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家出
这里不见任何活物,炎热、滚烫、焦灼的感受占据了范闲的大脑。不等范闲反应,李承泽便一个侧身将他拥在怀里,紧紧锢着不愿放开。
范闲看他的架势便知他是要护着自己强行冲破这层火海,反扣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拉到自己胸口。这神官和这厉鬼都认为自己比对方强上一点,互争外头的位置,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倒像是两只打架的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承泽心中蛮横,一声令下,范闲就被捆仙锁绑了个严严实实,只得听话地藏在李承泽胸前容这过分霸道的厉鬼替自己挡了那层火焰。
范闲掐着自己的掌心,怒喊:“李承泽,你停下!”
李承泽不顾他废话,顺着下坠的惯性强行突破这层真实的炽热。后背一阵刺痛,他只觉有些麻木,将范闲的呼喊左耳进右耳出,缓缓放松了身体一言不发。
捆仙锁乖巧得将他和范闲绑在了一起,范闲眼中噙着泪,嘴上念他的名字,眼前燃烧的火红色很快幻化成一道白光,恰如当目对日般闪耀不止。
范闲定睛一看,挺立在地上的是各式各样的兵器,刀、剑、枪、矛,尖锐的刺口朝上,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像个看戏的笑客就等着来者自投罗网。
李承泽带范闲深潜莲花湖塘,穿过古木树洞,飞过漫天黄沙,闯过层层火海,最后变成是这道迈不过的兵刃屏障。范闲狂笑不止,他忽然明白了鬼界的安排,这是将金木水火土五行都走上一回。
只可惜李承泽仍然固执的把他拥在怀里,范闲猜他已经受伤,这回撞上去定会血肉模糊,他掐着李承泽的手臂,心中把李承泽骂了千遍万遍,但嘴上仍是在劝他放手:“你放开我,让我……”
李承泽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有血有肉,会受伤、会死去,脆弱的很。我不怕,就算受了伤,我也很快就会好起来。范闲,这种时候就别和我争了,我求你。”
范闲抬头怒瞪他,百口莫辩,脸上写满了不认同。
李承泽不忍看他这番生离死别的诀别表情,抬手劈向他的天灵盖,竟是把范闲活活拍晕了。
他让捆仙锁调整了一番位置,确认两人牢牢绑在一起,扭头瞥了眼铺天盖地的刀山,伏在范闲耳边轻轻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就是从第六层爬上来的。”
等待自己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李承泽认命地闭上眼,放任自己不断下坠。
范闲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皆是满目疮痍的李承泽,那厉鬼睁着自己湿润的眼睛,小心翼翼瞧他,喊了两声范闲便是沉默。
一醒来,范闲浑身冷汗,他顾不上自己的仪容赶紧寻找李承泽。放眼望去,鬼界第六层满目鲜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他衣裳后滑落,并未沾湿任何东西。几滴雨点落在范闲脸上,范闲一摸,这雨落的是血。
捆仙锁牢牢套在范闲手上,绳子那头是他的心上人。李承泽安安静静趴在地上,金色的绳子仍然金光闪闪,嫣红的血不能染红它。范闲顺着绳子跑过去抱住李承泽。他身上并未有任何伤口,只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毫无血气了。
范闲一将他抱起,他便说话了:“轻点,还有些疼。”
范闲将他的衣袖拉开,刀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剩道道红痕,范闲喉间一紧,心痛得说不上话来。李承泽想必是躺在地上等着恢复,他只得将李承泽的头搁在自己膝上,轻轻揉他头部的穴位。
范闲的按摩让他好受了不少,李承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我的七魄在人间散了之后,只有恶魄因为作恶多端被鬼使带到了第六层。本可留在人间慢慢找寻剩下的六魄,可惜恶魄实在是……不服管教,附在我身上不肯离去,自己受罪还非要拉个垫背的,鬼使只好把我也带到了这里。”
他嗅了嗅那绵绵的雨:“你闻这雨,全是那些不知所谓的鬼为了闯过第五层的刀海流下的血。鬼门道开了,想要上去的鬼便也多了不少,平日里,这里其实也不怎么下雨。”
范闲默默听完他的话,过了好久才嗯一声。
“小范大人不必害怕第六层的鬼,虽然大多是不好惹的,都是那些,生前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但是有我在……”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范闲猜得到,鬼界上头几层还勉强算个生活的地界,是给普通鬼魄安家用的。下头这两层“火”和“金”,才是真正用于惩罚厉鬼用的。至于第六层,怕是原本不存在的,躲过了刀山火海的鬼聚得多了,才有了第六层的说法。
李承泽看他那忍声吞泪的严肃样,安慰范闲:“难道小范大人是心疼我孤苦伶仃飘荡了近千年?不是的,多数时候是恶魄掌控这具身体,我只是浑浑噩噩醒着,可比他快活多了。”
“那他怎么没上去?”
