扫荡一空,甚至连木架的一边也被拆了几根,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取回家当柴火烧了。
“是谁啊?”老人颤巍巍地从门口向里面张望,虽然内心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但是老人这半年过来过得并不好,如今一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就立刻走了出来。
“是我。”屋里的人扒拉了一下栗色的乱发,露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赫然正是离开了半年多的右郎,曾经充满了神采的棕色双眼中,此刻也多了一些其它的意味,“我找了很久……想着也许哥哥回回到这里,想着如果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不在的话一定会很难过,不过也许只是我放弃之前最后一点奢望吧。”
对于右郎的想法,老人看不透,也不想看透,只是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至此之后,右郎就再没有说过话,只是如同从前的牧唯一样,坐在木桌后面,通过小小的一扇门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像这样做着牧唯曾经做过的事情,用牧唯的视角来看向天空,右郎似乎比以往的任何的时候,都更能够感受到牧唯曾经经历过的寂寞。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坐在这里,究竟是什么让牧唯还能够露出那样温和的笑意?
右郎回到这条街的一周之后,两个穿着黑色死霸装的死神来到了屋子的门口,捏着鼻子看了一下右郎身处的这个破屋子,然后带头那个光头的死神一边掩着鼻子,一边让自己的伙伴进到屋子里去。
想了想光头的身份,另一个死神还是弯腰走进了屋子里,然后对正在发呆的右郎说:“喂,小子,还记得我们吗?”
右郎总算是将视线落在那两个死神的身上,然后认出对方就是曾经邀请自己前往真央灵术院的那两个死神,只是后来因为离开这条街去寻找牧唯,而将那个计划彻底搁置了。
“小子,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那个死神比了比光头死神的方向,继续说,“半年前正好遇到尾崎这小子日行一善,想要带你离开这个破地方,没有想到你这小子竟然消失不见了。结果这一次出来巡逻,尾崎大少爷竟然还记得你这小子,打算给你第二次机会,要不要跟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右郎有些麻木地重复着那个死神所说的话。
“小子,你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比较好,从这种破地方走出去的人,可是很难进入真央灵术院的。”那个死神看了看正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的光头,然后压低了声音假中掺真地对右郎说,“这位大少爷出身贵族,加入巡逻队只是家族任务而已,等这次回去了就会马上升职。有了这位大少爷的推荐,你在真央灵术院也会好过很多。”
“贵族……”右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拳,然后抬头看向一脸匪气的光头死神,这种人就是住在静灵庭里的贵族吗?右郎还记得自己在寻找牧唯的过程中打探到的消息,那些被拐走的人最后都被送去了润林安,姿色好一些的则被静灵庭的贵族卖去,可能终生不见天日。
自己已经找遍了润林安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就只剩下那个他还无法踏足的静灵庭!
哥哥……牧唯很可能就在那里!
“还希望先生带我前去真央灵术院!”右郎向着门外的人微微颔首,然后低下头不让那人看到自己眼中的算计和虚假,“定然不会忘记先生出手相助”
“哈哈哈哈!”看到那个记忆中极为倔强的孩子如此“谦卑”地在自己面前低头,那个叫尾崎的死神得意地笑了好久,“宇田,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日行一善吗?看到这些骄傲的家伙在我面前低头,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过瘾的事情了!”
