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微月上
她抬手想要挡住,身子不自觉往后倒,就在她勉强想稳住身体时,一个人影快速移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扶住了。
这明显带着灵力的一扶让阮璃一愣,她张口下意识想喊师姐,可是却蓦然僵住了。
这熟悉的气息,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梅花幽香,席卷而来,除了洛清辞再无她人。
她伸手搂住了对方,目光落在了那神情严肃眸子里压着痛色的脸,喃喃道:“师尊。”
洛清辞才从入定中醒过来,还未缓过神就看到了步履蹒跚的阮璃走了出来。她身上衣服很干净,可是脸色在阳光下却白得几乎透明。
她刚要喊她,却看到她站不稳往后倒去,根本来不及多想,动用灵力直接抱住了她。
入手的人身上一股血腥味根本掩不住,洛清辞心如刀绞,能让眼下阮璃虚弱到这地步,可想而知这伤得多严重。
洛清辞将阮璃径直抱了起来,声音喑哑,“嗯,是我。没事了,我们回去。”
阮璃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子里带着笑又沁出泪。
她把脸靠在洛清辞脖颈处,轻轻嗅了嗅,“师尊,你身上的梅花香,又回来了。”
换了个身体后,洛清辞灵力尽失,那她身上独有的清冷淡雅的梅花幽香也随之消散,可眼下她竟然再一次嗅到了她爱入骨髓的气息。
洛清辞自己却没感觉到,只是愣了下,“我身上有味道么?”
阮璃索性窝在她怀里,“有,就像泽院的梅花,很好闻。”
洛清辞不想继续耽搁,“现在我们先回去。”
她抱着阮璃,大步往前走。守在外面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阮璃仙君的徒弟竟然抱着她?
而一出洗罪台,洛清辞站定后,阮璃亲眼看到一把淡蓝色灵剑凭空凝结出来,就在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洛清辞时,她已然抬脚而上,御剑直奔泽院。
“师尊……你,你会御剑了?”
洛清辞低眸看了她一眼,“我只是灵力没了,这些术法于我不过手到擒来。我已经筑基,御剑自然可以。”
阮璃当然知道,可是,筑基就能以灵力化作飞剑,凭空御剑,这何等逆天。
“师尊,你当真是不给人活路。”
洛清辞失笑,“你这小怪物,还说起我来了。莫要说话了,休息。”
洛清辞抱着阮璃踏入寒露院刹那,泽院梅花倏然一阵震颤,好似一股风自洛清辞周身席卷而出,原本盛开的一院梅花纷扬而下,刹那间落英缤纷,花瓣飞舞,美得让人惊心。
洛清辞和阮璃都看呆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就这漫天梅花飘飞中,那光秃秃的龙游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一树花骨朵。随即那花骨朵缓缓展开,花瓣舒展,花蕊吐露,一树繁花,竞相绽放。
洛清辞不明所以,阮璃却是眼角落下泪。许久她才颤声道:“师尊,它在迎你归来。”
第190章
洛清辞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泛起一阵涟漪。龙游梅灼灼绽放,满院梅花纷纷扬扬,环绕在她和阮璃身边。
她心口一阵阵发酸,低头看了眼阮璃,又继续看着那一树梅花,“你师姐说泽院的梅花都被毁了,这龙游梅也是重新移栽的,它……”
阮璃鼻子微酸,“龙游梅得师尊灵力滋养,这些年已经生出花灵,龙游梅被毁,花灵却得以存活。在师姐重新寻了龙游梅种下后,它便回来了,只是一直不开花。这么多年,不仅仅是我和师姐在等你,它也在等你。师尊今日筑基,它应该是有所感,便开花了。”
洛清辞走后其他梅花陆续绽放,龙游梅却一直没有动静,之前她和苏钰都以为它枯死了,如今看,却是没等到赏花之人。
洛清辞眼眶微红,看着那一树梅花低声道:“谢谢你。”
话音落下,龙游梅轻轻晃了晃,一朵梅花飘然落下,悠悠落在了洛清辞鬓角。
洛清辞还抱着阮璃,余光瞥到了那朵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然而阮璃却抿紧了唇,只是不等她酸味上涌,那朵花已然化作一抹莹白灵光没入了洛清辞发间。
