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微月上
“可是你本身并非无情之人,这还是仗着这身体没有情根你才能突破第七层,想要到第八层,谈何容易。而且,你本就因为没有情根,导致一旦动情就心口痛,若再修行无情剑诀,万一阮璃和你摊牌,对你穷追猛打,你招架不住从了她,你岂不是得吐血不止。”
系统又是一口气不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直说得洛清辞一愣一愣,随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连忙摆手制止她,“停停停,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如此说话成何体统?你以前可没这么孟浪。什么叫穷追猛打,什么叫招架不住从了?”
系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成体统了,咳了几声,缓了语气道:“我说的都是合情合理。你对她如何,你自己感觉不到,你的心却早就给出了答案。”
“可别乱说,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可是听到系统说她一动情就导致心口疼,是因为没有情根,洛清辞心里止不住一跳,她忍了又忍,最后才开口道:“不是情绪过大才导致心口痛么?”
系统顿了下,“情绪本身就是因为动了感情。”但是为何洛清辞会时不时出现那种心痛的感觉,它其实也不知晓这是因为无情剑诀,还是因为情根。这是洛清辞自己的感情,哪怕这让它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如今的它也不会多加干预,一切都需要洛清辞自己来。
洛清辞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她没有喜欢过人,只是从文字里读到过怦然心动,了解过一见钟情,见证过情深不悔。
但是洛清辞从未亲身经历,而在阮璃身上,她也没有体验过。只感觉过欢喜开心,还有某些时刻让她难受的心痛。
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收拾了下心情,起身去了幽潭。虽然系统说不可行,但是她还想继续试一试。
要么有情诀成,要么无情诀破,她不能坐以待毙。
进入幽潭后洛清辞一跃而起,身姿轻盈犹如白鹤蹁跹,在幽潭平静的水面上轻点而过,最后旋身负手而立,稳稳当当站在了幽潭中央。
一串涟漪在她脚底漾开,细微的波纹一圈圈扩展消失,最终彻底平静。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就这般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幽潭一日之中鲜少有日照,只有正午太阳当空之时,会有一抹阳光落入其中,自太阳出现到它彻底消失,洛清辞依旧一动不动。
日落西山后,迎来的就是月初斗牛。
幽潭银光满照,水面波光粼粼犹如银镜,而镜子中央的洛清辞闭目而立,一头墨发在月光下仿佛染上了白霜,那张本就惊为天人的脸落在月色下越发出尘脱俗,眉目清华。
天上的明月也仿佛被这美景所惑,久久徘徊在天际不肯落下。
倏然,美人眉心微颤,紧跟着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里,目光比这幽潭水还冷,却又比天上的银月更夺目。右手轻抚,长剑赫然在手,足尖轻点间,剑破银镜带起寒波千江水。
剑出水随,剑收水绕,寒意化作剑气,水势助长剑威,搅得幽潭暗波丛生,剑气呼啸。
洛清辞手中剑越舞,寒意就越重,剑气涤荡周围一切,破空声不绝于耳。最后一招,她震腕而出,神色凝重,长剑剧烈嗡鸣,剑身抖动到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
剑不受控制,洛清辞左手同样抓了上去,双手灵力齐齐迸发,咬紧牙关,硬是不松手。
自突破第七层后她并没有放弃继续修行,就怕有朝一日她不得不借助它,这一系列招式她在闭关时在脑海里舞了无数遍。
而就在她触碰到第八层壁垒时,剑剧烈一颤,自洛清辞手中飞了出去,铮的一声剑身脱手而出,直射出去。三分之二剑身没入了幽潭周围的崖壁上,剑柄激烈颤动了几下,才停住。
洛清辞右手不自觉发着抖,虎口一片血迹,唇角亦是溢出血。
“还是不行。”
系统连忙道:“原本的洛清辞都练不出来的,你第一次尝试如何能成,莫要逞强。”
洛清辞苦笑一声,“不逞强如何呢?我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留给我和阮璃的时间,不多了。有情诀岂是这般好推出的,这无情剑诀好歹是前人琢磨过的。”
这一夜洛清辞反反复复试着无情诀第八层,精疲力竭还是无功而返。
直到月沉天际,洛清辞才瘫在自己房里,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梦到了阮璃,她还是如在池青跟前一样那般可爱娇俏,眉眼含笑,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她最经不起阮璃磨了,纵容着她和自己打闹说笑。
就在二人笑着闹着时,阮璃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池青,你还欠我糖葫芦呢。”
洛清辞有一瞬间的茫然,欠糖葫芦?她不是给了么?
