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过是非
韩安国恭敬的道:“回陛下,一切已经妥当。”
刘彻点点头,道:“这就好。”
之后刘彻又说了些闲话就准备散朝,散朝之前特意道:“丞相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嬴政呼吸一滞,并没有多说话,低下头把略带寒意的眼神掩藏起来,他那日虽然昏沉,但是还是有些意识的,刘彻走了之后,嬴政因为体力消耗,又昏睡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被惊醒的。
虽然刘彻替他收拾了一番,但是刘彻小时候是太子,长大了是九五之尊,根本不会照顾别人,嬴政自然感觉身上不舒服,那时候差一点把牙给咬碎了。
刘彻道:“跟朕到寝殿去说话。”
嬴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君臣说话不是在承明殿,也该是宣室阁和天禄阁,哪有跑到睡觉的地方去说话的。
刘彻还让嬴政上车参乘,很快就到了寝殿,刚下了车,就碰到了往这边来的霍去病。
刘彻从车里下来,霍去病见到刘彻行了礼,兴匆匆的道:“皇上,臣听说长平侯要回来了。”
“是啊。”刘彻点点头。
霍去病道:“皇上可否让臣出城去迎?”
刘彻笑道:“你啊,卫青他们再过两日就回来了,你出城去做什么?”
刘彻一面说,一面回身把嬴政从车里扶出来。
霍去病一看车中还有人,而且这个人还让皇上来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下一刻就见到正是嬴政,这一愣愣了好一会儿。
嬴政只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霍去病这才回过神来,道:“臣就是想先去迎接大军。”
刘彻道:“上次你出城,就把人家庄稼地给踩坏了,你舅舅可说了,是朕太纵容你了,这次你出城,还要跑这么远,不知道又要搞什么破坏。”
霍去病有些尴尬,而且嬴政还在面前,只是抿了抿嘴,就没再说话。
刘彻难得看他这么听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去罢,朕准了,反正你若是不听话,你舅舅也能拾掇你。”
霍去病有些惊喜,立马行礼,道:“臣现在就去!”
他说罢,风风火火掉头就走,但是突然想到嬴政,有些迟疑的回头再看了嬴政一眼,才走了。
刘彻将霍去病对嬴政的态度全都看在眼里,忽然想到在卫皇后寿宴上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就认识,而且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刘彻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味道,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去病什么都好,又有将才之风,唯独就是太毛躁了,谁的话也不听,若是说能镇得住他的,只有卫青这个做舅舅的,不过……朕听说,隆虑侯和去病的关系不错?”
嬴政也是不动声色,笑道:“并无深交,只是酒肉知己罢了。”
刘彻知道他是搪塞自己,心里就更是觉得不对头,就更是觉得有点冒酸泡。
正这个时候,楚服急匆匆的走过来,行礼之后道:“皇上,李延年刚刚去了东宫。”
刘彻一听,顿时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李延年。”
刘彻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其实这次刘彻并不是想让嬴政来自己寝宫干点什么,而是钓李延年这条鱼,故意为之的。
就想看看李延年是不是往东宫去通风报信了,果然不出刘彻的所料。
第58章 露营
楚服见刘彻的脸色,道:“皇上,用把李延年找回来么?”
刘彻挥手道:“不必了。”随即抬步往寝殿走,道:“隆虑侯跟朕来。”
嬴政随不知李延年跟东宫皇太后通风报信的事情,但是也大致了解了一二,毕竟李延年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反而跑去了东宫,任谁是这个皇帝,也不会高兴的。
嬴政跟着刘彻进了寝殿,刘彻展袖坐下来,示意嬴政也坐,楚服端了水过来。
刘彻这才道:“叫隆虑侯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刘彻说着,把桌案上的一卷奏章往前推了推,嬴政拿起来展开看,是从边关送来的军报。
因为卫青首战告捷,成功的将河朔草原夺下,匈奴人觉得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侮辱,所以开始疯狂的报复劫掠。
像是定襄、代郡、上郡这样常年处于战乱的边城,就被匈奴人发兵劫掠,以示报复。
虽然卫青已经开始往京城凯旋,但是刘彻已经迅速建驻兵留守朔方城,朔方也不断的接受着匈奴人的疯狂报复。
刚才早朝的时候,刘彻并没有提起军报的事情,可见刘彻并不想让这种负面的消息影响朝廷。
要知道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对匈奴用兵,但是有很多顽固之臣,还是坚持着和亲,觉得只有和亲才能保证汉室和匈奴的和平关系。
如果边城和朔方城被匈奴人袭击报复的事情被朝中这些大臣听说了,必然会掀起一股反对用兵的暗流。
刘彻刚刚巩固了自己对兵权的势力,嬴政看得出来,他并不想亲手松动朝臣反对匈奴的意志。
刘彻道:“这件事情,丞相怎么看?”
