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远
自然,如今这儿是两层酒楼,宽敞了许多,以前那些桌椅自然不够,童少潜又找熟人定制了一批,今天也全部送到了。
通过六嫂找了一批便宜又靠谱的工匠,按照唐见微的喜好,将酒楼的外观重新粉饰一遍。
并非银屋金顶,整体呈石青色,颇有些典雅的古意。
走过路过童氏食铺的人都对酒楼的外观赞不绝口。
唐见微打算继续聘用六嫂,并且打算在一楼开个专门的档口给她卖包子。
“你若是想要继续卖包子的话就在这儿买,客流量可比衙门后门那边多多了。要是你卖够了包子的话,干脆将包子铺关了,专心过来帮忙,我也好多发点银子给你。”
六嫂看着这么大的酒楼,其实非常心动。
前段时间她在食铺帮忙也不算累,一个月下来能有一两多银子,她都不敢跟街坊说,生怕被抢劫。
她们家日子越过越好,也没那么劳累,多亏了唐见微。
如今唐见微言下之意是还要给她涨钱,六嫂知道不太好,却难以拒绝:
“这……我回去想想。”
“行,你好好想想。对了六嫂,我向你打听个人。你知道秦六郎吗?”
唐见微知道六嫂对夙县的小道消息特别熟悉,向她打听人绝对没错。
“秦六郎……你可是说那个,鹤华楼老板的小舅子?”六嫂果然知道。
唐见微:“他是贺松年的小舅子?”
六嫂和唐见微一块儿到了后院里,跟她说:
“这秦六郎可是夙县一霸啊!仗着贺松年有钱,成日在外争强斗狠!前几天还在窑子里砍伤了人!这秦六郎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砍伤了人?如此一来不得抓他入狱?”
“如果能真的将他抓起来那就好了!每回他行凶之后都用钱摆平,五十两不够就给一百两,一百两还不够就给五百两!反正贺松年有得是钱,每次他在外面惹事,全都是贺松林帮他解决的,这个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唐见微好奇:“所以,这秦六这么嚣张,难道从来就没有出过一次命案吗?命案的话,总不能用钱摆平了吧。”
听唐见微这么问,六嫂想起了一桩往事,脸色愈发难看。
“三娘,你听说过两年前那桩让整个夙县都胆战心惊的城南碎尸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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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童少悬一直没回来,唐见微站在门口等她。
远处奔来一辆马车,是县衙的马车。
“阿慎!”马车到了童府门口,童少悬将车帘一掀,兴奋地跳下马车。
“慢点儿!做什么这般冒冒失失!”唐见微怕她摔着,赶紧扶住她。
童少悬说:“查到秦六郎的线索了!”
唐见微和她同时说:“城南碎尸案!”
童少悬“咦”了一声:“你也查到了?”
“我从六嫂嘴里问出来的。”
童少悬震惊:“我和阮公查了这么些日子,结果你直接从六嫂嘴里问出来的?”
唐见微哈哈笑:“有时候乡亲们的力量不容小觑。”
阮逾将车帘抬起一截,笑问唐见微:“唐三娘这等机敏过人,可有入仕的打算?”
唐见微行礼道:“县尊说笑了,小女一介商人,哪有策名就列的能力。”
阮逾笑道:“我看你和童长思都一样,精灵古怪难对付。我这是在给我的官途培养竞争对手啊。”
阮逾说完便走了,童少悬和唐见微回到府内,在卧房里小声议论。
唐见微到底只是从六嫂那边打听到了一个大体的方向,并不知道详细的细节,但是童少悬已经和阮逾走访了一遍。
“果然和大嫂说得一样,这秦六郎身上很有可能真的有命案。”
童少悬说,阮逾这一段时间也一直在查城南碎尸案的事情。
城南碎尸案,就是当初她为了救六嫂时,为见吴明砚一面而铺路说的那桩案子。
上头派阮逾当任夙县县令,除了最开始的军资要案之外,几桩悬案也必须告破,不然的话他一辈子回不来京师。
可这城南碎尸案已经过去两年,他想要查看卷宗,却发现卷宗已然被人动过手脚,关于这个案件的所有细节都被模糊处理了。
就在阮逾焦头烂额的时候,童少悬来找他,希望他帮忙调查秦六郎这个人。
一开始阮逾还没空,便让葛公协助她。
葛公与夙县本地帮派非常熟悉,请这些地头蛇吃了几顿好的,给了些银子之后,很快就将秦六郎和当年城南碎尸案的事情联系到了一块儿。
阮逾一听,好家伙,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立即和童少悬一块儿调查。
卷宗上被抹去的过往,总有人将它记在脑子里。
民康坊庄氏家的小女儿,两年前被杀害,凶手极为残忍将尸体肢解。
当年佘县令也不是没查过此案,但查了一个多月便说找不到凶手,草草结案。
庄氏一家也因悲伤过度,离开了夙县,搬到了临近的阑县,重新开始生活。
据知情者透露,当初这庄氏的小女儿和秦六郎相过亲,之后两人似乎有些龃龉,还当街争吵过。
没过多久庄小娘子便遇害了,那时夙县流传着凶手就是秦六郎的传闻,可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且那时佘县令和鹤华楼走得非常近,谁都知道秦六郎背靠鹤华楼,为人狠戾凶残,没人敢招惹他。
这件事随着庄氏一家的离去,渐渐被夙县的百姓们淡忘。
可是再次提及时,那年萦绕在夙县城内的恐怖气氛,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唐见微听完之后,略有些纠结:“此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卷宗也被抹去了,想必所有的证据已经很难寻找。如何能再次将此人入罪?而且,就算能抓了秦六郎又如何?秦六郎和贺松年有亲戚关系,但他被捉与否,也影响不到鹤华楼。”
童少悬:“无论如何,明日我去阑县一趟,找那庄氏一家问问当年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唐见微:“好,我跟你一起去!”
