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细品
宋青书想起父亲宋远桥憔悴苍老的面容心头就是一紧,再顶不住六师叔灼灼的目光,垂下眼帘,“是,多谢师叔。”
“只是我还要再提醒你一句,很多事情是要讲究缘法,强求不来,你经历过这许多也应该看开些了,切莫再要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悟而继续纠缠周姑娘。无忌他不计前嫌,对你恩义深重,你再这样做必然要伤到了你们之间的兄弟之谊。”恳切道,“青书,听师叔一句劝,对周姑娘放手吧!你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武当了,就算你有本事在这乱世中占地为王,意气风发的风光度日,也不能身边一个亲厚的人都没有,无忌他愿意和你交好你应当珍惜才是。”
宋青书端正了神色,“六师叔,我知道你们一直担心这个,所以二师伯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也不好多辩解什么,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以前对周姑娘再怎样执迷不悟,也终究是个凡人的血肉之躯,为了此事吃过了这么大的苦头,如何还敢再对峨嵋派的周姑娘存非分之想!无忌他娶不娶周姑娘那是他们二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我定能保证我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再与周姑娘有任何瓜葛。”
举起一只手掌道,“我宋青书今日在此立誓,我对峨嵋派的周芷若姑娘此后绝不敢再存半点逾越的心思,终其一生都只敬她为峨嵋掌门,武林同道,若违此言便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善终!”
声音郎朗清澈,一脸郑重,白皙精致的面孔迎着晨光,黝黑的眸子中仿佛被洒进了异样的光彩。
这几句话不止是说给殷梨亭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心中那个清丽的姑娘依然秀美绝伦,飘然若仙,但已经是赞赏多于迷恋。
对她,到此刻,终于能平心静气的对自己说一句:我已彻底放开!
经历了一场啼血蚀心的情殇,万幸还没有赔上性命。人生一世,除了这份疯狂的情意还有许多虽然没有这样炽烈却更加真诚醇厚的情意值得珍惜;除了追随心中爱慕迷恋的姑娘还有许多意义重大的事情值得去做,那么就此为止吧,到此为止!
把这份累人更加害己的情意埋入心底,此生都不必再想起来了。
侧眼间,只见十余丈外的张教主一脸喜色,笑得眉开目朗,看来这位十分的耳聪目明,已经将他们的谈话清清楚楚都听了去。
忍不住也抱以一笑,张无忌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恩人那样简单,而是取代了心中曾经那道倩丽无双的身影,成为此生新的羁绊。
殷梨亭一愣,没想到宋青书会立下重誓明志,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是峨嵋派的赵灵珠误会了?
点点头,温言道,“如此最好,青书,师叔这就该走了,盼你日后好自为之,至于那附骨针的害处,我……”
宋青书抢着道,“六师叔,你真的不必对太师父提及此事!”
殷梨亭深看他一眼,“好,青书,男儿汉原该有此担当,你自己多多保重,你上次上武当山是至正十四年的二月初九,那师叔就等着至正十五年的二月初九在武当山上再与你相见!”
张无忌纵马上前,也不遮掩他刚才旁听了二人的谈话,和宋青书并排而立,郑重道,“殷六叔,你放心,明年的二月初九我会陪青书一起上武当山去见太师父!”
