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68章

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跟东辽在偏关打的这仗,若是输了,麒麟城还不知道会给王爷扣给什么罪名,幸而是赢了,可代价也极惨重,王爷正为这事发愁,没钱怎么招兵买马填充伤亡,没钱怎么给为国战死的士兵家里送军饷。

王爷急着招揽虞归晚,为的也是这两件事。

现在要着急上火的是贾用,因为虞归晚根本不入套,只字不提雪花盐跟她有关,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强按着让她认,再者如今在庶州这地界谁又敢对她用强,连薛家都被她扳倒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占了薛家的造纸坊,谁还敢得罪她去。

细数她手上的产业,哪一宗不是守着金鸡下金蛋,若雪花盐真是出自她手,她肯同王爷对半分,那只需王爷稍一运作遮掩,私盐变成官盐,得来的利足够军队开支,从此以后再不用为养军发愁。

可虞归晚油盐不进,只做明面上的买卖,在南柏舍的村市街上也寻不到蛛丝马迹,要说可疑之处倒也有,就是内村里防守严密的那一两处地方,可外人靠近不得,若让王府侍卫潜进去怕也适得其反。

贾用灌了一口酒,也跟蒙灰一样凄凄惨惨起来。

与他们隔了距离的角落有桌衣着朴素很不起眼的客人,一女三男,那女的脸色蜡黄,唇色发黑,看着就不像个能长寿的,缩在最里的位子抓着一个馒头低头吃,唯唯诺诺,只在三个男人喝酒吹嘘自己那点子丰功伟绩时才敢抬眼偷看桌上的肉菜,然后猛地咽口水。

旁边有妇人见她可怜,想将自己桌的菜拨一些给她,被她同桌的男人一瞪眼,凶神恶煞的,妇人也不敢给了。

他们比蒙灰一行来得早,很快就吃完结账出了店。

蒙灰晃了晃酒意上头的脑袋,眯眼看离去的四人,怎么都觉得那女的背影有些眼熟,很像他先前打过交道的山匪头子阎罗娘。

第082章

埠头有很多小贩, 他们每天早早坐小船从别的地方赶来南柏舍,肩上挑着各色各样的货物在叫卖。

虞归晚下来时看见有小贩在卖竹编的花鸟鱼虫等小玩意儿。

这小贩心思巧妙,特意将它们编得肚大头小, 看着圆憨喜人,倒比那种栩栩如生的编法有趣。

她停下脚,指了指那尾胖肚子鲤鱼,“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这样的小玩意儿在城里多得是,也不值什么钱,小贩是头次来南柏舍,见眼前的人气势凌厉, 又冷着个脸, 说话声都带冰渣子,误以为她是村里地主来收像他们这种外地小贩的‘保护费’的,吓得小贩嘴唇哆嗦,一股脑将担子上大半的货拢到一个筐里孝敬给她。

“不要钱不要钱,您喜欢就都拿去, 小的头次来也不知道这边的规矩,要是犯了您的法您尽管说, 只求您高抬贵手, 别赶小的, 早起坐船来这不容易, 还没有卖出几个钱, 实在是没东西可孝敬您,这些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 您别嫌弃,好歹收下, 开开恩让小的继续在这吆喝两句赚几个铜板糊口。”

小贩怕得颠三倒四说了好些话,还想跪下给她磕头,被廖姑一把搀住,好笑道:“你这人也忒没眼力见了,连我师傅也不认识就混说起来,当我们南柏舍是那种欺人霸市的地方不成?问你多少钱你直说就是了。”

“啊?”小贩懵了下,没反应过来。

有来埠头采买的村民挎个菜篮子也在旁边指着小贩笑个不停,提醒道:“这是我们里正,去岁剿匪有功还被县太爷嘉奖过的,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怎么连这个也不清楚。”

