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5章

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回头给虞姑娘提个醒,可不能让这些人祸害了庄子。”

佟汉领媳妇闺女回家,他也分到了一处房子,离大院不是很远,原来的墙还有半边没有坍塌,修的那半边用的是结实的厚木板。

没有大锯,为了破开这些木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虞姑娘提了个法子,在木材的两边各打一排楔子,打深了木材就会顺着纹理裂开,分出来再用刨子刨平整,衔接的地方做榫卯,严丝合缝的,一点寒风都灌不进来,还不用担心冻裂,比土墙还好些。

倒不是没人想过用木材做墙,但粗壮的大树都长在深山,山高林密的地方有猛兽,村民怕得很,都不敢往里去,砍树都是在外围。

现在不怕进山了,又赶上寒冬,土被冻住,想挖土做土墙都没办法。

不过这样的木头屋子也很不错,虽然没有火炕,但按照虞姑娘的法子去河边弄些鹅卵石回来烧热了铺开,再垫上厚厚的兽皮毯,人躺在里面一晚上都是暖和的,一点都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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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肉的骨头丢进锅里跟泡好的木耳干菌一块炖,灶膛的火烧得很旺,几个妇人在灶前来回忙,揉面、贴饼子,香味飘的满屋子都是,孩子们挤在厨房门口追问什么时候能开饭,他们也不说自己想吃,只说虞姑姑饿了。

帮着烧火的老人举起火钳子吓唬他们,没好气道:“明明是你们嘴馋。”

萝卜头们见三奶奶生气了,便嘻嘻哈哈笑着一窝蜂跑开,窜回西屋爬上炕缠着杜氏给他们讲故事。

杜氏背上的刀伤已经好了,母女俩都不懂粗活,却也没有干坐着吃闲饭,缝缝补补、看顾年幼些的萝卜头,也经常给萝卜头们讲话本故事。

虞归晚在东屋换衣服,穿在外面的熊皮沾了血,不太好闻,她用布巾擦了擦,还是弄不掉。

咚咚咚……

有人叩门,很规律。

不是廖姑,这虎丫头向来风风火火的,敲门跟砸门一样砰砰响。

她披上棉袄打开门,外面站的是幼儿,她目露疑惑。

“给你做了两双棉袜。”幼儿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那日她见虞归晚的袜子破了个洞,且有些旧了,便赶工做了两双,拿捏不准虞归晚喜不喜欢,踌躇了半日才敢送过来。

虞归晚看着她手上针脚细密、做工精巧的棉袜,挑了挑眉,一点没客气的收下了。

幼儿母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烧火做饭都不会,只能干些轻省的活,没将母女俩分出去另过已经是她仅剩不多的同情心在作祟了,这里不是末世,没有杀不完的丧尸,这对母女不至于成为负担,而且她听葛大娘说幼儿给出了个主意,解决了她户籍的问题,这是个聪明人,说不准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先留着吧。

今天在山里虞归晚又掏了个松鼠洞,里面满满都是板栗,正好跟打回来的野鸡炖一锅板栗鸡,野鸡肉香津津,板栗粉糯,虞归晚先就着汤吃了一大碗,啃掉两个鸡腿才开始吃米饭,不是纯白米的,里面混了粟米,用鸡汤拌着吃都很香。

其他人吃的是玉米面贴饼子,没舍得用纯玉米面,加了糠,口感粗糙,但对以往也是吃糠咽菜熬日子的穷苦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更别说还有带肉的大骨头、炖入味的木耳干菌,谁不馋?屋里只剩下咀嚼声。

春婶家也飘出饭菜香,烧得通红的炭火驱赶了寒意,屋里很是暖和,春婶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屋,她家可舍不得顿顿都吃肉,今天吃的是荤油炒木耳,深山的大树杆上木耳多,随便扯都能得一大兜,荤油是前些日猎到一头野猪的肥膘炼出来的,跟进山的按人头分到一小碗,炒菜放一点很香,再煮上几个野山芋,就是很不错的一顿饭。

外头有说话声,她走出去,“当家的,这么晚了,谁啊?”

