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茶木
多半是更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罢。韩非兀自偷乐。
张良回忆道:“变得更沉稳从容了。”
即便是在调查自己中毒的原因,也没有张皇失措。
韩非怔了怔。
“今日我很意外。”张良垂眸,接着说,“询问阿真和阿端的时候,我以为你会生气,或者很着急。因为他们两个是近身伺候你的人,也是最有嫌疑谋杀你的人。”
韩非虔诚地拍马屁,“有子房在,何必我操心?”
张良垂首,颇为自责,“可我却一无所获。”
韩非朝他的方向凑了一步,柔声道:“不必自责。起码,有一点蛛丝马迹了不是吗?”
“远远不够......”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急迫?”韩非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因为看不见,手探出去又缩回来,“莫要发愁,你正当少年,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韩兄甚会宽慰人。”张良自省半晌,道:“以前,你会经常露出忧愁的表情,仿佛承受不住肩上的压力,让人看着十分着急,又不知从何去帮你。现在......你可游刃有余地在苦中作乐,唇角总是挂着笑,即便是天塌下来,这份笑意也不会消失。这样的韩兄,会让身边的人,很安心。”
韩非心尖一动,低沉了嗓音,深深道:“子房,莫要对别人说这样的话。”
“别人?”张良抬头。
韩非煞有介事地点头,“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张良不懂,“为何?”
韩非骄傲地把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扬,“我会不高兴。”
张良苦笑,“这又是哪家的霸道理论?”
他说着话,眼神不经意一瞥,留意到窗台上的兰草。
“这是......”
那盆巴掌大的植物染了银白的月光,墨绿的叶子上仿佛笼了一层轻纱,显得有些昏沉。
愣了愣,蓦然想起之前阿真的话,脑中突而一凉,脸色徐徐沉了下来。
“韩兄,这盆兰草,姜御医检查过吗?”
“什么兰草?”韩非茫然地问。
“就是窗台上放的这一盆,我感觉......它比一般的兰草,叶子更窄。”
韩非压根不知晓窗台上还放着东西,于是道:“这些盆栽装饰都是下人们在摆,我一般不过问。”
张良心里蓦然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思忖道:“我觉得它比起兰草,倒更像是‘石樱’。”
“何为石樱?”韩非倒没听过这名字。
“我也只是偶然在古策上翻到过。石樱有静心养神的功效,与兰草长得很像。但兰草叶尖泛黑,而石樱,叶尖泛白。”张良抬手扶起搭在小盆边缘的叶片,弯下腰仔细看去,“而韩兄的这一盆,叶尖是灰白色的。”
韩非想起之前阿真交代的话,分明说是“兰草”无疑,于是问:“如若真是兰草,阿真为何说谎?”
张良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越发阴郁,赶紧合上窗户,低声道:“韩兄,你有没有想过,姜御医之所以没有察觉出□□,或许是因为,刺客根本没有下单一的毒?”
韩非茫然地望了望眼前的虚无,问:“此话何解?”
张良道:“有可能是两种不起眼的东西混在一起,它们分开时都没有毒,合起来却毒性倍增。譬如石樱,本来无毒,但长期与终狼草一起服用,便可致命。这样的刺杀方式,韩兄是否想过?”
韩非愣了半晌,眉毛逐渐收拢,“子房,去书案下方的暗格,把里面的那张绢帛取出来。”
那时正处战国末期,人们还没有发明纸张,文字和故事都是记录在竹简或者绢帛上。
张良将信将疑过去,那方书案是梨木做的,比寻常的要矮一些,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伸手在下方探了探,摸到一个石子大小的凸起木头,朝内一按,书案的边缘便开了一条小口子。再取下头上的发簪,把里面的绢帛掏出来。
“这是......药方?”张良草草看了一遍。
韩非颔首,又问:“你帮我看看,上面都有哪些药材。”
“决明子、名目、枸杞......”张良一一看去,蓦然,被三个字抓住眼睛,拿着绢帛的手指突然攥紧,“终狼草!”
空气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韩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是我自己喝下去的。”
韩王曾经允诺他,待到他痊愈上朝之日,定封他一官半职。在桑海求学十年,回来却处处碰壁,韩王的这一诺他盼了太久,挤压多时的壮志终于有机会施展。所以他每日都按时吃药,一滴都不曾浪费。
谁会想,毒就下在汤药里?
张良把绢帛藏回暗格,确定明面上看不出来之后,才又道:“当务之急,是找出下毒之人。”
韩非点头,正欲说什么,却被门外阿端的声音打断。
“——公子,喝药了。”
四处寂静,却仿佛有人狠敲了一记闷锤,穿透肺腑。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非:我不是故意被鱼刺卡住的………
ps:九公子是不会为难子房的,唯一一句“怎么不问下去”的质问都自圆其说,宠到这份上反正我是没见过………
第43章 智擒细作(三)
韩非的药都要在睡前一个时辰吃,每次这个时候,阿真要去小厨房帮着烧洗澡的热水,都是阿端亲自送进来,直到韩非全部喝完才肯走。
韩非没有焦距的眼眸坚定了一瞬,“子房,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良点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韩非唇角一勾,“前者我出马,后者你出马。”
张良颔首。
少顷,阿端托着药碗进来,一路都躬身低头,十分恭敬的样子。他将碗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眼韩非,“公子,药温刚,刚刚好,您且吃吧。”
张良伸出细长的指尖触了触碗壁,拖延道:“还有些烫,等一会儿罢。”
阿端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在旁边候着。
张良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先下去,待会儿再唤你来收碗。”
阿端摇头,“不成的,一定要,要亲眼看着公,公子喝药,一滴都不,不能浪费。”
一滴都不能浪费?
