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茶木
一席话,让张开地豁然开朗,眉头顿时舒展,欣慰道:“子房,你的才华,胜我年轻时百倍。”
张良垂眸,道:“祖父谬赞,子房班门弄斧了。”
张开地抬头望月,叹道:“五年之后,我辞官回乡,彼时你继承我的位置,定会成为千古良相。”
张良拱手,推脱道:“祖父,子房愚笨,不懂为官之道。这方面,大哥才是人中翘楚。”
“大哥”便是年幼时经常挨打的张治,他本人虽然才智不怎么样,但近两年他收了几个不错的门客,帮衬着让他办成了不少好事。张治向来不怎么收敛,已经表露出想继承张家的野心。何况他又是嫡长孙,按伦理纲常来讲,张良他们是不能动歪心思的。
但张开地偏偏有点儿精神洁癖,张治在待人处事上确实是一把好手,但为人太急功近利,总想着与别人争抢,必要时还要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样的后人,张开地虽不至于赶出家门,但也不会考虑把官位传给他。
“治儿是不错,却没你合适。”
张良着急道:“祖父,可是子房——”
张开地心里燃了几分怒火,径直打断他:“——这件事我主意已定,你莫再推辞。除非,你不是张家人。”
张良微微蹙眉,难耐地垂下头,“......子房知错。此事,全凭祖父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就是2018啦,祝各位看文的小可爱们学业有成,爱情甜蜜,工作顺心,平安健康~~~
第25章 锋芒初露(二)
桑海城外,有一高山耸入云霄。云霄之间隐约可见一处屋宇。石门之外,韩非正背着行囊,拜别恩师荀子。
“老师栽培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荀子早看出他的离别之意,也不惊讶,抬手抚了抚胡须,道:“韬光养晦,正是为了利剑出鞘的那一日。为师能教给你的,你也都掌握于心。非儿,你这把剑,是时候出鞘了。”
韩非颔首,壮志在胸口萦绕,“是。”
荀子想起屋中的宝剑,他本想送与韩非,但韩非不能习武,只能徒徒放在屋里积灰,于是惋惜道:“只是你不能习武修剑,终是一件憾事。”
韩非在这方面总是看得开,轻松道:“求学在老师门下,学生了无遗憾。”
荀子虽是个喜欢端着性子的老顽固,却也真心舍不得徒弟。将一匹雪白色的良驹交与韩非,“此马名为踏雪,可日行千里。公孙家的掌门前几日与我辩法输了,把它当作赌注赔了我。”
韩非受宠若惊,往后退了一步,“公孙家的踏雪千金难买,如此贵重的礼物,学生不敢收!”
荀子捻着花白的胡须,悠悠道:“为师上了年纪,鲜少出门。你此去千万里远,正好用到。”
“可是——”
“——你还没出为师的门,便想不听话了?”
荀子决定的事情,向来不喜欢被拒绝。韩非眼眶微热,也没有再推辞,再次跪下拜别,“是,韩非却之不恭。”
荀子紧了紧腮帮,转身背对韩非,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天色不早,要走就快走。磨磨蹭蹭难成大事。”
韩非起身,“是,老师保重!”
荀子犟着脾气没有回身,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叮嘱了一句:“以后若有机会,便来桑海看看我这老头子。”
韩非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韩非谨记!”
踏雪仰天一啸,前蹄一抬,蹬了蹬地面,扬尘而去。
老树的枝桠干枯交错,投下扭曲的斑驳黑影。万籁俱寂,不见半只鸟禽的影子,兴许都因没了食物,或死或逃。劲风寒得刺骨,将三尺城墙劈砍出条条裂痕。不出二十年,这座荒废的城池便会被吞噬在沙漠里。
所见之处,皆是疮痍。
韩非叹息,夹了夹马肚子,踏雪便撒开马蹄飞奔。小半日后,终于看到人烟。韩非寻到一处茶棚,掏出空空如也的酒囊,“店家,有酒吗?”
