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过是非
女子已经换了一件儿大红色裙衫,头发松松的挽着,只用红色的带子束发,显得慵懒,却又有一股妙龄女子的朴素和灵透劲儿。
那女子的眼睛似乎非常好看,总带着一股水灵灵的感觉,还有一股悠然天生的尊贵之气。
歌女们簇拥着那红衣女子翩然起舞,唱的曲子已经换了,并不是方才的山有扶苏。或许是成蛟怕嬴政听见那首曲子,就会想起方才的不快,所以提议给换掉了。
女子翩然起舞,眼睛一直盯着嬴政,片刻也没有挪开,眼神中时而喜悦,时而又掩藏着小女子的娇羞,分明带着浓浓的爱慕之情。
嬴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堂中间,也不知是不是在看那女子。
刘彻也坐在席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指节因为力度过猛有些发白,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似的。
一曲作罢,成蛟赶忙站起来,亲自过去给嬴政斟酒,嬴政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成蛟看着嬴政脸色微微透着殷红,知道嬴政有些酒意上头了,笑道:“瑥澜,来给王上斟酒。”
那红衣女子听了,垂下头来羞赧一笑,轻轻柔柔的应了一声“诺”,随即莲步轻移,走过去,慢慢倾身跪下来,伸出手给嬴政斟酒。
红衣女子斟了酒,将酒壶放在一边儿,双手托起酒杯,笑吟吟的擎在嬴政面前,柔声道:“王上……请用。”
嬴政脸色透出不正常的殷红,眼神有些迷离,一双凤眼轻轻眯着,眸子上氤氲着淡淡的湿气,一看就是酒意上了头。
嬴政笑着打量了女子几眼,这才从女子手中接过酒杯,或许是接过酒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女子的手指尖儿,那红衣女子忽然惊讶的娇唤了一声“呀”,随即一脸绯红赧然,抿起嘴来,嘴角还挂着娇羞的笑容,将两只手收回来。
刘彻看着二人的动作,直觉自己也很高了,一股不快的烦躁袭上脑袋来,甚至脑袋里有一种宿醉才有的胀痛。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席位很靠后,也没人注意,刘彻站起身来,转身出了大堂也没有人知道。
刘彻出来,迎面就是凉丝丝的雨雪打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把燥热的酒气镇压住了,凉意吸进嗓子里,多少舒坦了一点儿。
耳边还听见里面劝酒和嬉笑的声音,刘彻顿觉心烦,抬步往远处去,这一会儿功夫,衣服就已经湿了一大片,刘彻进了回廊,淋不着雨雪,这才驻了足。
刘彻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也说不清楚是雪景还是雨景,心里回想着方才的事情,耳旁总觉得萦绕那首曲子,不禁咬住后牙,眯了一下眼睛。
他正出神,就听有些轻微的跫音声由远及近,很快那个身着黑色华袍的人就走了过来,脸上依旧透着醉意的殷红,衣口有些散乱。
嬴政笑道:“站在这里好雅兴啊,只不过,你这表情……像是要活生生吃了谁似的。”
第90章 蠢才
刘彻看着他醉意的表情,散乱的衣口,也不知自己出去这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绝技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对了。
嬴政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仍然笑眯眯着一双眼睛,眼里氤氲的湿气让眸子格外的晶亮。
嬴政盯着刘彻看了良久,见刘彻没动静啧了一下舌,慢慢走过去,靠在刘彻旁边,侧过头来,将头靠着他的肩膀。
笑道:“今日喝得多了些,招架不住劝酒,要按平日,谁来劝酒都没关系,但是唯独那个人呢……”
