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书
雄霸收起手,正正颜色,并不介意秦霜的失常反应。
这边,他们相互不看对方。
那边,盛宴的篝火点燃了整片山林,步惊云喝着酒就轻笑出声来。
第34章
天下会公然选拔三大天王,事后招兵买马,勤操苦练,又是一阵风过,江湖中一时又待不安,四下里慌乱一片,人心惶惶,意恐生出祸端。
因着雄霸收天下会少主秦霜为子的事,江湖各自传言,说的有模有样,当真就如真实。说是素来其三徒中,雄霸向来以秦霜为要,风云二人更是对秦霜亲爱的极,言听计从,雄霸只怕风云势强难服,功高无主,所以有意用此法子困住秦霜,以此来暗地里辖制风云,更是,命以断浪重任,均衡风云。而昔日说着什么宠爱的话,此时,却换成了利用的工具。
那些枭雄为了霸业江山,什么东西不能抛弃,什么人不会利用?又有什么能与之霸业相比?自然,是没有。
这些话传的飞快,不肖几日,便人人得知。
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这些言语,一州一县,村里街镇,竟似人故意散播的意味,快的惊人。
秦霜素来对于这些江湖狂言浪语不屑入耳,并不怎的在意。
他也心知,师父固然是有那么一层意思,但却也并不全是,这话自然不能对人言说,只他们自己知道便罢。
再者,以师父的自负自恋、傲然心性,自是认为风云都是自己一手栽培,捧起来容易,摔起来也便利,又有何惧?没有可惧。雄霸亦是这么认为的,对于传言,付之一笑,只吩咐,“再闻此言,先割去那说嘴的舌头。”
秦霜固然不介意那些话,但是,对于师父公然收自己为子的事,仍是耿耿于怀,望着师父一副轻悠悠,似说什么了不得的模样,一时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只怪师父没有事先和他说起。几天一过,便想着一句俗语来,说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父亲都一样,都一样。这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着俱都一样。
什么大不了的?原就没什么大不了,别人都不急,单自己急个什么?
就是,自此,对着师父也没什么太好的颜色。
喊他,就应着;说着,就听着。
不喊不说,他也不去搭理。若是说和着幽若喊爹,哪却是不能够的。
想着,平白的犯恶心。
这点师父自然理解懂得,所以,依旧师父霜儿的称呼。
这天下到底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上面一不动,寻得清净半日,这下面一窝子就开始攒攒不安份了,借着狗大的洞子也要钻过去瞧瞧热闹。寻着对了,照着打一架。江湖上越是小门小派的,越是心急,不知道体面的胡闹。非得你去扇他一巴掌,他才安分守己些。
秦霜虽然向来讲究大度,不与人争,但是,轮到自己管事儿,该扇耳光的,那是出手一点儿也不含糊。
一顿好打,叫你乖乖顺顺的。
这雄霸帮主闭关修炼,独自带着几名随身高手一起隐在后山的那片天泉洞穴内,一进去便是数月之久,听丑丑说,时辰已到,帮主神功即将告成,择日出关,势必称霸武林。
那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俨然像是师父明天出来就天下第一了。连带着秦霜都叫他亢奋的情绪弄的有些忍不住发笑。
可是说是择日,一晃那许久,还是没有动静。
帮众的事务一律交给秦霜打理,步惊云是带兵出征惯了的,对于帮中的琐事杂务一概不费心思,只寻找清净地方,闭目养神。而聂风,断浪没有师父的严苛管教,倒是叫秦霜管的服帖,日日被人看着,勤练武功,晚上还要做功课,秦霜忙完了政务,晚饭时刻一过,便要来查。对于这一项,就是步惊云也要参与。
步惊云心里很是不屑一顾,行动偏生也算配合,几乎每日必到,叫断浪几次嘲笑,他也不恼,宛如听不见。
这时,瞄着那本蓝底手抄《南华真经》,忽地丢开手,映着灯光,细细斜眼去看发呆研磨的秦霜,那人的侧脸倒是比正面耐看些,只要秦霜不和他正面对视的时候,他便怎么看都觉得好。
看了许久,突地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颇有意味,“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挣之器。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乎?若论言,又怎比得过这‘情义’二字?”言语中讽刺之意显而易见,但面上却说的极其真诚。
正写着字的两个小子忽地抬头,聂风咕噜噜的大眼睛望着步惊云,又转向发呆的秦霜,断浪书读的少,听不大懂,可也知步惊云不开口则罢,开口定然没好话,嗤之以鼻,不加理会,细细的描写。
发呆的人闻言一愣,缓过神来。
“哦?”秦霜一笑,“云师弟此话怎说?如何由来?”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大师兄以为呢?”
步惊云摆好书本,玩起了毛笔,做出各种灵动的姿势,煞是好看。
秦霜愣了愣,心里一思量,后一笑,回答的也坦荡,“倒是不如相忘于江湖。”
转动在手的毛笔,忽地的摔在桌面上,步惊云皱眉,快结了冰一般的寒意,细眯起眸子,也掩盖不住流露的气恼。
就是聂风也不禁深深的呆着,望着秦霜时刻温柔的笑颜,这大冬天的夜,叫风一吹,冷的浑身一抖。
尤其是,那人说的那样自然和真诚,眸子里的清爽干净生生叫人后怕。
“懒得和你废话。”
步惊云第一次当着人面儿对秦霜发火,摔了笔墨,拿着长剑,起身出去,临走了,还踹飞了门。
秦霜望着半废的大门,半天没有言语。
忽地回神,对着聂风和断浪柔柔的笑道:“你云师兄又哪里生了闷气,竟来排遣我们,乖乖的写你们的字,大师兄给你们做夜宵去。”
秦霜一走,聂风眨了眨眼,忽地眉头一皱,也摔了毛笔。
“聂风,你要死,我刚写好了。”
断浪面上脱离他们的话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才不愿理会。
这边他刚要发火,倒是被聂风一瞪,闷道:“乖乖写你的字去!”