就在她茫然时,阮璃陡然上前抱住了她,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苦涩,“池青,我好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呢?”
洛清辞只觉得自己心头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从心口往四肢百骸流窜,紧跟着就是一阵抽痛,让她在睡梦中就忍不住压住了心口。
屋外晨曦乍现,昏暗光线下洛清辞神色不安,额头满是冷汗,手也不自觉抓紧了心口。
“你不是池青,你是洛清辞!你骗了我,你骗了我。”阮璃突然想起什么,痛苦地捂着脸不停往后退,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万丈深渊,再往后退就是粉身碎骨。
洛清辞脸色惨白,快步冲过去,“阿璃,停下,过来,过来!”
她抓住了阮璃的手,劫后余生一般紧紧抓着她,突然心口一阵剧痛,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没入她心口,剧烈的痛意窒息一般从心头撕裂开来。
“淮竹仙君!淮竹仙君!”
“呃……哈”洛清辞猛然坐起身,浑身发软,后背冷汗连连。
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手指紧紧攥着心口的衣服。
“淮竹仙君,弟子有急事要禀告!”
洛清辞扭头看向窗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那里只有一条还未愈合的浅淡痕迹,恐怕等今天就能消失了。
门被重重拍着,时间还不到辰时,能够忽略自己定的规矩,看来的确是急事。
她起身穿了件紫色衣衫,推开门走了出去,脸色却有些难看。这又打乱了她的作息。
叫她的弟子一见到她就有些恐慌,哪怕之前洛清辞为阮璃扛二百洗罪鞭已经让他们打心眼里敬重洛清辞,也克制不住。
他可是很清楚在寒露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辰时之前必须保持安静,而这种上门敲门的行为,无异于找死。哪怕是苏钰师姐都不例外。
洛清辞也的确不舒服,压了又压,才避免自己寒气冻人,道:“说,何事让你如此大胆?”
这话一出,弟子哆嗦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道:“宗主让我速来告知仙君,师叔祖传讯,要见您。”
洛清辞瞳孔紧缩,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师叔祖要见我?”能够被他们叫师叔祖,那只能是天机子。
“是。”
洛清辞呼吸急促了下,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最终她还是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白衣弟子,“师叔祖出关了?”
弟子摇了摇头,“不是,师叔祖让仙君去闭关之所,宗主和紫檀仙君等人已然去了。”
洛清辞点了点头,“去吧,我立刻便到。”
打发了这位弟子,洛清辞手脚发冷,“他要出关了。”
“你怎么办?”系统也无可奈何。
洛清辞在屋里徘徊了两圈,最终一个转身疾冲,踏步破空而出,消失在了寒露院。
当她赶到时,顾之朝和江月白神色皆是有几分诧异,几分激动,看到她来了,双双迎了上来。
“师尊为何突然醒了?发生什么事了?”阻止不了,但是她必须弄清楚原因。
“我也不知,今日一早师尊便派守关弟子来了九坤堂,让我等速速去闭关之所见他。”顾之朝也有些不安,他和江月白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忧虑。
江月白不安道:“如果是出关,恐怕不会让我们去见他,怕是师尊被惊醒了。”
“宗主,淮竹仙君,紫檀仙君。师祖言,请淮竹仙君先入内。”
洛清辞心头一沉,她本能抗拒天机子。这弟子话一出口,她浑身都不舒服。这滋味,难受非常。
第99章
这一切发生得太匆忙了,洛清辞完全无暇做准备,但是临到跟前,她退无可退,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维持冷静。
于是她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顾之朝和江月白,就抬脚走了进去。
江月白忍不住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直到洛清辞背影消失,江月白才开口道:“师兄,为何师尊要单独见淮竹,还要第一个见?”