说着,尾崎又看向抬起头来的右郎,说:“你是叫右郎吧?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好偿还我这份恩情的,不过……你这名字还真是有些随便,难登大雅之堂。”
“右郎只是父母为了方便而叫的。”右郎从地上起身,然后率先在宇田之前走出了低矮的破屋子,“如果要进入真央灵术院学习的话,确实已经不需要再使用这个名字了。”
“原来是小名吗?”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人和他一起成为了尾崎的小弟,宇田对右郎多了一些亲切,“那你父母给你取的真名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右郎顿了顿步子,然后看了一眼润林安的方向,说:“蓝染……我的名字是蓝染惣右介。”
—平安京—
“这里是哪里?”牧唯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有些熟悉的屋顶。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但也许是因为时隔太长时间,牧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微微向左边侧过头去,牧唯看到的是同样有些熟悉的木门和缘侧,记忆中好像有人就这么背对着他坐在那里,手中拿着纸扇,穿着一身白色的狩衣,嘴角的弧度都似乎在记忆中隐现。
然后,牧唯就发现在自己躺着的软榻旁边,竟然放着一个制作有些粗陋的相框,里面放着的那张照片瞬间将牧唯几乎已经开始淡忘的记忆,如同洪流一般重新寻找了回来!那是在PK学园的夏日祭典上,牧唯、齐木、海藤还有燃堂和照桥他们穿着和服,一起在烟花之下留下的照片。
这一刻,每一张笑脸似乎都恢复成了鲜活的记忆。
“醒了?”穿着白色狩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酒红色的长发这一次却整齐的梳理了起来,少了一些牧唯之前见到时所拥有的不羁气质,却更多了几分贵气。
“看到你戴这个帽子还真有些奇怪,大阴阳师先生。”牧唯所指的自然是麻仓叶王头顶上高高的乌帽,然后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也许这位大阴阳师先生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关于电击的事情。”
麻仓叶王:“……”
第19章 彼岸花
电击并非是来自于三尾狐的能力,却是从变身三尾狐开始才出现的恼人情况,那个时候牧唯和麻仓叶王刚刚签订了那一份牧唯并没有怎么看懂的契约。
如果只是这些原因的话,也许牧唯还不会将契约和电击联系在一起,可是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次出现在梦中世界的时候,曾经触碰过麻仓叶王的手,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出现电击的情况。要么就是电击在梦中世界失效,要么就是电击对麻仓叶王失效……
无论哪一个,都和眼前的阴阳师脱不开关系。
“若非是利用你所说的这个电力,很难掌控你体内的力量。”麻仓叶王干巴巴地说。
“你以为我是海藤那个资深中二吗?”牧唯半眯着眼睛看向麻仓叶王,非常质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并没有打算隐瞒着一点,不过契约中的这一条确实有些不妥当。”麻仓叶王就这么平视着牧唯的双眼,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纸扇,那隐约可查的力道似乎说明麻仓叶王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牧唯的视线下滑,停留在麻仓叶王的双手处,然后就发现那两只手上竟然有着一些明显新添的伤口,虽然伤口上都已经做过细心的处理,但出现在这位大阴阳师的手上终究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如果觉得不妥,也许就可以删去。”牧唯虽然很在意麻仓叶王手上的伤口,但又觉得自己必须得因为契约的事情生气才行,“必须得快一点才行,说不定下一秒我就会离开这里,毕竟那个世界还有人在等我。”
比起和麻仓叶王纠缠契约的事情,牧唯更想要回去找到右郎。
虽然因为来到梦中世界的关系,使得牧唯从被屋子束缚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但他自然还没有忘记右郎正在等他回去。
有人在等?
麻仓叶王皱了皱眉,然后轻抿双唇,片刻之后才开口说:“契约已定自然不可删去,但我已然想尽办法,尽我可能做了修改。”
“修改?”
麻仓叶王一步步走近牧唯的床榻,然后在旁边坐下,右手就这么撑在牧唯的身侧,另一只手拿着纸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沉着声音说:“从今往后,只有那些心怀歹意、意图不轨,或是一心想要加害于你的人,才会触动你所说的电击伤害。答应我,将这条契约留下来,嗯?”
“你靠的太近了!”
麻仓叶王哼出最后一个鼻音的时候,几乎就要贴到牧唯的脸颊,那样的距离使得牧唯感觉到一阵酥麻,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去。
不过对于麻仓叶王所说的修正,牧唯觉得尚且可以接受,但也仅此而已。回想起自己签下契约时对于这位阴阳师的信任感,牧唯只觉得现实似乎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至今还有些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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