南柏舍的虞里正,一个奇女子,生意做得那样大,商铺都开到麒麟城去了,如今庶州地界上谁还不知道她,只是见过她真容的人少,即使路上遇见也认不得。

小贩一听眼前这位就是本尊,哎哟了一声,先给了自己一嘴巴,才赔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您,实在该死。”

在市井中讨生活的小人物,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能安安稳稳将事情平下来就烧高香了,可不敢去惹人,别回头让人砸了摊子不说,自己也遭打个半死,又上哪说理喊冤去,衙门可不是给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开的地方。

虞归晚拿起自己看上的胖鲤鱼,小贩这回机灵了,立即就报出价钱,又小心瞄两眼她的脸色,若不对头就改口说送她。

虞归晚摸向腰间挂的钱袋,碎银子倒是有,只是没铜板,廖姑也没带钱,师徒俩大眼瞪小眼,都在怪对方怎么出门也不知道带点零散的钱。

眼下可怎么付呢?若是跟人说赊着,抑或叫人上门去要,人家多半就觉得是她赖着不给,倒真成市井流氓了。

小贩僵笑着,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发苦的想:看吧,就知道是这样。

正要开口,原先出声提醒的那个村民却递过来十个铜板,似是见怪不怪了,还打趣道:“下回让葛大娘给姑娘你装些铜板吧,咱这边的市集都是些小摊小贩,找不开碎银子,倘或你下回再想买个什么小玩意儿,又碰不着熟人可怎么整。”

村民替虞归晚付胖鲤鱼的钱,小贩犹豫着要不要收,村民哪里管那么多,强行将钱塞过去,道:“拿着吧,我们经常给里正付的,记了账回头上她家要就是了。”

其实为这事幼儿也头疼,虞归晚平时就不爱带钱出门,碎银子能装在荷包挂腰上,也不妨碍什么,铜板就不行,她讨厌听那个哗啦啦的声音,觉得吵,所以平时都是让廖姑带着,以防她临时想买什么,又找不开钱,偏生今天廖姑也忘了带。

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是一两次,村民都习惯了,那些常来埠头做小买卖的商贩也知道,有时虞归晚在他们那买什么,若一时付不了钱,他们都会记账然后到前头那家卖糕点的铺子找掌柜的要,有时他们也不要钱,想换些品相不太好的糕点,掌柜的也同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贩恍然大悟,又后悔刚才收了村民的钱,自己就不能去换糕点了。

“哎呀!错过好事了!”小贩捶胸顿足起来。

旁边的同行哈哈大笑道:“傻了吧?那铺子的糕点可好吃得很,每日都不够卖,虽说小小一块也不算太贵,可到底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经常吃得起。若虞里正在你这赊了账,掌柜的会切很大一块给你,口味也能自选。我之前就换过一块,两个拳头那么大,金黄金黄的,上面全是蜂蜜糖,远远都能闻到那个香味,我自己没舍得吃,用油纸包好带回家给几个孩子分了,家里的老父母也尝了尝,嘿,活到这个岁数还没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

这么一说小贩更后悔了,蹲在摊子前眼巴巴瞅着虞归来离开的方向,盼望她下次还能再来买,然后不带钱,赊账,这样自己就可以去换糕点了。

突然一双露脚趾头的破烂布鞋出现在小贩跟前,抬头往上瞧,有个面色蜡黄的年轻妇人弯腰在摊前挑挑拣拣,问可还有胖鲤鱼。

小贩站起来小心看她身后站的三个汉子,挠头道:“没有了,鲤鱼就只有一尾,已经让人买了去,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有猪有鹿,蛐蛐和青娘子也有。”

年轻妇人直起身拢了拢耳后的发,遗憾道:“那就给我拿个蛐蛐吧。”

“好嘞!”小贩手脚麻利挑出编得最好看的那只蛐蛐递过去。

年轻妇人将蛐蛐举起来看了看,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扔给小贩一锭银子,道:“多了的就赏你打酒吃,前头那家食肆的麦酒很不错,买几大杯去吧,也算是我照顾她生意了。”