顾之朝沉默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他神色间也有些凝重,这让江月白心里越发觉得不安。师尊为人历来严肃,自小到大鲜少有笑脸,但是他甚少随意处罚他们,但是淮竹是个例外。
在天衍宗其他人眼里,这是因着师尊对淮竹寄予厚望,爱之深责之切,可是如今看,她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爱之深。
天机子闭关之所乃是天衍宗主峰后山的一个洞府,和幽潭的阴冷截然相反,这里远比天衍宗其他地方更加炙热,普通弟子进去不出一炷香就会大汗淋漓炙热难耐。
洛清辞体内虽有寒毒,但是她身体寒凉,长年累月已经习惯体温偏低了,这种热度虽然以她的灵力可以抵挡,但是依旧不舒服。
随着她逐渐靠近,里面温度也越来越高,洛清辞额头浮出一层细密汗珠。比起天机子闭关之前那一次,这里更热了。
眼前的石门就在眼前,石门后就是洛清辞一直不想看到的天机子。此前是因为这具身体对天机子的应激让她不适,可随着她揭开原主的隐藏剧情,她自己也越发厌恶他。
洛清辞不能理解天机子的心态,她承认爱情里存在嫉妒和占有,可是却也不能无所不用其极,更何况,退一万步讲,那是那一辈三个人的纠葛,不应该牵涉到阮璃,更不应该这般对待原本的洛清辞。
她安静站在石门前,眼神似乎透过了这厚重的石门看到了里面的天机子,还未等她有动作,石门轰一声,缓缓抬起,一道嘶哑沧桑的嗓音传了进来,“来了便进来。”
洛清辞屏气凝神,抬脚时神色已然彻底成了记忆中的洛清辞,眼神淡漠,一身清冷。
数十年未见,天机子模样和那一日她醒过来后来看到的老人相比,并未有太多变化。他那一头白发并没有因为闭关修养有所恢复,满脸的皱纹落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让人觉得眼前的人行将就木,快要腐朽了。
但是洛清辞很清楚,这只是表象,他盘膝坐在那脊背依旧笔挺,那自苍老容颜中睁开的眸子,敛着幽光,看过来时连依旧那般锐利,犹如空中探寻猎物的鹰隼,这昏暗的光线也丝毫难以暗淡其中的精光。
他就这么看着洛清辞,眼睑下垂松散,眼窝深陷,可是却依旧让洛清辞觉得如芒在背,她心里静默着静心诀,原本的洛清辞没了情根,这么多年面对天机子,早就练成了面不改色的本事了。
天机子看着她,突然抬手挥出一道灵力,洛清辞只是看着却没有躲,硬生生接了天机子这一下。
灵力重重撞在她腹部,洛清辞往后踉跄着退了六步,左脚足下一拧踏在地上,脚下地面硬生生裂开,她才站稳身体,胸口一阵阵血气翻涌,她默默运转灵力才忍了下来。
天机子脸色倏然一沉,“这也多年你还是没有恢复到小乘境,你在干什么?”
洛清辞屈膝跪下,“弟子有负师尊所望。”
“你当真是觉得自己废了么?”
洛清辞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天机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又是一掌将洛清辞掀翻在地,洛清辞咳嗽几声,呛出一口血,依旧爬起身跪在原地。她表现得十足的乖顺,心里却是国粹齐发,“这个老不死的,洛清辞到底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不把她当人啊?不至于就因为洛清辞承了洛依的姓,又受她呵护一段时日,就这么变态吧。”
她这副逆来顺受,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就连气息都控制得犹如一个傀儡一样的模样,让天机子心里既快意又憎恶。
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是洛依心心念念最为疼爱的小师侄。
他知道洛依在最后的岁月里,一直把对孩子的思念寄托在洛清辞身上,她费尽心思教导洛清辞,呵护洛清辞,视她为己出,那他就偏要毁了她!
早在她狠心抛弃自己,不顾性命和曦丹孕育孩子时,他就彻底疯了。明明他想到了办法救她,可是她却不肯,宁肯这般守着那点念想去死。
他抬起头,花白头发凌乱地自鬓角额头散落,遮住了他的脸,让他模样越发斑驳阴暗。
“无情剑诀第几层了?”
洛清辞压抑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不稳,“只突破了第七层。”
天机子眼神有些癫狂,他猛然站起身,疾步走到了洛清辞面前,弯着腰侧头死死盯着洛清辞,“怎么可能!你这般天赋,这般体质,怎么可能练不成无情剑诀?你到底有没有将为师的话记在心里?”
洛清辞忍不住攥紧手指,强自忍耐着。
天机子重重抬起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最后愤怒地甩了下衣袖。
“废物!什么事都办不成,让你竭尽所能覆灭龙族,你也做不到,竟然让龙族凑到跟前,在天衍宗触发降龙神木!”他冷冷呵斥着,又转身坐在了蒲团上平复心情。
洛清辞听到这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降龙神木触发竟然也惊动了天机子吗?那如果他出关后追究,发现阮璃……她不敢想,只能再次俯身,低声道:“是弟子无能。但是有一事,弟子想请师尊解疑答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