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画屏
“许是今天在外头沾上污垢了,多亏四哥提醒,要不弟弟还真是注意不着。”胤祯知道定是当日沾上的青苔,遂开口笑着搪塞了过去。
胤禛的目光深邃而沉静,在门外站了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在桑园稍作停留之后,御舟便到山东阳谷县内。康熙发现黄河水面高拔于地面之势愈发严重,心力焦虑之下,康熙命人靠岸停泊,并下了一道上谕,要轻车简从,只乘一舟,携数名随从前往黄河以南的高家坝、归仁堤等处,阅视堤防。
“自靳辅之后,这些河道总督只知照搬他的旧策,可谓是毫无建树、乏善可陈,这次皇阿玛去了,只怕少不得要失望而回。”
胤禩和胤禛各执一子,坐于窗下对弈,胤禩听了他的话微微笑道:“靳辅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不过于成龙这两年的作为也确实太少了些,皇阿玛对他一向看重,难怪要着急了。”
胤禛稳稳的落下一子,“若是比起王新命和董安国来,于成龙的确是强了不知有多少倍,比起靳辅却是差得多了。若是靳辅尚在,黄河水患定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胤禩知道他一向看重靳辅,当年也正是胤禛的举荐才使得靳辅复起。“可惜靳辅只有一个,眼下于成龙虽不及他,却也是尽忠职守的良臣,皇阿玛这次又亲自前往,兴许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胤禛恩了一声,忽然想来了什么一般,瞧向胤禩的手道:“手上的口子可好利索了?给我看看。”
执起的手白皙修长,手心只有深深浅浅的掌纹,握起来光洁柔软。胤禩见他细细打量着,笑道:“都说了那点小伤不碍事,四哥这下信了吧?”
胤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如此,下回便别再瞒骗我了。”
“上回我不都同四哥说了么,这是……”
“不是说这个,”胤禛沉声打断胤禩的话语,缓缓道,“你受伤,同老十四脱不开干系吧?”
胤禩被他的话一惊,抬头看向胤禛,只见他面无殊色,却透着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便知道这事儿没能瞒过他去。胤禩轻轻的吁了口气,低声道:“四哥怎么知道的?”
“那天打你那儿出来,我就瞧见十四的衣摆上沾了些青苔。你是踩着青苔滑到了,他身上怎么会也有呢?”胤禛微微一哂,“十四那晚上去找你的时候神情就不对劲,你滑到这事儿本来我就觉得蹊跷,这么连起来一想,自然便猜出来了。”
胤禩闻言一怔,又听胤禛悠悠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些什么,你且安心便是,我不会因这事迁怒十四的。你既然想当个好兄长,我也只得陪着你一并当了。”
“四哥,你怎么……”
“你若是想有什么能瞒过我去,”胤禛微微一笑,眸子里尽是温存和情意,“只怕这辈子是不成了,下辈子嘛……”
他靠近胤禩的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深沉绵长,“只怕也是不成了。”
第50章 人生看得几清明
因这次是奉太后南巡,五日后康熙御舟行至清口,迎候仁宪皇太后。康熙与这位嫡母感情一直甚好,回来之后一直常伴太后左右,倒是没提前两日巡堤的事。
只是魏珠私底下向胤禛透露道:“万岁爷一到高家坝便亲自登堤丈量水位,又同于大人商谈了许久,其余的交代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瞧着万岁爷的意思,回来迎了皇太后,还得再折回去。”
胤禛不动声色的取了个封包掖给魏珠手里,淡淡笑道:“有劳公公了,这些就请公公留着吃茶用吧。”
魏珠眉开眼笑的收了起来,嘴上却还客气着,“奴才哪儿敢要四爷的赏呢?只是若是不收倒显得奴才不识抬举了不是。”
胤禛微微一哂,“公公不必客气,日后还需公公多多费心才是。”
次日果真如魏珠所言,康熙下旨再次前往高家坝。胤禩想到那位小于成龙虽然近两年作为不高,却也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最后死在了任上,便也觉得唏嘘不已,更是想去会会这位治河名臣。
如今已是三月,加上愈行愈往南方的缘故,船舱外虽谈不上风轻水暖,却也不似北方那样刀子似的凛冽。胤禩刚午歇了一会儿,精神大好,便索性上了甲板。
这会儿的日头不似晌午时候那样足的刺眼,风却是不小,扑面而来带着些潮湿味道,胤禩身上的素锦披风被吹得肆意飞扬,只是却不觉得寒凉。
只是刚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迎面过来一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胤禩一见连忙笑着问安道:“见过大哥,大哥怎么也有兴致来着甲板上走走?”
胤褆同胤禩的关系这几年下来虽谈不上差,但也绝不似从前那般热络了,平时甚少来往。如今打了照面,胤褆还是要有几分大哥的模样的。他向胤禩点了点头道:“午膳用得多了些,随便走走罢了。八弟呢?”