小贩不敢要,对方却已经拿着蛐蛐闪进了往来的人群,眨眼就没了踪影。

还没有走到内村入口虞归晚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不动声色提着胖鲤鱼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回内村,而是从旁边的小道下去,左拐右拐躲到别人家的柴垛后面。

廖姑就在她旁边,却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脚步声靠近,虞归晚凭经验判断对方有四个人,且都是练家子,步法同之前跟踪她的王府侍卫又有不同,应不是同一拨人。

她眯了眯眼,刺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上,瞬间就如闪电般直冲对方的咽喉。

“奶奶的!”阎罗娘闪身一躲,大声疾呼:“是我!你也不先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就想要人命!幸而我防着你这一手,否则今日就交代在这了!”

声音有些熟悉,虞归晚停了手却还是警惕的盯着对方,待认出那张黄脸是阎罗娘之后才皱眉道:“要来也不提前送个信,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腿子。”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刺刀,眉头拧得更紧,果然,安稳的生活不能过太久,否则很容易让人懈怠,养出懒病,连身手也生锈了不如原先迅速灵活,若是在末世,这一刀肯定是能杀死对方的,就算不能也可重伤,断不会是毫发无伤。

阎罗娘莫名觉得后脖颈发冷,她打了个冷颤,道:“你又跟谁结了怨?”

虞归晚收刀回鞘,“我何时跟人结怨,都是别人要算计我。”

“谁啊谁啊?”阎罗娘凑过来好奇追问。

虞归晚不想看她这张故意丑化的脸,伸手嫌弃一拍,道:“你身上什么味?掉粪坑了?离我远点。”

阎罗娘抬手闻了闻,哪有味,分明就是虞归晚不想跟她亲近,撇嘴道:“你以为我想偷偷摸摸的啊,还不是听说你当了卫所营的统领,县城那一万北境军归你管了,连蒙灰那厮都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又让北境军驻扎进南柏舍,我同他们有过节,怕被认出来才乔装打扮的。”

虞归晚带人往回走,“我这常有商队往来。”

言外之意就是你阎罗寨都有商队,随着来就是,还能有谁发现,扮成这个鬼德行怕是你自己的癖好,竟还找那么多借口。

阎罗娘哈哈笑道:“我就说你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

“哼,我的聪明还用得着你说。”

“你这不知道谦虚的毛病还是没改。”

“我没病。”

“……你的头发怎么没了,要出家当尼姑啊。”

“短发打架方便。”

.

家中突然来了客人,还是早已闻名的匪首阎罗娘。

在虞归晚拿胖鲤鱼进来给幼儿时,她道出心中疑惑:“先前都是那个矮胖的领队来往传消息,怎的这回她亲自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虞归晚哪里管得着阎罗娘来这里干嘛,她献宝似的将胖鲤鱼塞到幼儿手里,说:“我在埠头买的,瞧着比村里人编的要喜人些,给你拿着玩儿,也散散闷。等天气凉爽些我再带你出门逛逛,现在闷热,你容易中了暑气,还是先别出门了。”

竹编的东西拿在手上都生凉,幼儿捧起来看,眸光柔柔的,脸上的笑如花儿般娇艳。

“难为你每日都专门去寻这些好玩好看的送我,”她将胖鲤鱼小心放到桌上,拿过帕子替虞归晚擦脑门上的汗,心疼道:“出这么多汗,外面得热成什么样,真是苦了你了。既然有客人上门,你就留在家作陪吧,别出去了,若那边遣人来问你也这样说,你是蒙灰的上官,没理让你陪着他晒的,他想看就让他自己看个够,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这样。”

知道她有许多事要忙,可身体也是要照的,若自己再不拦着点,依岁岁这样的性子就是累垮了也不会吱一个声,别人不知道心疼,她疼。

虞归晚翘起嘴角,指尖划过幼儿的锁骨,道:“晚上一起沐浴。”

