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远
吕澜心的马车依旧跟在她的马车之后,吕澜心也仍然会在夜半钻入她的马车里,抱着她取暖,将她冻得发僵的脚握在手心里。
无论石如琢怎么训她怎么骂, 甚至提棍子要抽她,她丝毫不畏惧不说,还软绵绵地对着石如琢笑。
阿卉睡在另一辆马车里, 有一次早上打了一只鸟, 打算烤来吃, 兴奋地去叫石如琢起床时,便瞧见了吕澜心和石如琢睡在一块儿的场面。
石如琢醒来,发现吕澜心又来了,便将她推开。
吕澜心起身时,确定石如琢脚不冷了,这才离开。
“石姐姐,你对吕姐姐好凶哦。”
阿卉看了几次石如琢对吕澜心发火的模样,挺不解的。
“吕姐姐对你这般好,怕你冷还帮你捂脚。以前我娘亲也这样疼爱我,换作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
石如琢知道阿卉涉世未深,也并不想将自己和吕澜心那点儿烂事儿告诉她,脏了她的耳朵。
只是跟阿卉说:“我和她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憎恶这个人。”
“但,石姐姐还是让她跟着唉。”
“因为我需要从她身上获得想要的信息,仅此而已。”
石如琢说完之后,见阿卉的神色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身后,她便知道吕澜心都听见了。
“这梅花软糕挺好吃的,你尝尝。”吕澜心就像是什么也听着,带着如常的笑意,将包软糕的小布口袋放下之后,看了眼石如琢放在手边的硬饼。
“这个硬饼能给我吗?”她很有礼貌地询问。
石如琢没回应。
吕澜心和她待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她也越来越了解。
石如琢是不会应承吕澜心任何事的。
但只要她没直言拒绝,便是默许。吕澜心拿了硬饼说了声谢谢,便走了。
阿卉看着用香甜的软糕换走硬邦邦胡饼的吕澜心,更是不解。
今日的吕澜心上了点薄妆,云鬓长眉,眼眸里带着点点明亮,肌肤更是如玉一般光洁,阳光之下,白得耀眼。
阿卉看她看得有点发愣,她走之后,还有淡淡的馨香留在石如琢的身边,隐约流入阿卉的嗅觉。
吕姐姐可真好,一点都不像坏人。
石姐姐为什么这么恨她呢?
“别被一些表象迷惑。”石如琢提醒阿卉,“别轻易靠近她。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与她单独相处。”
“嗯?为何?”
石如琢本想说“她是一个会轻薄少女的无耻狂徒”,但想了一想,改口道:“听我的便是。”
阿卉虽不明就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原本阿卉是睡在另一个马车里,这几日骤然降温,冻得她难捱,石如琢便让阿卉过来跟她一块儿睡。
阿卉过来之后,吕澜心便不再钻她马车。
石如琢想了想,吕澜心似乎对旁人都是嫌恶的,嫌这个臭嫌那个脏,一副世家千金的做派,大概也是不想和阿卉挤在一块儿。
这便好,石如琢便让阿卉以后都跟她睡一块儿。
这一路阿卉以物易物,吃喝都不愁,没投宿,都住在马车里,石如琢那最后二十文钱也一直没花。
那夜冷得阿卉睡不着,睡前喝了一肚子的冷水,这会儿闹起来。
她翻来覆去想要快点寻找睡意,睡过去就好了,实在不想在这么冷的夜半离开温暖的被窝。
可肚子疼得她直冒冷汗,顶着这难受劲儿根本睡不着,只能抖擞了一下精神,起来解决。
阿卉披了衣服从马车上下来,刚站稳,突然后脑被猛烈一击,顿时头晕眼花,喊都没来得及喊便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一波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如黑色的潮水涌到她身边,将她翻过来一看。
“不是她。”
目光转向了身边的马车。
……
吕澜心一向睡得很浅。
自小澜宛传授给她澜家独门点穴手法,顺道教授了一些武艺,还让她拜了玄天派大师兄为师,学了几年的腿脚功夫。
加之眼睛受损之后,平日里耳朵用得比眼睛更多,听力已然异于常人。
即便那波黑衣人的动静已然小到不能再小,夜里的风声劲猛,但吕澜心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睁开眼睛,贴着马车听了片刻,立即将随身携带的刀握进手里。
六个黑衣人悄然接近她的马车,相互给了个眼神,站在马车边的人猛然将马车的车门给撬开,另外两人冲了进去,要将吕澜心制服。
“大娘子,别胡乱动弹,我们不会伤害你!”