“弟弟也是想着现在外头暖和了,便出来透透气。”
胤褆闻言点了点头,随口道:“既是这样,不如一同走着说说话吧。”
胤禩没想到胤褆竟能开口相邀,怔了一下便笑道:“大哥相邀,弟弟岂有不从的道理。”
两人慢慢的向前踱着,胤褆缓缓开口道:“这阵子你也忙得脱不开身,额娘总是念叨起你,若是得了空便去带了弘旺去额娘那儿看看吧。”
胤禩听他提起额娘二字,虽然明白胤褆所指是惠妃,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点头笑道:“说起来这阵子事情也确实多了些,等咱们回了宫,一定带上弘旺去陪伴额娘。”
无论胤褆与他是如何的渐行渐远,胤禩对这位养母始终都是很敬重的。惠妃是个聪慧贤德的女子,虽谈不上对胤禩视如己出,却也是悉心教养。而对良妃也是一贯亲热有加,并不像宫里旁人那般顶红踩白。康熙对惠妃虽谈不上有多大的圣眷恩宠,却也一直颇为礼遇。这其中有她身后庞大的纳兰氏族的缘故,有皇长子胤褆的缘故,但是必定也同惠妃本人脱不开关系。可见康熙虽宠爱宜妃那样伶俐的妃嫔,却也颇为喜欢惠妃的宁和端庄。
说到惠妃后两人的尴尬气氛明显缓了下来,胤褆这两年虽有诸多事情和胤禩生了口角,可毕竟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况且这些日子以来,看胤禩素日的行事,倒也并不像是一味帮着太子的模样,他和老四都像是袖手立于一旁冷眼观局的人。胤褆想到这些对胤禩也便不再那般淡漠,笑着说了两句闲话后,又问起了胤禩对这黄河水患的见解。
“大哥可是把我给难住了,我虽在工部当差,对治水却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懂得必定还不及大哥。”
胤褆听了却有几分不信,追问道:“你那日同李光地一块儿去的大堤,他就没说什么?”
胤禩何等剔透的心肠,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胤褆的意图,不过是为了要些说法和参谋,好在康熙跟前露脸。胤禩思及此,便微微一笑,温声道:“李大人的意思,是想变水患为水利。既是因水势汹涌而成水患,则应分流而疏,引河入田。只不过眼下也只能纸上谈兵,须得仔细丈量巡视之后方可做出决断来。”
胤褆听罢眉目一松,向胤禩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李大人不愧是朝廷重臣,果然颇有见解。这黄河水患积压多年,八弟既然在工部当差,这也是你应学的分内之务了。八弟一向得皇阿玛厚爱,可要多替皇阿玛分忧才好啊?”
胤禩见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便也含了笑意道:“大哥被皇阿玛赞誉为‘千里驹’,说起才能品德,骁勇善战,兄弟里头哪个能比过大哥去呢?”
胤褆似乎对他这一番夸奖颇为受用,面上隐有几分得色,只是却又有些不甘的叹道:“若说得蒙皇阿玛厚爱的,非太子莫属了,兄弟中无人能出其右啊。”
胤禩见胤褆的眸中隐隐闪着几分不忿,可话中却又有着浓厚的希冀之情,胤禩不由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位大哥一直都是野心勃勃,最后却早早的夺嫡落败,被圈禁至死。只不过,若是说起对那皇位的觊觎和对康熙独宠太子的不忿,上一世的自己只怕一点儿也不会亚于胤褆,甚至还要超出于他许多。
胤禩看着眼前的胤褆,现在他才二十七岁,目若朗星,神采飞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更因着他皇长子的身份,多次出征屡立军功。明珠虽遭罢黜,也在平定噶尔丹后官复原职。胤褆对皇位心存觊觎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想到他日后的惨淡下场……
“皇阿玛的确是很疼爱太子的,太子,毕竟是不一样的。”胤禩轻笑着向胤褆说道,微微眯起的眼眸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太子么……”胤褆看了他两眼,玩味的笑了笑,“瞧瞧,这话是扯到哪儿来了,好端端的竟说起这个了。”
胤禩轻轻吁了口气,微笑道:“可不是,话说回来,前儿个听老九提起,大哥也同他那买卖上掺了一脚?以前倒没见大哥有这个意思。”
胤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偶然知道了这个事儿,又是自家的兄弟,我入些股既能解了老九的困境,自个儿也能落下好处,何乐而不为呢?这人嘛,总是要有些真金白银握在手里头,心里才踏实的。八弟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胤禩原以为胤褆是别有用心,现在看他神情轻快,言谈自若,并不像扯谎的样子,不由暗忖自己多心,也微微笑道:“正如大哥所言呢。”
这一趟顺风顺水,眼瞅着次日清晨便可抵达高家坝,胤禩这晚同胤禛一并用过饭后,便同他说道:“明日到了坝上,皇阿玛定会再传召于成龙来议定治水的法子,四哥可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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