洛清辞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在鬓角化开,随之一股幽幽香味沁入心脾,她整个人都觉得清爽起来。
阮璃愣愣看着,“它将自己的灵蕊赠与你了。”
草木精华,得天地灵气能够修出灵识已经是难得,而灵蕊更是花草最珍贵的东西,这般送给洛清辞,可想而知这龙游梅有多么喜爱洛清辞。
洛清辞也意识到了,她有些讶然,“这般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龙游梅摇了摇枝丫,示意她拿着。
眼下阮璃身体不适,洛清辞也顾不得推辞,只是再次致谢。
她想抱阮璃进屋,阮璃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师尊,我没事了,你先放我下来,胳膊要酸了。”
洛清辞摇了摇头,“你这般瘦如何会酸,真的没事么?你方才站都站不住。”
阮璃低低咳嗽了几声,“只是有些虚弱,休息一会儿便好,不用进屋。”
洛清辞闻言将她放在石桌边坐下,然后手中灵力吐出。只是不过一瞬,洛清辞便收了手,失落道:“我都忘了,我这点灵力,根本治不好你的伤。”
阮璃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抬眸认真看着她,“我并非第一次入那个阵法了,每次出来都要受伤虚弱一段时日。但每一次出来,我想要的都不是有人能给我治伤。”
她顿了顿,轻笑道:“这一次我终于得偿所愿,所以我真的很好。”
她想要什么并没有说,可是洛清辞却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了她想说什么。
她就这么看着阮璃,心里又酸又涩。她想继续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却是苏钰和程素已然到了寒露院。
“阿璃!师……”看到两人握着的手,苏钰嘴里的话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她目光太过强烈直白,洛清辞都有些难为情,将手自阮璃手中抽了出来。
苏钰胸口急剧起伏,程素也有些激动,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阮璃抬手阻止,“师姐,程楼主,莫要激动,我很好。”说完她目光落在一边的洛清辞身上,接着道:“她也很好。”
苏钰张了张嘴,双眼通红,她看到了此刻目光柔和带着丝氤氲雾气的洛清辞,也看到了她身后十年不曾开花,如今却满树灿烂的龙游梅。
洛清辞就那么站在飘落的花瓣下,着一身青白衣衫,这姿态眼神将她身上属于龙池的稚嫩青涩剥离开来。苏钰恍惚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风姿绝代着一身冰雪的淮竹仙君。
她低下头紧紧咬着牙,一步步走进寒露院,然后屈膝跪在了洛清辞面前。
洛清辞快步上前,别过头忍着眼底的泪不让它落下。
她扶着苏钰哽咽道:“你都是一宗之主了,跪我像什么话。不许跪我,赶紧起来,听见没。”
苏钰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虽然她不明白洛清辞为何要隐瞒身份,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
于是她抽泣道:“我又不是你的徒弟,跪你又怎么了。”
洛清辞头一次见自己这实心眼的大徒弟这般耍无赖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怎么跟小孩子一般,一点宗主风范都没有了。”
苏钰抹着眼泪,扭头回去看程素。
洛清辞跟着看向程素,对方眼里有笑意也有泪光,此刻又有些无奈,只能看着苏钰,温声道:“阿钰。”
苏钰眼里有些委屈,程素有些扛不住她这泪眼汪汪的样子,只能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莫要哭了。”
苏钰当下转过头看着洛清辞,拱手施了一礼,随即叩下头正色道:“天衍宗第七十三代弟子苏钰,想拜你为师,请你收下我。”
洛清辞愣在了原地,表情都有些碎裂。
而阮璃坐在梅花树下,也被苏钰这举动惊到了,随后反应过来又有些想笑。
洛清辞讷讷道:“你是天衍宗宗主,如今都已经元婴巅峰之境了,我才筑基,怎么能收你为徒?”