第四卷 争乱世群雄逐鹿
第61章 汉阳
大元至正十六年,秋日,傍晚。
汉阳县。
陈友谅的元帅府中灯火通明,陈元帅今晚设宴款待刚从开封过来的定北将军宋青书。特意还邀了康茂才,丁普郎,张定边几位军中的将领作陪。元帅府中十分的热闹,一队队仆从们捧着杯盏酒壶,正在穿梭来去的忙碌。
陈友谅这两年也没得消停,只因徐寿辉鼠目寸光,占据了浠水,黄州之后就急急忙忙称帝,引来了朝廷的重兵,大元皇帝重臣调集了西南几省的军队来围剿天完,一度曾攻破了天完的国都浠水。
徐寿辉,陈友谅率领残部退到鄂北黄梅一带,整顿之后卷土重来,从新占据了湖北,江西,又在汉阳县从新建都,改国号为太平。
宋青书听到这个新国号之后总算是舒心了点,窃以为‘太平’比以前那个什么‘天完’像样多了,不然每次他对旁人自称是天完国的定北将军或是定北侯时都十分之别扭。
天完,天完,明天就完,这也太不吉利了。
宋青书于前月带兵攻下了黎阳北面的彰德府,至此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所囊括的河南地区已经全都在掌握之中。
他现在已经称得上是这乱世之中的后起之秀。想当初因为不愿忍受流言蜚语而毅然脱离了明教的庇护时是大元的至正十二年初春。抱着须得给自己打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的信念,带了一伙山匪四处征战,忽忽数年之后他也成了独据一方的人物,虽然还不如陈友谅,朱元璋等人势大,但是隐然已经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这次应陈元帅之邀前来汉阳一见,共商大事。为保险起见,宋青书带了五千精锐铁甲骑兵随行。
陈友谅如今对宋青书的心思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当初能够慧眼识人,将他招揽到了天完旗下,这两年自己没费半点力气就坐享了河南富庶之地六成的赋税。战事连连,军用吃紧的时候这六成赋税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忧的是此人势力越来越大,麾下精兵十几万,坐拥河南一省,这都是实打实的根基实力,任谁手中有着这些东西就都不会再对旁人俯首帖耳,眼看他就要控制不住了宋青书了。
宋青书说是他太平国的定北将军,其实与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大不相同,宋青书来投奔自己时手里就是有兵有地盘的,这两年在河南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也是一人说了算,并不接受徐寿辉和他陈友谅的辖制。
宋青书要是在河南拥兵自立,与明教在应天的大军对他形成夹攻之势,那局势就要大大的不妙了。好在此人出身武当,系名门正派之后,向来知恩图报,将信义承诺看得极重。
只从他给自己送说好上缴天完的那部分地方赋税从来没有延误过的作为,便可窥知一二。天完在宋青书情势最为狼狈时收容了他,还派兵给他攻打河南,这点恩义他必然要念着,不会轻易向自己起衅。
陈友谅思虑来去,最后决定趁着最近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将宋青书邀来汉阳,想要和他好好商谈一番。宋青书也正恐他忌惮自己,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因此和陈友谅一拍即合,欣然同意前来。
陈元帅府是汉阳县城中最豪华的一个宅院,比徐寿辉的行宫还要好得多。众人对徐寿辉现今被架空的地位心知肚明,因此谁也没有异议,全都认为这十分正常。
宋青书身后跟着宋盖世与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快步进了陈元帅府宴客的大厅之中。
厅中的酒宴已经摆开,陈友谅坐在正中的案几之后,右手下边一溜依次是他手下将领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左边的几张案几空着,是给宋青书等人准备的。
宋青书一跨进厅中,陈友谅便十分客气的起身相迎,哈哈大笑,“宋兄弟,一别经年,你这风采可是更胜往昔啦!”
在座相陪的众将官中,康茂才与宋青书,宋盖世等人最为相熟,还有一位郝宁郝统领,当初就是他带人去抓周芷若想要送给宋青书,因此也算有点‘交情’,一同上来凑趣,“宋将军,这两年我们屡屡听闻你的骄人战绩,兄弟们个个都羡慕赞叹不已啊!”
宋青书微笑拱手,“不敢当。陈元帅,别来无恙!兄弟我早就想来拜见,只是战事繁忙,总也不得脱身,耽搁到今日才来,还请元帅莫怪才好。”
众人一番寒暄客气之后,依次入座。
陈友谅当先举杯,“宋兄弟几位远道而来,我敬你们一倍。”跟着仰头,‘咕嘟’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宋青书跟着饮了面前杯中的酒水,“多谢元帅。”喝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拔开塞子,倒了两粒药丸出来,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陈友谅坐在他身边看得分明,奇道,“宋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宋青书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少室山上被二师伯重重打了一掌,后来被带回武当又受了太师父的一掌,招招都是致命伤,虽然老天眷顾,侥幸不死,但是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药就没断过,是个残喘挣命的病人。”
陈友谅仔细看看他,果然见玉树临风的俊美中有着羸弱之象,不似一般武将那样威武健壮,心中惋惜之余,又是暗自一宽。
宋青书在少林被俞莲舟打得重伤,之后又被带回武当都确有其事,并非虚言,受过那样的重伤之后病痛缠身是再正常不过。
这些陈年旧伤越到年纪大越会闹得厉害,过得几年后他实力再强也都不足为惧,况且体弱多病之人自然不会有太多争勇斗狠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