嬴政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卑臣觉得,匈奴人不可能就这么点儿动作,这种报复行为,简直是孩子过家家的行为,恐怕皇上还有什么奏章没有拿出来罢?”
刘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看着嬴政道:“好啊,朕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聪明。”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锦帛来,放在桌案上,推给嬴政。
嬴政将锦帛展开来,刘彻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这个人的脸上竟然没有出现过焦虑和恐惧,而是惊讶,随即出现的竟然是胜券在握的浅笑。
刘彻一时间有些被着浅浅的笑容晃了神儿,嬴政看完了军报,放回桌案上,一抬头就看见刘彻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这种眼神,嬴政并不能理解,似乎太过于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让嬴政这种工于心计的人也不得其解,其中自然包涵了……情欲。
嬴政很镇定的道:“皇上在看什么?”
刘彻听他说话,才收回目光来,咳嗽了一声遮掩住自己的尴尬,随即像没事人似的调侃道:“朕是在看……恐怕也只有隆虑侯你这样聪明、有胆识的人,才敢打朕一拳罢?”
嬴政突听他提起这个,猛地就想起那日刘彻来探病,都干了些什么,若不是自己那日确实生了病,没什么力气,想必刘彻的眼睛也不会这么快就好了,非要青紫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刘彻笑道:“好了,咱们说正事。”
他说着,伸手点了点桌案上的锦帛,道:“确实如隆虑侯所说,匈奴不止是在过家家,他们已经开始蓄势反击,前方探子回报,匈奴人很可能集结了左贤王的二十万精兵,准备夺回朔方,大举进宫长安城……朕看丞相似乎不是很着急,想必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罢?”
嬴政笑了一声,道:“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道:“剪草除根就算了罢,和匈奴人的战争是一场比拼财力的持久战,朕还是明白这些的,不过抽薪止沸很好,这个方法确实很妙。”
嬴政笑道:“匈奴左贤王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必定本营空虚,皇上只需要派兵过去,连锅端了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还能再给匈奴人一个教训。”
刘彻点头,“依你的意思,这个主力,朕该派谁去?”
嬴政笑道:“按理说,这场仗算是钻空子,当今的武将,派谁去都无所谓,只不过就看皇上更器重谁……再有,就是看皇上想不想让这一仗打得更加漂亮。”
刘彻看他眉眼有些笑意,心里忽然一晃,就想到了当年的阿娇,阿娇也是如此,只有在说起军机政务上,或者说起朝中大事上,才会突出这样会心的笑意,渗透出游刃有余的笑意。
这种笑意总能让刘彻晃神,毕竟太过熟悉了,也太过于遥远了,只藏在记忆里面,离刘彻已经很远了。
刘彻掩去眼底的回忆,道:“听隆虑侯的口气,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嬴政道:“不是卑臣有了人选,其实陛下英明,早就有了人选,恰好的是……卑臣和皇上想到了一处罢了。”
刘彻禁不住笑起来,虚点着嬴政,道:“你这几句话说的,朕还真是十分受用……就是要辛苦卫青,刚回来又跑出去。”
刘彻说罢了,顿了一会儿,随即又道:“匈奴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朕还有事情要和你说……上次和你提到,让你做据儿的老师的事情。”
嬴政听他一提起刘据,莫名的心里一突,有些不自然的晃神,连忙收起表情。
刘彻道:“据儿已经快七岁了,读书的事情不能耽误,往后可就要让隆虑侯多多教导据儿了。”
嬴政道:“卑臣不敢,这是卑臣应该做的。”
刘彻道:“一会儿你就去椒房殿见皇后,见过皇后,从明日起,你就在太子学舍教导据儿。”
嬴政一听他提到卫子夫,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果然是风水轮流转,竟然有一天让自己去拜见卫皇后,不过嬴政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卫子夫会一会了,上次在寿宴上,因为嬴政还是不入流的没落贵族,所以自然没能见到卫子夫。
正说话间,楚服走进来,道:“陛下,李延年回来了。”
“哦?”刘彻笑了一声,道:“给朕把他叫进来。”
楚服应声,很快就出去了,李延年没过多长时间就过来了。
李延年不知道,自己去东宫的事情被刘彻给发现了,还以为刘彻又要委派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李延年进来给刘彻行礼,刘彻没让他起来,也没有出声。
大殿上刘彻和嬴政都是坐着,唯独李延年垂首跪着,李延年半天也没听见皇上出声,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不禁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越发的本分,一动也不敢动的等着皇上发话。
刘彻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凉冰冰的道:“李延年,你方才去哪了?”