急于想要破城南碎尸案的心情,与当时想要快些找到埋藏军资宝藏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两位十多岁的小娘子一整晚都没睡好,不住地谈论此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俩就醒了,路繁备好了马车,不放心,要和她俩一起去。
路繁道:“阑县是我老家,我自然熟悉。”
三人一块儿到了阑县,在路繁的带领下毫无波折地找到了庄氏一家。
庄氏夫妇不到五旬已是满头白发,以种地为生,儿子和另一个女儿去博陵应考了,三年未归。
唐见微怕直接问及女儿惨死伤心事,人家未必会肯说,即便说了也是将旧伤口重新割开一次,必定痛彻心扉。
为了缓和气氛博得好感,唐见微特意做了好几样好吃又好看的点心带了过来。
先前就已经打听过了,庄娘子曾经在览化读书,唐见微装成是他们女儿曾经的朋友,自童少悬这头打听,才知道他们搬到了阑县,是特意来上门拜访的。
果然庄氏夫妻认得夙县神童童少悬,但不知道唐见微,听闻唐见微是女儿旧友,面上不禁蒙了一层苦意,但依旧热情招待她们进屋。
吃了一些点心之后,他们忍不住告知唐见微她们女儿已死的真相。
唐见微一惊,手里的点心都掉在地上:
“叔叔、姨姨,这……怎么会呢,她是怎么死的,你们能告诉我吗?”
童少悬在一旁瞧着唐见微几年如一日的精湛演技,暗暗称奇。
童少悬道:“我与如今夙县的阮县令相识,如今阮县令正在彻查此案,若是二位愿意的话,请将当年事原原本本告知。”
庄氏夫妻长叹了一声,说起女儿的事。
唐见微她们已经做好了听到一个悲惨故事的准备,没想到除了悲惨之外,更多的还是震惊。
当年庄家小女儿庄三娘和秦六郎相亲,没见几次庄三娘就觉得秦六郎此人性格太过粗放,还会虐杀野猫,跟此人在一起有些害怕,便婉拒了对方继续见面的邀请。
谁能想到这就是这场灭顶之灾的开端。
庄三娘越是不和他见面,秦六郎就越是对她纠缠不休。
不宵禁的日子里夜半三经跟踪她,在外拦截她,甚至直接持刀闯门,闹得庄家上下不得安宁。
他们也不是没有去县衙报过案,可是县衙那一头却对他们家的事漫不经心,当时的县尉还说:
“人家只不过是威胁两句,又没有真的动手。你们好好跟人说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庄三娘都要疯了:“难道得真的出了人命你们才肯抓人吗?那秦六郎根本听不得人话!”
县尉再堵她:“那谁叫你当初招惹他呢?你是不是许诺嫁给对方,后来又反悔了?哎,遇到这种事谁都会生气的。你啊,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自从那次以后,庄家算是对县衙完全失去了信任,不再去报官,而是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秦六郎没有再出现,甚至还托人送了一份道歉信。
在信中秦六郎恳切地向庄三娘道歉,说他家人已经训过他,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希望庄三娘能不计前嫌,即便不能当朋友,也不要继续恨他,毕竟相识一场不容易。
又过了十几天,秦六郎也没再骚扰她,以为这事情就要过去了,正巧庄三娘的朋友约她出门玩儿。
憋了这么些日子她也憋得有点难受,就想出门和朋友走一走。
没想到那朋友居然和秦六郎里应外合,将她骗了出来。
那日直到午夜,庄家夫妻都没能找到女儿。
待他们精疲力尽,暂时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女儿的头被挂在了他们家门口。
庄三娘她阿娘当场晕了过去。
女儿被杀,他俩连夜跑到县衙击鼓鸣冤。
可是佘县令在调查了仅仅四十天之后,就宣告找不到凶手,将此案压了下来。
而那秦六郎依旧在夙县大街上游荡,肆无忌惮,甚至还跑到庄家府上耀武扬威,将他们家人打伤。
生怕继续留在夙县会被杀人灭口,他们一家子被迫无奈,只能搬到了阑县这儿,靠一亩三分地辛苦过活儿。
听完当初的遭遇,唐见微她们都万分震惊。
这佘永明实在太卑鄙,居然能包庇杀人犯到这个地步!
童少悬听完这惨无人道的恶事,强行压住内心的怒火,拿出了阮县令给她的查案符,放在桌面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