嬴政说着,抬起眼皮瞧了瞧刘彻的表情,果然黑的像锅底一样,又继续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刘彻听他轻轻叨念着,或许是因为酒气上头,嬴政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带着略略的沙哑,竟有一种撩人的感觉,像羽扇一样轻轻的扫在刘彻的心底。
只不过他若说的不是这几句郑风,或许刘彻此时的心境也不会如此的差劲。
刘彻拨开嬴政,面色没有起伏,淡淡的开口道:“王上醉了,今天的雨停不下来了,王上不如就在这里下榻。”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下榻?找些人来伺候寡人罢,那个……瑥澜就不错。”
刘彻侧眼看了他一下,嬴政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靠着回廊的栏杆上,笑的直岔气儿。
嬴政笑完了,这才又道:“你也看到了,你也听到了,或许你也想到了,唱着郑风的女子……刘彻,你想的没错,他是扶苏的生母。”
其实刘彻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他没想到亲口听嬴政告诉自己,自己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快的,不快与嬴政的坦直。
嬴政靠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刘彻站在他一边儿,水珠儿顺着回廊的沿子滴答下来,掉在嬴政的肩膀上,顿时阴湿了一片。
刘彻下意识的抬起手来,用胳膊将水珠儿挡住。
嬴政将他顺理成章的动作看在眼里,眼底下终于露出一丝的笑容,合上眼睛,似乎因为不胜酒力,就要在这里睡下,却慢慢吞吞的道:“我亦有些记不清楚了……她叫瑥澜,唱郑风,却非郑国人,郑国已经被韩灭了百年,哪还来的郑国人?其实这只不过掩饰罢了。瑥澜是韩王的王女,因为韩王害怕秦国对东诸侯的施压,消耗秦国的国库和人力的蠢办法……”
他说到这里,刘彻熟读史书,早就立刻醒悟了,韩国弱小,害怕秦王会把韩国第一个消灭,就想出了派送水利人士到秦国,帮助秦国修建渠道的办法,实则是消耗秦国的人力和无力,妄想通过这个办法,使得秦国无暇顾及打仗。
不过这真的无疑是个蠢办法,当年的嬴政虽然年轻,但是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水利专家,毕竟韩国的水利发达,而开发水利,对于秦国的民生来说非常的重要,这也促成了后世著名的一条渠道,郑国渠。
郑国渠并非是郑国人修建的渠道,而是因为修建的水利人士叫郑国,郑国是韩人,被韩王派送到秦国来,名为帮助秦国修渠道,其实是个卧底的存在。
嬴政轻笑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道:“你道韩王只想到派郑国来修渠道么?自然还有……献美人过来,想要昏君智。瑥澜能说、会道,长相可人,举止温柔,更识大体,能懂得韩人的为难,请命就来到了秦国,自称是郑国后裔作为掩护。”
刘彻静静的听他说着,半响才开口道:“听你这么说……当年是不是真的喜欢瑥澜?”
嬴政又啧了一下舌,抬眼去看刘彻,刘彻突然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么,你一着急,就会不自觉的咋舌,就像刚才,现在也是……若不是真的喜欢她,如何会在长子出生的时候,用‘扶苏’这个名字?”
嬴政皱起眉,完全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猛地站起来,他虽然比刘彻矮了许多,也瘦弱了许多,但是却一把抓住刘彻的衣襟,将对方拽过来,眼睛眯起来,咬着牙道:“你这个蠢才……你说的对,咋舌确实是我在急躁,但你知道我急躁些什么?难道是急躁这个瑥澜?像个不懂事的顽童一样想要被第二次愚弄?刘彻,你这个蠢才。”
刘彻听他说自己两次蠢才,又看到一贯冷静沉稳的嬴政突然露出这样暴躁的一面,不禁有些惊讶,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
刘彻突然伸手揽住嬴政的后腰,两个人本身离得很近,这样更是紧紧的贴在一起,刘彻笑道:“难不成,你是不想让我误解?”