李延年心中一惊,连心跳都快了,只不过却装作镇定,看似十分恭敬的回话道:“奴才……奴才方才……”
李延年心中百转千回,正想着编点什么给刘彻听,刚一迟疑,就听刘彻冷笑了一声,随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喝道:“怎么?敢去却不敢说?那朕就替你说了罢,你去东宫见了皇太后,是不是。”
李延年被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磕头,道:“皇上……皇上饶命,奴才确实去了东宫,只不过是皇太后叫奴才过去问话的,皇太后关心陛下的龙体,问了些话儿。”
“是啊。”
刘彻点头,笑道:“皇太后是关心朕,但是却不是关心朕的身体怎么样,而是关系朕和隆虑侯的关系罢。”
嬴政一听,心里一突,登时转头看向李延年,李延年一瞬间有些慌神,眼神闪了闪,这些微小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仍然没有逃过嬴政的眼睛,李延年慌乱的神色,证明刘彻说的是事实。
嬴政没想到刘彻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事情,已经让李延年告诉了皇太后,虽然嬴政并不是怕了王太后,但是毕竟王太后坐稳了东宫,如果王太后为了刘彻和自己翻脸,那么就多了一道阻碍,会稍微麻烦点儿。
李延年一个劲儿的磕头,口里说着该死,装作很委屈,哭诉道:“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也不知道皇太后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是皇太后问奴才,奴才也被逼的不得不说,求皇上就看见奴才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了奴才罢!奴才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刘彻笑道:“你是被逼无奈?还是自己跑去东宫造谣生事的?李延年,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你那点儿聪明,还想要把朕算计了么?”
“奴才……奴才不敢算计皇上,奴才怎么敢!”李延年磕头道:“一定是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生事,皇上一定要明鉴啊,奴才的中心天地可表。”
刘彻听着李延年的哀嚎,烦躁的揉了揉额角,道:“你若老老实实的,朕还能容得下你,但是偏生你认错了主……”
他说着,顿了顿,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道:“李才人从掖庭簿册上除名……李延年,既然你喜欢去东宫,那就去罢,从今天起,朕把你调到东宫了。”
李延年吓得登时目瞪口呆,他所做的事情自然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往上爬,这样自己才能往上爬,但是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竟然毫无预兆的就摔了下来。
原来刘彻并不是什么也没察觉,刘彻再不是六年前那个刚刚登基,还不能呼风唤雨的年轻皇帝了。
韩安国之前一直忙碌着迎接长平侯卫青的事情,所以没抽出功夫来,这些日子有了时间,就想着,于公于私都该去武安侯府上走一走了。
武安侯的病情,朝廷上多少也有些听说了,传的风言风语的,但是无论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不容置疑的有一点,那就是田蚡时日无多了。
韩安国虽然立场和田蚡并不在一条线上,但是因为自己能在朝为官,都是靠着田蚡的引荐,所以这份交情还是有的。
韩安国到了武安侯府门前,门庭已经非常冷清了,田蚡所有的家产都充公上缴,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去给下人,所以府中大多数的下人全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一两个人,冷清的不得了。
田蚡之前和淮南王交善,只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淮南王才不会自己往前凑,惹一身的骚,刘陵也不再来田蚡的府上,田蚡一下变得众叛亲离起来,若是有人还关心他,也就剩下宫中的王太后了。
韩安国走进去,已经没有了看门的下人,更加没有打扫庭院的下人,他自己往里走,门房都是开着的,似乎没人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