店家将汗巾往肩上一甩,不耐烦地拍了拍招牌,“只卖茶。”
韩非这些年养了酗酒的坏毛病,一日不喝便如芒在背,“寻常人家里不都备着酒吗?你与我换一些,我出高价。”
店家上下打量他一番,抬着眉毛问:“出多少?”
韩非常年在外,日子过得清淡,身上的衣裳也是不怎么值钱的棉衣,而非丝绸。故而店家只认定他是骗酒的过路人。酒水到手了就跑,人走远了,谁还长个狗鼻子去寻债?
韩非慷慨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块碎银。”
他的盘缠还有许多,足够返回新郑。只是他胸有成竹去掏钱袋的时,却发现平时胀鼓鼓的腰间空了。左翻右翻还是没有,韩非急了。
店家似是早就料到,冷笑两声,“哟?钱袋丢了?”
韩非讪笑着点头,“你这里......可否赊账?”
店家耷拉下脸,嘲讽道:“这个月,你是这样说的第十三个人。”
韩非嘴角抽搐,含着十二分的真诚,“你相信我,我不是讹酒的。”
店家摊手,“那就拿钱出来啊!”瞄到韩非怀里露出的一块白色的像玉一样的东西,“或者,拿其他东西换。”
韩非指向踏雪,“你想要它?”
踏雪回头一瞪,噗的朝韩非放了个响屁,断绝韩非典马买酒的念头。
“你瞧见了,它不乐意。”就是乐意也不给。
店家见韩非没什么防备,便眼疾手快抽出他怀里的那东西,大失所望,“原来是条破带子,瞧着不值什么钱。唉,算了,当我吃个亏,跟你打一盅罢。”
他并非讹人,而是真没看出带子中间镶的是块白玉。在手里端详了几番,打算拿回去哄媳妇儿。
韩非却吓得一蹦,赶紧把人拦住,“店家店家,这东西我不换的。”
店家啧了一声,“你个穷鬼好不识抬举!我都吃亏肯给你酒了,你自己倒不要!”
韩非小心翼翼地拿回玉带,放进衣襟里,赔笑道:“我是说不用这个换。”从脖子上取下项链,上头的宝石在白日下尤其耀眼,“这条项链,不更值钱吗?”
店家揉了揉眼睛,宝石这样闪眼睛的东西他还是认得的,“你这小子疯了吧!这链子买我的茶棚都绰绰有余!”
韩非冷静笑着,把项链放到对方手里,“当然不是真换。我把项链暂时当这儿,日后会有人来赎,银钱一分也不会少。还请兄台帮我保管几日。”
店家捧项链的手都在抖,“好说......好说......”
最后,店家给韩非打了两囊酒,外加一条肥美的大烤鱼。
韩非像举剑一样举起烤鱼,冲着新郑的方向,信誓旦旦道:
“想见我的和不想见我的,我韩非回来了。”
韩非回国,不出意料的风平浪静。他将这些年游学的成果上报给韩王,并表露想献身国家社稷的壮志。韩王看也没看便搁在一边,淡淡道:
“孤知道了。官职一事不急,你长途跋涉,先回府休息。”
不急,便是再也急不了了。当年在桑海,他是同辈师兄弟里最出色的一个,荀子亦最重视他。曾点评他的学识“始于儒家,不止于儒家”,暗示他在“治法”方面会有大成就。
没料,亲爹不买账。
韩非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开王宫。他大抵属镜子的,从头至尾一概平滑,没有起伏。跟那些风雨大事,完全不沾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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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到张良,自从他给张开地献策之后,韩王果然断了废储的念头。太子保住储位,一时间对张开地感激不尽,特在府上设了酒宴款待。
张开地有意让张良接触王室,好为日后的官途打通人脉,便让他只身去了。
只是太子终是雕琢不出花样来的璞玉,王后嘱咐一定要拉拢张家这条大船,他却全然抛在脑后,酒宴上一个劲贪杯,半点政治不谈,只说风花雪月的酸话。最后主意竟打到张良身上,说他面容姣好,丝毫不亚于女子。若不是几个狐朋狗友拦住,估计床/上交/媾的污言秽语也脱口而出。
张良仍是浅笑,看着不动山水的模样,悠悠然冲太子拱手,“太子殿下今日兴致颇高,四海之内的朋友也都来庆贺。天色不早,子房便不叨扰了。”
太子虚着眼睛摆手,脸色被酒精泡得通红,“不叨扰不叨扰!张良是相国大人的爱孙,这次帮了本太子大忙,本太子还没好好款待你!”