苏钰神情严肃,“我两年筑基,阿璃一年筑基,而师尊你七日就筑基,收我为徒,合情合理。”
阮璃本在一旁坐着,听了苏钰的话,当下笑了起来。
她此时身体还未恢复,脸色依旧苍白,便衬得这抹笑越发清渺动人,不等洛清辞说什么,阮璃就站起身来。
洛清辞看她动作还有些不稳,赶紧上前想要扶她,阮璃却也跟着单膝跪了下来,
洛清辞眉头微蹙,有些慌张,“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阮璃跪得笔挺,仰头看着洛清辞,开口道:“师姐所言不差,我并非拘泥迂腐之人,如此论,再拜你为师并无不妥。”
此刻她盯着洛清辞,脑海里不由想起洛清辞在龙族面前的那一跪,那一幕是阮璃心里挥之不去的痛。
又想到洛清辞两度发誓,却不让自己立誓,阮璃当下指尖一滴血涌出,点在了洛清辞掌心。
“之前两次你都把我落下了,今日既然要重新拜师,那借这机会,我也许下承诺。”
“吾以龙灵起誓,以龙骨为契,龙魂为约,忠于你,守护你,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话音落下,一条拇指大小的五爪金龙虚影自阮璃掌心钻出,跟着血迹没入洛清辞体内。
这完全出乎洛清辞预料,她没想到阮璃一直记着那些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钰是她的徒弟,阮璃是她的道侣。
无论是徒弟,还是道侣,她都是幸运至极,拥有了这两份如此真挚的情感。
苏钰也是大受刺激,她知道洛清辞和阮璃感情后,也曾花了许久去接受,毕竟师尊和师妹在一起,这辈分着实乱得很。
眼下阮璃当她的面对师尊示爱,她这滋味实在难以言喻,有种师尊被抢走了,又有种师妹被抢走了的感觉。
洛清辞也有些无奈,这小龙崽子太浑了,这般急做什么。看到苏钰这表情,她继续问她,“如此,你还要拜我为师么?”
苏钰神色当下就变得无比坚决,“要,你永远是我师尊,绝无更改。”
“既然是我的徒弟,就莫要跪我,起来。”
整整十年,苏钰陪着阮璃无望地等待。就因为洛清辞临死前的一番话,不仅是阮璃,苏钰也是牵肠挂肚。可是这份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变成了另一种绝望。
回想起每日睁眼就盼望能看到洛清辞醒过来的心情,苏钰眼泪又忍不住了,她走到了洛清辞跟前,看着阮璃,抽噎道:“我可不可以抱一下师尊?”
阮璃耳朵发红,有些窘迫,转过脸清咳了声,“你问师尊便是,问我做什么。”
洛清辞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抱了抱苏钰,低声道:“这十年苦了你了,阿钰,对不起。”
苏钰呜咽出声,“我没事,是阿璃很苦。”
熟悉的阿钰二字让她彻底崩溃,对阮璃的心疼和对洛清辞的想念,都让她无比煎熬。如今总算可以彻底宣泄。
等到苏钰心情平复了,程素和她赶紧给阮璃看了看伤势。伤得不清,但是天罚之力并没有太好的处理方式,只能等她慢慢恢复。
洛清辞这才看到她身上被烧灼出来的伤痕,心疼得直抽搐,“你怎么一言不发,都不告诉我?”
苏钰已经被程素带回主峰了,临走时留下了不少丹药,其中就有江月白特意炼制的生肌膏,专门针对天罚中雷电之力的灼伤。
洛清辞拧着眉,低头小心翼翼给阮璃涂药。后背腰腹,一共七道伤疤,皮开肉绽。肩膀那一处甚至深可见骨。
洛清辞手都在抖,她实在忍不住,“你是铁打的么?这般严重还和我说那么多,还跪下……你成心要我难过。”
阮璃疼出一身冷汗,肌肤都透着湿润之意。
听罢转身扶着衣襟,看着眼眶通红的洛清辞,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只是皮肉伤而已,就是看着吓人了些,比起师尊往日所受的伤,何足挂齿。”
说完她伸手将洛清辞搂进怀里,“我所尝的不过师尊一二,算不得什么。当年寒毒和禁制,也折磨了师尊数十年。每每想到这,也只有这痛意能让我心里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