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远
石如琢没再搭理她,四下观察了一番,这儿的确是山脚,并没有蛇,她独自往前走去。
吕澜心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
这儿是空旷之地,没有墙可以扶着,吕澜心眼睛睁不开,只能摸黑前进。
尽管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被地面上突起之物绊倒。
吕澜心没吭声,摔倒了再自己爬起来。
她的断臂痛得有点厉害,刚才摔倒的时候无意间撑了一下,这会儿疼痛感让她晕眩,有点走不动了。
她停在原地喘了口气,打算歇会儿,发现有根类似木枝的事物戳了戳她手背。
“握着。”石如琢说。
“哦。”吕澜心乖乖握着。
石如琢和吕澜心分别握着木枝的前后两端,石如琢走在前面,尽量选择平坦的道路,带她往前走。
吕澜心能感觉到石如琢有刻意放慢步伐,配合她的体力。
“我只是不想欠你任何人情。”石如琢说。
吕澜心低着头,安心地走着:“这哪算是人情呢,说到底也是我阿娘将你绑来的。再说你想不想的,咱们的血都融到一块儿去了。我……”
“闭嘴。”
吕澜心开开心心地:“哦。”
顺利离开了万蛇山庄,石如琢找来一辆马车,问吕澜心:“你回何处?”
吕澜心:“我跟着你走。”
“你回你住的地儿。”
“我现在回去的话,我那正在气头上的澜娘肯定不会放过我。你不是不想欠我的人情吗?带我走吧。至少等我养好了伤再赶我走。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怕我么?”
此时的吕澜心的确千疮百孔,浑身上下都是已经凝固的血。
“其他不说,我可是很有价值的人质。”吕澜心对她笑说,“虽然我澜娘气我,但对于整个澜家而言,我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你不想手里多一张好用的牌吗?”
……
深夜的聚星坊客栈内,所有的客人都睡了,石如琢好不容易将吕澜心弄进房间里,累得她头昏眼花,气喘吁吁。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澜家的秘密了。”
吕澜心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个秘密可当真厉害。”
石如琢皱眉,心里有了不详之感。
“我,有两个娘。”
石如琢:“……你耍我?”
吕澜心呵呵地笑了起来。
石如琢立即要走,吕澜心想握住她的手:“阿器……”
吕澜心眼睛只睁了一条缝,这么一握直接握到石如琢曾经被她掰断的小指上。
石如琢心中猛地一跳,一把将她甩开,双眼血红:“我没心情和你说笑。我和你没有半分情谊可言,不想死在这里就闭嘴。”
石如琢心里的憎恶的火焰被小指的酸痛感煽得一时间险些失去理智。
“你可以杀我。”吕澜心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你可以杀我。或者……”
背对着吕澜心,石如琢的小指感受到一丝木质的微凉。
吕澜心将石如琢的扇子拿了出来,贴在她小指边上,轻轻摩擦:“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些其他让你愉快的事,就像……当初我对你那样。阿器,你还想要我吗?”
石如琢依旧没应。
“这样吧。”吕澜心继续诱惑,“你要我,我就告诉你一位澜家掌握的北衙禁军里的重要人物。”
石如琢回头,心口猛烈起伏了一番。
一把将扇子夺了过来。
第224章
石如琢觉得很累, 前所未有的累。
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经记不得了,睡梦中浑身的血液忽冷忽热,搅得她的梦境也十分不安稳。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梦见了仰光。
梦见还在夙县的日子, 在那个学堂不算长的走廊上, 她总是会刻意放慢步伐, 因为仰光常常会在那里和石如琢完全不认识的朋友聊天。
仰光兴致勃勃聊天的时候, 她对周围毫不设防, 即便偷看她时的目光再明目张胆, 她也不会发现。
好几日早上石如琢就是品味着仰光的笑容,慢慢走进学堂里。
每当早晨能与葛仰光的笑容相遇,她一整天心情都会特别好。
但是今天这个梦境让她有些害怕, 因为她躲在角落,一如既往悄悄凝视着喜欢之人的时候,葛寻晴突然说着说着转过头来,发现了她在暗中窥视。
石如琢心上一慌, 急忙移开了目光。
想要快点逃走的时候, 葛寻晴走了过来。
“你刚才是在看我吗?”葛寻晴带着她熟悉的笑容, 微微偏过脑袋温柔地问她。
“我……”
石如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对方讨厌自己。
“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让人有点生气。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葛寻晴的话让石如琢有些纳闷。
什么意思?