再忙也不耽搁她和幼儿亲热。

幼儿笑着拍了她一下,红脸道:“我就不该心疼你个没正经的,快离了我这里,干你的正事去。”

第083章

阎罗娘在厅上干坐着等了好久也不见虞归晚回来, 正无所事事就看到厅门口闪过去一道摆影,她立马来了兴趣,拔腿就追出去, 果然在回廊拐角拦住从后院溜出来玩的虞六花。

它正因那日在悬崖撕咬东辽士兵有功,虞归晚对它有点好脸色,它就把尾巴翘到天上,隔三差五跑进山守株待兔,想再碰到那日的‘盛况’,再现自己身为雪狼的威风。

它这个蠢样莫说虞归晚,就是那只猎鹰都想拉一坨鸟屎来表达对它的鄙夷。

虞六花对家中来陌生人十分敏感,溜出来也不是为了玩, 而是想从正厅的后门绕进去偷袭。

兽类的直觉提醒它这婆娘不是个好人, 它浑身狼毛竖起,冲阎罗娘呲牙。

一人一狼在回廊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阎罗娘警惕着它突然扑过来,嘴上却轻松道:“你就是她捡回来养的那头白毛狼?看着是比寻常的野狼要神气,难怪能得她另眼相待。这样, 你跟我回寨子如何?我那地方大,随你跑, 不比困在这宅子里强?”

她不止一次看虞归晚的狼群眼热, 自己也想养, 倒也在山里抓捕过几只回山寨, 只是它们都听不懂人话, 也不服管教,将喂食的人都给咬了。

如果能从虞归晚这里拐一只回去说不定能行, 都是吃肉管饱,她寨里的条件也不比这里差, 能养得起。

虞六花是头聪明的雪狼,但也不至于聪明到能听懂这么长一段人话,它歪了歪头,眼睛透出疑惑,心想这两脚兽在咭咭呱呱些什么东西,怪吵的,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太让它讨厌了,要不就咬死了吧?

它压低前爪,目露凶光,做出要攻击的标准姿势。

阎罗娘暗道一声不好,踩着凭栏飞身攀上廊柱,双手抓住屋檐借力一蹬,人就飞到了屋顶。

让虞六花扑了个空,跑到院子对着屋顶愤怒刨爪子转圈,自己怎么就不能像那只丑兮兮的灰毛鹰一样长翅膀!

“嗷呜!”

虞六花仰头发出狼嚎,呼唤村里的伙伴前来助阵,它今天一定要咬死这只两脚兽。

狼群在各个方位回应它,此起彼伏的都在嗷呜。

在内院的幼儿急忙带上丫头出来看,其他闻声的仆从也都跟着到前院,当真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虞归晚看着外面能将人晒秃噜皮的艳阳,将才伸出去的脚又收回,背手进了厅。

阎罗娘发现她不打算干涉,顿时急了,在屋顶上喊道:“喂!我是来跟你商量正经事的,你别见死不救啊。”

雪狼是极有耐心的一种兽类,就算外面再热它也守着,定要捕到自己看上的猎物为止。

阎罗娘倒不是很怕它,就是屋顶被太阳烤得焦热,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瓦片上的火辣辣,她左右脚轮换着蹦起来,汗水把她脸上易容画的粉都变成了一道道污糟糟的脏迹,她拎起衣领扇风,喊的那个叫口干舌燥,左顾右盼想从别的地方下去。

虞六花像知道她意思似的,她转到那里就跟着蹲到那里,死守着就是不让她从屋顶下来,有本事就在上面待一辈子。

幼儿出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顿时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个画上的美人儿突然出现,穿着轻薄的烟霞色纱衣,握一把双面绣的翘头菱扇,乌发如云堆,未佩簪环,只用丝绢拢住云鬓,手上两只样式繁杂的金玉宝镯,同几个丫头仆妇从月亮门转出来,将死犟着不肯走的雪狼给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