这些黑衣人是澜宛派来的,是澜家的下奴。而吕澜心是澜家大小姐。澜宛交待的便是将吕澜心绑回来,无论如何他们只能制服吕澜心,不敢伤害她。
一声劝告之后竟是惨叫,以及温热的血喷溅在马车窗帘上的声音。
剩余的四位黑衣人心下一惊,迅速后退了几步。
吕澜心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沾血的刀。
刀尖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不仅是刀,她的衣衫她的脸上,全都是血迹。
那两个进入马车的黑衣人身上都有功夫,却被吕澜心于一瞬间反杀。
他们的大娘子手段有多狠辣,他们心里都有数。
可先前是对着外人狠,如今面对为澜家效力多年的下奴们,不见丝毫手软。
吕澜心可以毫不容情地取了他们的性命,而他们却不能下狠手。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吕澜心环视他们一圈,冷言道:“一群窝囊废。”
“大娘子!”
不远处五名黑衣人拎了个人过来,喊了吕澜心一声。
吕澜心回眸,见他们将石如琢双手绑在身后,将其拽到吕澜心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摁着石如琢的脑袋,将她压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冻土。
石如琢身子非常僵硬,似乎在用全力沉默地反抗。
但她没有习过武,力量不足以抗衡。
“大娘子,我劝您不要胡来。不然的话,她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说话的黑衣人单手按着石如琢的脑袋,膝盖顶在她的后背上,几乎用整个身子的重量控制着石如琢,让她无法动弹。
说话的黑衣人吕澜心认得,太熟悉了。
赵二,在澜家八年,专为澜宛办事,基本上杀人的脏事儿都交由他来做。
吕澜心慢慢走近,声音悠然:“我娘让你来就是要取她性命的吧?无论我胡来或不胡来,你也不会手下留情,不是吗?”
赵二眯起眼睛,揪起石如琢的头发,让她抬头:“大娘子,您真的要再往前走一步?”
尖锐的刀压在石如琢的脸上:“我赵二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您应该最清楚。无论老弱妇孺,只要是主上下达的命令,我就一定会执行。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怕是禁不止我这一刀。”
吕澜心低眉看了眼石如琢。
石如琢脸上沾着不少的土,但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惧意,依旧明亮通透而坚定。
而此时石如琢的的确确是看着她的。
一想到此时自己的模样映在石如琢的双眸之中,吕澜心心口忍不住发热、发烫。
吕澜心定了定神,努力压抑嘴角快要飞扬起来的笑意,继续往前走。
“你要割她,与我何干?”
吕澜心将手中的刀的刀尖由对着地面,一转,刀尖朝上,浑身的杀气立现。
吕澜心快步而来,对着最近的一名黑衣人脖子便切。
那黑衣人全然没想到吕澜心会不顾那姓石的安危直接下手,躲闪不及,被割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吕澜心看他慌张躲避又不敢还手的模样,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在静谧的郊野黑夜之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昏迷中的阿卉被吕澜心的笑声闹醒了,醒来时脖子剧痛,浑身都像被狠狠抽打过似的,原本披在身上的衣服也落在三步之外的地上,她被冻僵了,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隐约看见前方的吕澜心和几个黑衣人。
石姐姐呢……
石姐姐被挟持了?
“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吕澜心讥讽道。
赵二脸色更沉了:“大娘子,若是你再这般冥顽不灵,别怪我们兄弟们不客气。主上说了,要将你绑回去,我们即便对你动点儿粗,想必主上也不会怪罪我们。”
“你们来绑一个试试。”
吕澜心的刀分毫不让。
赵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石如琢,将锋利的刀卡进了她右耳的耳尖和脑袋相交的窝里。
只要他往下一切,石如琢的耳朵就会被他齐整地切去。
“大娘子,其实这次主上是让我们在你面前将这姓石的女人杀了。无论你如何做,我们一定得杀了她。那就从这只耳朵开始吧。”
石如琢屏着气,虽说她在努力控制着恐惧之意,不想在吕澜心面前有任何的示弱。
但再克制,她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痛也会害怕。
赵二握紧了刀,就要发力往下切。
吕澜心啧啧两声,也未有要冒险上来搭住她的意思,且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调说:
“要是被切掉一边的耳朵,回头可就难看了。看来我得寻找新的玩物。”
赵二听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