李承泽眨眨眼:“大约是怕痛吧,我比他多了点理智,所以耐力好些。”
TBC
第16章
鬼界第六层的土壤是柔软的,仿佛刚刚翻新的田埂,温柔挽留下范闲和李承泽的脚印。地上铺满了细小的红色颗粒,薄薄地一层层沉淀下来。这些都是凝固的鬼血,落雨后散不去,日积月累,便将鬼界第六层染成了血红一片。范闲一抬脚,鬼血微微漂浮,附着在他长长的衣摆上。
路上不止他同李承泽,除了少数几个厉鬼,范闲还看见数个移动缓慢的巨兽骸骨,象形、蛇形、狮形,形态各不相同。它们将小半个身子埋在这些凝固的鬼血中,探出上半身看着自己。它们的双目早已腐朽,可从那些空洞洞的眼眶中传来的注目感仍然逼得范闲紧张不已。
李承泽向其中一架骸骨招招手,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匹巨物吼了一声,整个身子探出来快速跑到了李承泽身边。
那是个猿猴模样的动物骸骨,前臂修长,高不见顶。它身上满目疮痍,森森白骨被侵蚀得厉害,五个手指骨也早已不完整,靠近李承泽时,范闲还可闻到骸骨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它向李承泽伸出了食指,李承泽象征性碰碰那骸骨的手指,它立即兴奋地在地上打个滚,不慎将聚集于地上的鬼血洒了范闲和李承泽一身才意识到自己身体过于庞大,这才吧头埋在地底,像个鸵鸟似的不再看人了。
范闲将身上的鬼血抖落,见李承泽被洒得全身红色星星点点,忙上去帮他收拾。
李承泽听话地垂眼让他收拾衣着和头发,说道:“这些都是鬼界的大前辈们,待着这里久了,比你们守在地缝口的那群天兵天将过的还要无聊,瞧见你新鲜,就来看看你。”
范闲瞧着这些被时间侵蚀的远古巨兽,这些庞然大物睁了对空空无神的眼眶看着他们,第一眼令人脊骨透寒,第二眼却是倍感冬日可爱。
没走一会儿,范闲便听到了潺潺水流声。这个世界入眼皆是红色,天空是流动的血红,地面是凝结的嫣红,即便是条绵延的河流,也是血水涛涛,滚滚无尽。
岸边立了个简陋矮亭,李承泽上前敲敲亭柱,长椅上便出现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女鬼。她丹朱华蔻,绀紫长裙飘逸,身姿体态优美,只可惜脸上面颊凹陷,双眼凸出骇人,似是被人折磨了很久,吊了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那女鬼见到李承泽,害羞一抿嘴,瘦骨嶙峋的手娇娇滴滴捂住小嘴,嗲声嗲气开口:“二公子回来了呀。”
李承泽把手收回衣袖内:“徐娘,备船吧。”
名为徐娘的女鬼抬眼又瞧了瞧范闲,笑着说道:“二公子今天怎么带人回来了?瞧这样貌,怪让人眼馋的。”
李承泽嘴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让你备船,没听清楚吗?”
徐娘见他面色铁青不善,知是自己多嘴了,巍巍然双手一击,血河岸边即刻出现了一艘不大的棕红小船。
船头一人形骷髅撑着根长长的船桨定立远眺,头骨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这才看到李承泽和徐娘,夸张的下颚骨头上下晃动。他出口的话语严重漏风,但仍是坚持不懈地张嘴同李承泽搭话:“二公子还是要去渡月桥吗?好久不见您来搭船了,近来可好,是去哪里快活了,给老头子我讲讲呗。”
他嘴上喋喋不休,却因头部动作幅度过大,嘴上的假牙都被呛掉了好几颗,吐字更是滑稽不清了。
范闲忍不住一声轻笑,那撑浆的老骷颅这才注意到了范闲,大呼小叫道:“稀奇了,这是二公子的人?用来打牙祭还是暖床的?抢来的还是撸来的?怎么连个喜酒都不通知一声,我还想喝口酒呢。酒是好东西啊,多少年没喝了,想来还蛮怀念的……”
范闲心想抢来的和撸来的好像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这老头实在热情好客,他便耐心多听了几句。这满嘴的胡话他爱听,李承泽可不喜欢。
果然,李承泽听了这厢废话,立即拉范闲上了船。他走向船夫,二话不说卸走了对方的下颚骨,废话连篇的老骷髅头顿时安静了。
李承泽将他的下颚骨在手上潇洒一抛,道:“身边这位是我一位故人。徐大爷不要有歪心思,还是老老实实撑浆吧,到了渡月桥我再把您的嘴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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