张良垂下眼眸,推拒道:“殿下的盛情已经让子房受宠若惊了。但还请殿下见谅,祖父管教颇严,若在外应酬,需赶在亥时之前回去。太子盛情,子房恐怕只能辜负。”
太子仍旧端着酒樽笑,脸色却沉了几分,“张良啊,是不是酒菜不合你的口味?还是你跟本太子的朋友,话不投机啊?”
张良听出话里的责怪,连忙跪下,“殿下息怒,子房只是依照家规行事,对殿下和各位公子,绝没有半分不敬。”
太子摇摇晃晃走过去,“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快快起来。”眼珠子在狭长的眶里转了转,“相国大人让本太子跟你结交,特许你晚一个时辰回去。”
张良伏在地上,指节微屈,“是吗......”
太子尖着嗓子邪笑两声,“本太子说的话还能有假?”
一圈贵公子听了之后哄堂大笑,其中有个灰色衣袍的出声调笑:“相国家的小爱孙太听话了,多出来几次就好。其实家规什么的就是个摆设,听话就有,不听话就没有。”
太子感同身受,连连点头,“对,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
灰袍男子又道:“不如带张良小弟去潇湘阁转转?这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看看新事物。”
张良不知潇湘阁,太子便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他脸皮薄,两颊立马通红,推拒道:“众位公子尽兴,子房便——”
太子抬手打断他,“--张良莫急,咱们就去看看,倘若不喜欢那里,掉头走了就是。有本太子在,你怕什么?”
张良:就是因为有你在才怕啊......
但他与太子头一回见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人家面子总是说不过去。尽管无奈,也只好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习惯发布的时候输2018呀●v●
ps:韩非用项链换酒的梗来自《天行九歌》,非原创的哈~
第26章 再见故人(一)
行到潇湘阁门口,已经有两位穿着暴露的女子在门口相迎。其实潇湘阁并非淫所,里面的女子多有一技之长,或奏琴,或唱曲,只是有些客人喝多了偶尔占占小便宜,老板娘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客人多拿几个赏钱。
老板娘名为“胡姬”,对红色尤其钟爱,常年穿着一件丹红的衣衫,从未换过颜色。
张良第一次去,看见她裸/露在外的细腰和香肩,忙不迭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胡姬见他羞涩,倍觉可爱,便盈盈走过去,忍不住挑逗,“好俊俏的小哥呀,胡姬从未见过,第一次来么?”
太子喜欢胡姬,跟她攀谈几句都欢欣不已,于是瞅准了机会,赶紧上前与她并肩站着,“这是相国大人的爱孙张良,平日被家里管得严了,本太子带他出来开开荤。”
胡姬的语调慢,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开荤?那得去街头的杏花楼才是,潇湘阁可不负责开荤,太子殿下怕是走错了。”
她虽说的是埋怨的话,但语气强调稍带些撒娇,能让人听懂话里的意思,脸面上也不难堪。
太子拍了一下脑袋,懊恼道:“是是是,嘿嘿,本太子说错话了。姑娘莫见怪,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胡姬眼角一挑,指尖在太子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亲自给殿下满上,一杯都少不了,如何?”
太子被点得骨头都酥了,轻飘飘地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那自然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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