葛寻突然挨了上来,用力一口咬在石如琢的耳朵上, 让她浑身鸡皮疙瘩战栗。
“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你就不想要我吗?”
葛寻晴的笑容渐渐扭曲, 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张脸石如琢依旧熟悉,而且无比厌恶。
是吕澜心……
吕澜心温柔地跟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呢喃着, 听上去很痛苦, 又很幸福。
石如琢被吕澜心缠进泥塘里, 浑身沾着沉甸甸的污泥, 越陷越深,那重量坠着她几乎直不起背来。
浑浑噩噩之中她发现了,吕澜心和那污泥是一体的。
这污泥就是吕澜心本身。
当她再往自己身上看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和躯体已经和污泥不分彼此。
她已然污秽不堪。
她低头看着身下的人,身下的人也在眷恋地看着她。
“你和我一样了。”吕澜心将握着她的手慢慢抬了起来,忽然用力折断她的小指,“你是我的了。”
尖锐的痛将她惊醒。
石如琢醒来时浑身猛然一紧,身体疲惫的肌肉都在用清晰的刺痛抗议。
石如琢出了一身的冷汗,被痛得一激灵,倒是瞬间清醒了。
她从铺在地上的软垫艰难地爬起来,喉咙像被人割了一刀般,即便是吞咽唾沫都伴随着让她皱眉的痛楚,无比艰难。
门口传了一些对话的声音,她所睡的地方正好和门有一个交错,所以没法直接看到门口的情景,门口的人也没法一下子瞧见她,听声音似乎人不少。
“……你,真的是吕澜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石正字呢!你是不是害了她?!”
听到了清晰的两声质问,似乎是朱六娘她们。
石如琢立即咬着牙爬起来,吕澜心站在门口,面对着门外十多个人。
吕澜心将沾满血的外衣脱了,此时只穿了一件深色的长袍,似乎是从客栈老板那儿买来的,算是客栈所售的廉价寝衣。
她头发清洗过了,也没梳起来,不顾礼节就随意披散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皂荚的清香。
她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睛都没睁开,做出一个轻松惬意且充满轻视的姿势,也很巧妙地将她手臂上包扎的伤口遮了起来。
昨日吕澜心所受的伤可比石如琢要重许多,而此时,她就像完全康复了一般,轻轻松松站在门口,带着笑容面对所有人的质问。
“没错,你们的石正字已经被我吃干净了。你们来的可太晚了。”吕澜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鲜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不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完全全打趣的语气。
今天一大早岑五娘听人说了,有人昨天晚上看见一个非常像吕澜心的女人在客栈里行走,住到了三楼最里面那间房间,而且似乎还绑了一个人来。
“好像,好像被绑的人是石正字!”
“什么?攻玉?”岑五娘听到吕澜心和石如琢在一起,立即着急了,先前在夙县的时候,她可是亲身经历过吕澜心到童家食铺来找石如琢,非要带她走的可怕事件。
她是知道吕澜心跟石如琢有恩怨的。
如今一听吕澜心将石如琢绑了,对石如琢陷入危机深信不疑,岑五娘马上去找了朱六娘。
朱六娘知道石如琢和樊虞因为某件事情,关系有些紧张。
即便是石如琢重新住回了聚星坊内,也从来没有和樊虞见过面。
朱六娘看见两人有次面对面相会之时,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就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了。
她们之间有些不明原因的龃龉。
当初樊虞想尽办法推荐石如琢,想要石如琢金榜题名。而后石如琢的确非常争气,高中一甲第二名,也顺利得了官职,如今已经是秘书省的正字,算是开启了非常正规的官途之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石如琢入仕之后,便不再和樊虞往来。
樊虞身边的人都骂石如琢没有良心不知感恩。
而上了石如琢的课,受到她点播和恩惠的人,也在帮石如琢说话。力挺石正字,觉得石正字绝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那樊虞早年和吕澜心纠缠不清,指不定石正字是看透了樊虞的正面目,这才不再来往。
但朱六娘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