师父依旧钻心修炼,说是不日便出关,但这个不日实在是长,长的过了整整一个漫长的寒冬。
师父人虽然不在,但是,他的耳鼻眼心神时时刻刻隐在暗处,会中俱都没有人敢乱来一步。
就是秦霜,也断然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事。
就是每隔几日,便会做上些消解疲累,驱寒散湿的食物让人送进去。
那个木隶躲在后园子里,再没有出来一步,说是病了。
三月一过,天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寒。
步惊云连连奉命出征,每次皆凯旋而归。随身带着断浪,聂风一起,教授他们实战的经验,秦霜则留下照看会中,临走时,很是不放心的交代步惊云好好照顾风儿,浪儿。
步惊云还在生气,冷哼一声,夹紧马肚,大喝一声,“驾!”云踏一阵风似的飞入林中。
留下一抹黑影,利箭一般步入丛林,像极了天边的那躲黑云。
这次,他带着精锐的弟子一起去攻打弥隐寺两里外的一个山寨,现已向着会中报捷,就是聂风受了轻伤。
步惊云抱着聂风叫来大夫给他瞧瞧,见说没事才心下一松,定了心神,给他盖好被子,后叫来了跟着聂风的副将,狠狠连着抽了几个嘴巴子,一脚踹在心窝子上,“还不滚出去!”
“是是是,云堂主息怒!小人该死!”连滚带爬的出去。
气解了一些,只说带兵征战,可比不得江湖汉子比剑耍大刀,你自该小心。
聂风躺在床上,就起身,“云师兄,风儿也没什么,可别担心了。”
“你若是有事,我怎的和他交代?”
一句话堵得聂风没有声音。
断浪进来时,脸上也满是血迹,急得团团转,“聂风,怎么样?”
“死不了。”聂风嘿嘿一笑。
步惊云瞧见断浪来了,就起了身,“风儿,云师兄有件事要办,你先行回去。”又扫了一眼断浪,“好好照看着他,有半天差池,我定要取你性命。”
“你…”断浪气不过,这话自然不用他说,但听着就是不舒服。
步惊云让着门下的人先行回去,自己却去了弥隐寺。
这寺庙破旧不堪,台阶断裂,杂草横生,埋没了路途。
四周静幽幽,没有人烟气息,只有些微从远处林子里飞扑而出的野鸟,瑟瑟的响,阴阴的风。
庙宇坐落在半山腰,白墙黑瓦,密林丛丛,一脚飞檐露出半截。
林子里静幽幽的,行到半路,便听见细细的水声,山脚下,是一方溪水,岩石漫过水面,盈盈照着山间的夕阳,些微的有些刺眼。
溪水边,石铺上,正蹲着一个年轻的小和尚。
他的对面岸上,也半蹲着一个黑衣少年,眸如黑漆,发若墨染,脸似刀裁,面容俊美伴着戾气,身段修长自显风流,周身散发着让人惊艳的魅力,还有胆寒的气场。这样风姿翩翩的俊朗男子,偏生是自身带着一点残忍的戾气,就是隔壁山的小尼姑见了,想也是要动心的吧!小和尚很不正经的想着,暗暗叹气,摇头晃脑,“阿弥陀佛!”
少年半膝跪地,捧着水泼湿了脸,长发半遮掩着面容,好看的极,吐了口气,都是凉的起了青烟,在这三月的寒天,连着小和尚也不禁身子一凉。
小和尚看了一眼,惊讶,半天又想,此间怎会有人?后被少年一扫,慌慌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心道师父见自己这般,又要骂我没用了。
木桶“哗”的一下子落在水里,只装满了半桶,小和尚便用着带来的葫芦瓢舀水装进桶内。
少年穿过长长的木桥,走过来。
小和尚故作看不见,依旧不动声色。
“敢问小师父,这里可是‘弥隐寺’?”黑衣的少年礼貌的抱拳道。
“阿弥陀佛,回施主,此间正是‘弥隐寺’。”
小和尚本来不言语,此时起身,行了佛礼,而后,继续打水。
“不虚大师可是住在这里?”
“正是家师。”
“那好,我正要去见他。”少年直言不讳。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何事造访。”小和尚轻轻鞠了一礼,有板有眼的道,“只是家师早已隐世,不问红尘,一切凡事不理,不愿见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劳烦小师父去传个话,就说步惊云要见他。”少年对于小和尚的话,并不在意,略略皱了眉心。
“原来你就是步惊云,也听师父提起过。”小和尚兴高采烈,担起水桶,“你跟我来吧!”
“劳烦!”
小和尚武功不凡,担着水桶,走的飞快,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远远甩在身后了。他每走一会儿,便笑嘻嘻的回头来看,像是瞧瞧步惊云是不是丢了。
步惊云只好加快脚程,紧紧挨着他的肩一起行走。
这不虚和他继父往日有些矫情,又素来和无名交好。
少时,他也曾见过自己一面,那时,便说,要收了自己为徒,要自己终身常伴青灯下,以为解脱。
自己继父一来不舍,二来,自己不愿意,也就没再提了。
说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若是听了他的话,或是应了无名,此时,倒是也干净。
步惊云望了望渐渐近了的山门。
不虚大师武学修为和他的诵经念佛的本事一样的绝,他们一路走入了阵门,绕过死门,步入生门,这才到了寺庙内。
这就是当下武林,很少人能找到他的原因。
也因此,与他同期的武林好手们死的死,隐的隐,他却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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