张良眼眸一顿,放慢了语调,“阿端对韩兄的病情如此上心,当他如亲人一般照顾,想必不出几日,韩兄便可痊愈了。”
阿端笨拙地挠头,嘿嘿一笑,“小人也这,这样想来着,到时候,公子开心,小人也,也开心。”
张良露出赞赏的表情,又道:“都说主仆一心,你勤恳老实,又一心为主,委实难得。若韩兄痊愈了,你定是立头功的那个。”
阿端羞赧,“张公子太,太抬举小人了。小人口吃,以前伺候的,的主子都嫌小,小人愚笨,只有公子不嫌弃,寻常的节气,还,还给小人涨工钱。公子才,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善人。”
张良转头看了眼韩非,又看向阿端,“伺候韩兄不必能说会道,做事伶俐便成了。不过也说回来,你是如何口吃的?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大夫,兴许能指给你瞧瞧。”
阿端摇头,“别,别了。小人是小时候发,发高热,本来要去见阎王的,是祖上积德行善,才,才让小人活过来。醒来之后,就,就一直这样了。”
张良叹惋:“唉,委实可惜。”
阿端又应了一声。张良用话拖住他,从家世聊到生平。他便一直低头盯着药碗,一面答话,一面仿佛在措辞什么。
犹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公,公子,药快凉了,您趁热喝了吧。”
张良勾出疏远的笑,疑心越发深重,“阿端为何如此着急?”
阿端抬头,真挚道:“阿真说,说了,这个药不能喝凉的,不然不管用。”
“阿真......”张良想了想,又问,“‘一滴不能浪费’也是她说的吗?”
“诶?”阿端讶异,偏头问,“您怎的知道?”
张良无害地耸肩,已将真相了然于心,“我胡乱猜的。”然后把药碗端给韩非,“韩兄,药快凉了,赶紧喝了罢。”顿了顿,又道,“早喝,早痊愈。”
“多谢子房。”韩非接过那只巴掌大的碗,虚饮了两口。
阿端在一旁始终低着头,等着把碗拿回去洗,却只听“啪啦”一声,瓷碗应声而碎,药汁溅了一地。
“公,公子!”
阿端急忙上前,只见韩非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脱力瘫倒,晕了过去。
“韩兄!”张良也赶紧扶起他,托着他的脊背,却得不到回应。
“血,有血!”阿端惊愕地看着韩非嘴角流出的血液,手指发抖,“怎,怎么办!”
张良伸手探了探韩非的额头,“快去喊姜御医!”
阿端赶紧起身,行礼也忘了,急忙忙跑出门去。
房中只剩两人,韩非趁好戏还没开场,冲张良做了个鬼脸。
半晌,姜御医背着药箱满头大汗跑来,抬手去把韩非的脉,并未发现哪里不妥,正欲跟张良说明,却被他扣住手腕。
“姜御医,韩兄究竟如何了?”张良手下越来越用力,背对一群下人,冲他使了个眼色。
姜御医常年给王公重臣看病,待人处事也十分机谨,他愣了愣,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老戏骨蓦然上身,改口道:“请张公子恕罪,九公子恐怕......时日不多了!”
“一派胡言!”张良腾地起身,焦虑不已,“方才吃饭还有说有笑的,怎会一下子就这么严重?”
为了逼真,他还偷偷掐了一记大腿。
姜御医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张公子,您有所不知,下官把所有方子都试了个便,照理说,九公子早该痊愈了。可兴许他从小就体弱,又在救您的时候摄入太多毒液,一时间受不了这么强的毒性,身子一下子垮了,再怎样也好不起来,导致现在......恐怕,得备着后事了。”
反正在众人眼中,完全这两人是真急了。张良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步,索性把戏演真,“恕在下冒犯,究竟是韩兄身子薄弱,还是姜御医,您的医术不到家?”
姜御医慌忙摆手,“张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呀,下官在御医馆里虽然资历尚浅,但好歹祖上三代都是伺候王室的功臣,您,您可不能因为心疼九公子,就质疑下官的医术啊!”
张良抬眸,“既然你医术精湛,为何诊断不出韩兄的病症?”
“九公子的病症委实怪异,找不到病根,老臣实在是无从下手。”
这句话一出,下人堆里立马有人松了一口气——找不到病根,便意味着没有发现那盆石樱,此番刺杀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张良得到这句话,也终于缓了缓神色,扶起一直佝偻着背的人,语重心长道:“姜御医,不是良不信任你,多个人瞧着,也多一丝期望不是?”
姜御医思忖片刻,点头,“也是。今日王宫值班的应该是温御医和齐御医,温御医跟老臣交情较深,医术也高明。张公子快派人去请罢。”
张良拱手,“多谢姜御医理解。”
上一篇:我混了堆假童话[综童话gl]
下一篇:[综末世]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