“前头那户的两个女娃娃,饿的没力气了,”佟汉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道,“也怪可怜的,拿点吃的给她们吧。”这俩孩子跟他家毛丫差不多大。

“哎,我这就去拿。”

春婶身转身进屋,捡了几个野山芋,看着桌上那盘没动的荤油炒木耳,咬了咬牙,还是分出一小碗给门外两个瘦弱的女娃,许是饿狠了,黑瘦的脏手抓着木耳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生怕春婶会把东西抢回去似的。

这些安置过来的人身无分文,官府也没有给他们发口粮,就算要种地也得等明年开春,现在吃什么喝什么?可不就得去别人家要,可谁家的米粮又是大风刮来的,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施舍给人。

见要不到,那些无赖懒汉就打歪主意,半夜摸进来偷,其他村庄已经出了好几起这样的事,南柏舍庄也有发生,遭窃的就是春婶家。

那天晚上春婶给两个女娃吃的让他们看见了,馋的不行,他们也过去要,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让佟汉给轰了出去,他们以为白天佟汉不在家,春婶带着个女娃,不顶事,就摸进来想偷,被逮个正着,捆了手脚第二天带去大院让虞归晚处置。

佟汉快三十的人,此刻在虞归晚面前羞愧的抬不起头,脸涨得通红,虞姑娘早就告诫过不能私自给这些人吃的,想要就只能用劳力换,是他一时的恻隐之心才招来这场祸。

以为没人到大院要吃的?只不过全让廖姑挥着长棍轰走了而已。

积雪化掉的地面,脏兮污黑的雪水浸透了地上三人的破棉袄,他们冷的直发抖,嘴唇青紫,说不出来一个字,四周站着看的村民也缩成一团,寒冷、饥饿、恐惧已经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

虞归晚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地上三人,她最痛恨将平静搅乱的人,以前在基地也是,总有那么几个刺头挑事,她都不想跟这些人废话,直接杀了,永绝麻烦。

她眼中的杀意藏都藏不住,在场的村民没有一个敢说话,葛大娘她们也不出声,这里就是虞归晚说了算,她想留人就留,若是不想留……

幼儿是跟其他人出来瞧情况的,起初也不打算多嘴,可见虞归晚真动了杀心,她也着急,并非同情地上三人,而是杀了的话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若是追查下来难保会连累她与母亲。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与观察,她发现虞归晚并非莽撞之人,只是不明白她杀心为何这般重。

定了定神,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咬牙走到虞归晚身边,轻声道:“他们不是东辽盗匪,不能说杀就杀,日后官府追查起来会很麻烦,这么多村民看着,都是人证,你会被抓去坐牢的。”

虞归晚的视线扫过那些村民,蹙起眉头。

幼儿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留下他们也不妨碍,给他们些教训就是了,量他们以后也不敢再偷盗。”

“有一就会有二,一路逃难过来都磨不掉他们的劣根性,不痛不痒的教训又能起什么作用。”虞归晚吹口哨,将吃饱喝足窝在林子里休息的野狼召唤出来。

知道没有虞归晚的命令这些野狼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幼儿还是本能害怕,她永远忘不了自己被野狼从雪堆后面拖出来那一幕,她双腿一软,下意识抓住虞归晚的手臂做支撑才没有倒下。

虞归晚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她没抽回胳膊,只是低头看这个风一吹就要倒的人,语气冷硬道:“你想要我留人,好,只要你能让他们听话,不惹事生非,不让我看着烦,我就留,要是你做不到,不止他们,就连你和你母亲也要离开这,我不养废物。”

第005章

无用之人,弃之。

幼儿咬唇闭了闭眼,隐去那抹泪水,退后两步冲虞归晚行了个礼,“若我办到,望姑娘许我母女二人在此留住。”

虞归晚朝她深看一眼,“好。”

将人丢给幼儿后,虞归晚就没再管这事,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三个无赖,杀了就杀了,尸体赏给野狼当夜宵,再威胁恐吓村民不许说出去,官府要是问就说是他们进山被野兽吃了,这个年代既没有指纹检验也没有DNA,能查出什么来,再说官府连进村烧杀抢掠的盗匪都拿不住,酒囊饭袋一群,想抓她?白日做梦。

围在门口的村民陆陆续续都散了,廖姑磨磨蹭蹭挪到自己师傅身边坐下,“师傅,真要把幼儿姐赶出去啊?”小姑娘低下头,使劲揪自己的棉袄,“能不能不赶她们啊,幼儿姐那么好看,又识字,地主家的女儿都没她好,留在咱们这不行么。”