嬴政的喉头应声快速滑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刘彻忽然托住了后脑,迫使他仰起头来,下一刻嘴唇就被刘彻含住了。
刘彻的亲吻非常的霸道急切,只是描摹了一下嬴政的唇线,趁着嬴政还在怔愣的当口,伸舌挑开了嬴政的牙关,狠狠的舔吻着嬴政的唇舌。
唇缝里露出一丝的呻吟声,嬴政被他吻的腰身一软,差点儿栽在地上,刘彻紧紧捏着他的腰,虽然这样扶着让他不至于跌倒,但是刘彻发烫的手掌,隔着衣服贴着他的腰线,让嬴政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酸麻的感觉直冲上头顶来。
嬴政起初还怕有人路过,虽然这个府邸下人不多,但是这里是回廊,也不偏僻,万一有人走过,这种样子必然会被成蛟知道。
只不过嬴政全身发烫,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或许是酒意熏了上来,让他无暇顾及,双手从紧紧抓住刘彻的衣襟,慢慢的变得无力,再也抓不住,瘫软的垂下来。
一吻作罢,刘彻有亲了亲嬴政的耳朵根,笑道:“怎么,站不住了?”
嬴政确实腰软腿软,被刘彻扶着才没跌倒,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
嬴政出来的时候,已经知会过了,说是不胜酒力,成蛟想让瑥澜带嬴政去休息,只不过嬴政拒绝了,成蛟也不明白,为何嬴政前后的变化这么大,之前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瑥澜,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对瑥澜爱答不理的。
刘彻和嬴政进了成蛟特意吩咐人收拾好的房间,嬴政脑子有些晕沉,进去就和衣躺在了榻上。
刘彻走过去,替他脱下外衣,道:“你若是醉得厉害,就睡一会儿,下午我叫你起来。”
嬴政只是眯着眼睛瞧着榻顶,道:“当年我还没有势力,处处受制于吕不韦,太后只知道放荡,也不会去管朝政,他们都拿我当个摆设……这个时候,来的真是时候,瑥澜出现了,一个落寞贵胄,命苦伶仃,不能不以讴者为生,她聪明,善解人意,知道听别人说话,知道别人喜欢听什么。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知交,其实……你知道么,这是一个愚弄。”
嬴政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咬住了后牙,那声音低沉,似乎饱含了耻辱。
嬴政冷笑道:“她还当我是个不懂世事的孩童,我想要碾死她,不过是举手的功夫。”
他正说着,刘彻也翻身上床,将嬴政压在身下,手摸上了嬴政的腰线。
嬴政一哆嗦,被突入其来的酥麻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刘彻低下头去,亲吻着嬴政衣口露出来的颈子,道:“虽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这个人小心眼儿,一听你提起那个女子,就莫名的火大。”
嬴政听了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手一摊,也不动晃,只是拿眼笑眯眯的瞧着刘彻。
刘彻看着他的眼神,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眼神一沉,笑道:“既然你不想睡一会儿,那正好。”
嬴政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酒意放大了快感,让他全身发热,刘彻将自己来回的摆弄,在自己身上纾解,只不过仍然怕伤了嬴政,依旧忍着没有进去罢了。
天还没有黑,刚过了中午,嬴政怕有人听到,狠狠的捂着嘴,痉挛着,任由刘彻的摆布。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睡过去了,一睁眼天已经要黑了,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雪,扑在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白。
嬴政躺在床榻上,因为被肆意的摆弄,身子有些酸软,让他全身发懒,不想动弹。
自己的身上是干爽的,而且只着了里衣,身上盖着被子,想必是被刘彻已经清理过了。
嬴政望着床榻顶发了一会儿呆,此刻的酒气已经醒了,忽然记起自己中午的失态,不禁有些懊恼,也不知只怎么就会对刘彻说出哪种话来,以后岂不是要被时时刻刻提起,当做笑柄了去?