虞归晚伸手戳她脑袋上圆圆的发髻,“话多,训练去。”

廖姑捂住歪掉的发髻,瘪着个小嘴跑到院中开始每日的常规训练,师傅对她很严格,除骑射外她还要学很多,学不好就不能吃饭,跟她一块的还有几人,天天在院子里扎马步、打拳、拼杀,师傅也会带他们去山林练习攀爬,廖姑现在已经能像个猴儿似的上树了。

虞归晚在大院呆了会子,叮嘱廖姑好好训练,不许偷懒,才转悠到正在修缮的那处房屋,她没进去,只揣着手站在门外,路过的村民见到她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吓得飞快逃离,被佟汉带进去的三个无赖也老实干活,竟没有一人反抗,好像都吓破了胆般听话。

让这些村民听话并不难,再无赖也是平头百姓、庄户出身,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比差远了,他们就是好吃懒做惯了,想要吃的又不想干活才去偷东西,吓唬几句就老实了,幼儿在盛都时常替母亲管教家中的刁奴,轻车熟路,但她知道虞归晚想要看到的并不止这些,她既不能像葛大娘等人那样有力气干各种粗活,又不如廖姑妙娘等会拉弓射箭打猎,在虞归晚眼里她就是个废物,没用,浪费米粮,还拖着个体弱的母亲,如果不能让虞归晚看到她有更大的价值,她和母亲迟早会被赶出去。

现在村里没有里正,以往都是由德高望重、精明强干者充任,从来都是男的,绝没有女子当里正的先例,南柏舍庄如今这个情况,主事人默认就是虞归晚,但想要官府认可怕是不易,幼儿想了想,决定找虞归晚好好商量下这个事,尽快想个对策出来。

“今日不进山?”幼儿神色如常,并没有因先前之事就对虞归晚不满。

虞归晚摇摇头,坐在门槛上拿根树枝乱写乱画,佟汉领人进山拖木材,那些想要以劳力换粮的村民都去了,她乐得轻松,来听听幼儿要跟她说什么。

幼儿搓了搓冻僵的手,将要先选里正出来的事说了,“官府都把难民安置过来了,这事就拖不得,日后户籍、赋税、课置农桑都需里正,与其让官府从县城派人手,不如由村民举荐。我们认可你,后来的这些村民却未必,就算逼着他们选你,官府那关也不好过,他们不会让女子管百户的。我想了两个法子,你听听,一是你以男子身份应选,只要我们统一口径,再敲打一番其他人,这事也能瞒过去,至于能瞒多久就不好说了,二是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名义上他是里正,管事的却是你。”

虞归晚才学会大雍话,怕太快了她难听懂,幼儿还刻意放慢语速。

虞归晚安静听着,真切感受到这是个条律健全的古代社会,不是一切都以武力论对错的末世,她在末世学的那套野蛮暴力的做法在这里或许真的不合适,随着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可她对这个时代也不了解,不知如何做,葛大娘她们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幼儿的提议就显得格外睿智,也让她心动。

相处这段时间,她对住在大院的村民还是有点感情的,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住在这里,出于不信任以及警惕,就更不能把管理者的位置让给别人。

“女扮男这招更稳妥。”

幼儿也认同,人一旦手中有了权利,心就会变,不甘愿只当傀儡。

“好,我找葛大娘商量,后来的这些村民现在怕你,只要他们不说出去,瞒起来就容易。日后官府来人查税查户,免不了要打交道,你小心说话,别露馅了。”

“嗯。”

“你只要担着个里正的名头就行,其他事我会帮你处理,排户赋税这些我知道怎么做,”幼儿咬了咬唇,终究是咽不下那份委屈,眼眶红了一圈,“我三岁启蒙,熟四书五经、本朝律例,不是你说的无用之人。”

虞归晚将手中的树枝抛出去,嗤笑道:“哦,那你为什么会被山匪掳走,要不是我好心相救,你现在都已经是山匪的压寨夫人了。”

“你!”幼儿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

“怎么,我又没说错。”

幼儿瞪她一眼,觉得跟她这种人生气完全没必要,但还是解释道:“我朝重文轻武,莫说女子,就是世家子弟也是以文为重,习武的极少。”

哪知虞归晚冷冷一笑,一针见血指出:“难怪会被东辽打成落水狗,村子都烧光了,还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的皇帝真不怎么样。”

幼儿愣了愣,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就是父亲以前也常说武夫鲁莽,不堪大用。

“那是因为东辽人野蛮粗鲁没有法度……”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虞归晚不耐烦地打断,“山匪掳你的时候你跟他们讲法度,他们能听?法度要在你能把敌人打趴下的时候讲才有用。”

堵的幼儿哑口无言。

虞归晚看着她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就拿今天的事来说,要不是我先吓唬一通,让他们知道我不好惹,怕我,你以为他们能听话?他们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心里想的是把你弄回去暖被窝。我不管你到这之前是什么身份,出口成章也好,能吟诗作对也行,不能让这些刺头听话就是没用,只有让这些人怕了服了才是你的本事。”

幼儿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虞归晚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说这些干什么呢,她撇了撇嘴,站起来拍拍裤腿,晃悠回去验收小徒弟的训练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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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拉木材的队伍回来了,个个的脸和手都冻的通红,让虞归晚意外的是队伍里竟然有妇人。

不是她对这个时代的妇人有偏见,而是她们力气确实不如男的大,葛大娘几个人已经算彪悍的了,可她们也很难拉动这么粗壮的木头,更别说这些饿着肚子的了。

她问佟汉这是怎么回事。

佟汉直挠头,出发前这些妇人找到他说要跟进山,她们有孩子要养,在葛大娘那干那点活换来的两个窝窝头根本不够吃,打听到进山拉木材能分到肉,她们就来了,别说,她们比那几个想吃肉又囔囔没力气拖不动想先填饱肚子再干活的男人好多了。

另一支由程伯和妙娘带领的狩猎队也回来了,狼群跟着他们,收获不小,雪橇上一头已经死透的大野猪,妙娘和另一个人用背篓抬七八只野猪崽子,还没到大院就被围住了,野猪崽子还活着,葛大娘说可以修个猪栏先养起来。

“廖姑她爹以前也养过野猪崽,就是太凶了,肉也不如家猪的肥。”

这是一个好开始,虞归晚也难得露出抹笑容,她拍拍妙娘的肩膀说道:“这是你带队猎到的,你来分配。”

妙娘受宠若惊,双眼亮起来,她自有股江湖儿女的豪气,将弓箭往后一别,“是!”

因为年纪小且本领也没学到家,廖姑还不能独自带队进山,对此她颇为不服气,瘪着个嘴站在旁边嘀咕:“不就是一头野猪么,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猎两头,三头……”

虞归晚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笑骂:“出息。”

还是跟活人呆着舒服啊,成天和一堆活死人撕扯有什么乐趣,她牵起嘴角,心情奇好的背手踱步进院子。

廖姑扶正被拍歪的圆髻,叫唤着跟上去,“师傅师傅……等等我!”

院里,几个妇人正在用大锅烧水刮猪毛,野猪皮糙肉厚,猪毛坚硬,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刮干净。

狩猎队按功劳大小每人得一块野猪肉,猪下水就拿葛大娘从县城买回来的干菜还有大酱炒了大家伙一块吃,今天拖木材表现突出的几个妇人也分到满满一勺猪下水和带肉骨头的汤,还有两个窝窝头和两个玉米面饼子。

她们也不回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而是把孩子带到大院跟其他村民蹲在屋角吃。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她们恨不得把骨头都啃碎吞进肚,孩子也是抓起干菜和猪下水就往嘴里塞,再把碗里的汤汁舔的干干净净。

那些浑水摸鱼偷懒的男人就只有窝窝头,他们愤愤不平找佟汉要说法,“怎的那几个娘们儿都能吃肉,俺们出大力气反倒没有,佟大哥你该不是看上那些娘们儿了,就混私心吧。”

佟汉瞪着铜铃大眼,一拳把说话的男人打倒在地,狠呸一口:“你力气还不如几个娘们儿大,想吃肉就好好干活,再胡说八道我扒了你的皮!”

今早的事让佟汉心里憋着一口气,看这些人就特不顺眼,下手一点没就力气,只把那人打的牙都掉出一颗,才不敢再吱声。

南柏舍庄的村民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们,不管食物还是修缮房子用的木材,想要东西就得以劳力来换。

几天之后这些人就彻底歇了小心思,开始安分守己老实干活,厚木板做墙、河边石做围的屋子就起来了,防风又保暖,样子还怪好看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