嬴政正在发呆,就听有人敲门,嬴政还以为是刘彻,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女子,正是瑥澜无疑了。
瑥澜已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裙衫,莲步款款的走过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木盘子里是一碗汤。
瑥澜见到嬴政,羞赧的垂头一笑,双手托着木盘,慢慢的往这边走,走到跟前跪下来,将托盘放在木案之上,取过小碗,擎到嬴政面前,柔声道:“王上,请用醒酒汤。”
嬴政看着她羞赧的模样,用羞赧和可怜当做外衣,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瑥澜不知他笑什么,更是羞赧的红了脸,不见嬴政接过汤碗,又柔声道:“王上,请王上用醒酒汤。”
嬴政仍然没接过去,道:“寡人酒已经醒了,你放在一边儿罢。”
瑥澜应了一声,将醒酒汤放在一边上,道:“王上,公子请问王上有什么缺的少的,好差人准备,送过来。”
嬴政态度很冷淡,道:“寡人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日就走,让成蛟不必费心了。”
瑥澜不知道为何嬴政突然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她只身从韩国来到秦国,为了完成父亲的大任,不惜任何代价,瑥澜认为,这是一个王女的责任。
然后瑥澜也是从小金枝玉叶,被人捧着长大的,就算来到秦国,成蛟也被自己迷的晕头转向,何曾受过如此的冷遇,当即有些委屈,多日以来,身在异乡的无助感又袭上来,都凑合在一起,让她觉得更是委屈。
瑥澜起身走出去的时候,刘彻正好往这边来,看见对方从嬴政的屋子里出来,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有些不快。
想着这个韩女不知又来做什么,八成是谄媚巴结,还能有什么好事儿不成了。
刘彻将表情掩饰起来,瑥澜走得急,正好摔在了刘彻旁边,刘彻想了一下,也不能眼不斜视的就走过去,毕竟郑国修渠道之前,瑥澜的这种身份若是被揭穿,肯定会郑国渠的修建。
于是刘彻将瑥澜扶了起来,挂了一层不达眼底的笑容,道:“姑娘没事儿罢?”
哪知道瑥澜却立时啪啪的掉下眼泪来,刘彻心想着,难不成嬴政和她撕破脸皮了?又觉得不可能,郑国渠的重要性非常之大,影响了今后一百的水利,嬴政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可能和她撕破脸皮。
刘彻想不到为何瑥澜会哭的如此委屈,装作一脸关心,出言试探道:“姑娘怎么了?为何如此伤心?”
温浪被他一问,脸上有些不自然,忽然瞪眼道:“我怎么关你什么事,这是你能管得么!”
她说罢,猛地一跺脚,转身就跑走了。
刘彻被她骂的稀里糊涂,其实是刘彻根本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瑥澜只觉在只身在异乡非常无助,又觉得被嬴政“欺辱”了,委屈的要命,这个时候有一个身量高大,形容俊逸,而且语气温柔的男子去关心她,瑥澜正好是怀春的年纪,心里一下子又是娇羞,又是凄苦,什么味道都齐全了。
刘彻也没想真的关心她,没问出来也就作罢了,当即转身进了屋子。
嬴政瞧他进来,笑道:“外面响声够大的。”
刘彻知道他肯定是听见瑥澜骂自己的那声了,抖了抖身上落得雪,走过去,掀起被子,将自己凉冰冰的手钻进嬴政的里衣内,放在他的腰间滑动。
嬴政被他凉的一个激灵,腰身下意识的弹了一下,把刘彻的手拨出去。
刘彻笑道:“我瞧她没一点儿好,长的也不好,又没有教养……最重要的是,还是我最懂得你的心思。”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我说过,最懂君王心思的人,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就离死不远了。”
刘彻笑着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道:“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人摸透了帝王的心思,那还了得?只是,人活百年,站在这天地之间,越是站的高,反而越是觉得孤单,不管几辈子,你注定要有我作陪的。”
嬴政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十分不屑,却不去反驳他。
第二天一早,大雪已经停了,外面的道路虽然有些泥泞湿滑,但是嬴政吩咐起驾,成蛟恭恭敬敬的把嬴政送出了老远。
吕不韦已经听说了嬴政去看望成蛟,并且在成蛟的府邸住了一晚,心里有些着急,他还当嬴政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就怕嬴政不懂得局势,贸然的心软放了成蛟,那样他吕不韦的权利就会受到很大的威胁。
吕不韦想要找嬴政谈谈,只不过嬴政却不给他机会,吕不韦几次去找嬴政,都被侍从告之,王上带着伴读蒙恬和甘罗,出宫去玩了。
吕不韦找不到嬴政,也只能作罢,心想着嬴政果然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能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