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85章

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马队领头的是廖姑,妙娘和陈妇跟在两侧,其余人在后面,还拖着几具尸体。

胆子愈发大的村童也骑着自己的小马追上来,围在尸体四周起哄,大人赶他们也不走,非要看,血淋淋的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皮肉都拖烂的玩意儿有甚好看的,快家去。”陈妇呵斥离得最近的那几个小孩。

孩子哦豁一声,齐道:“比这更烂更臭的我们都见过,都不怕!”

陈妇被他们逗笑了,道:“谁人说你们怕了,是嫌你们围在这碍事。”

“那我们也要看,日后东辽人再来我们还要跟着一块上阵杀敌,不能都是你们大人耍威风,我们没机会。”

“哟嗬!连大弓都张不开,口气倒是不小。”

孩子不服气了,跳起来叫道:“我们张得开!兔子都猎到过!”

村里就是三岁孩童都拿弹弓打雀儿,一打一个准,说他们不会张弓简直是侮辱,比没收他们压岁钱还难受,他们囔囔着要跟陈妇比弓箭。

这回不仅陈妇,连妙娘都笑倒在马上,擦泪道:“哎哟我的个乖乖,别闹腾了,快回家去吧,这边不是给你们玩儿的地方,当心火/药炸起来了吓破你们的胆。”

都不知道东辽哪天又杀过来,这样轻松太平的日子可不多了。

饶是这样,南柏舍的村民也没想过跑,这里是他们的家,宁愿烧了也不能留给东辽人,这些蛮狗休想从他们手上抢走一粒粮食。

“师父,人都被六花咬死了。”廖姑拽着绳子将尸体拖过去。

虞归晚用鞋尖将人尸体翻了个面。

被虞六花咬穿咽喉,又被拖了一路,身上的衣服都破烂成了布条,脸上更是血肉模糊,哪里还分辨得出这是个什么人,顶多就是看看衣服料子,再找找还有没有腰牌一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廖姑凑过来,呲着大牙嘿嘿笑道:“师父,我都搜过了,什么都没发现,这些人大白天的也蒙着面,身上也没有刺任何图案,不过出手倒是狠辣,匕首上都淬着毒的。”

她这边说着,那边的妙娘就已下马,将收上来的有毒匕首摊开给虞归晚看,刀尖漆黑泛着幽光,果真是淬了剧毒。

虞归晚伸手。

“虞姑娘,”妙娘出声阻拦,送上一块帕子让她垫着手,“到底是有毒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好。”

“无妨。”她挡开那块帕子,徒手拿起一把匕首随意摆弄两下。

刀柄无刻纹,刀身锻造精良,拿在手上颇有分量,这样的匕首断不可能出自东辽,那就只有麒麟城了。

“还真是穷追不舍。”

“虞姑娘?”

这半个多月不知来了多少拨麒麟城的杀手,她的狼群都吃腻了,也是时候该跟赵祯讨点利银了,不能让她的人白出力白辛苦,赵祯却安安稳稳在她家跟幼儿对弈品茶。

“回家去把那位公主殿下请到这来,就说我有好东西给她看。”

“是,我这就去,”妙娘才转身,又不确定多问一句,“那要是幼儿问起,我该如何说?”

想起这几日幼儿被赵祯缠着下棋,夜里也要秉烛夜谈,若不是她生了气,赵祯还想留幼儿在房中睡觉。

虞归晚磨了磨牙,冷哼一声。

“她问你就照实说,东西太过血腥,她能忍得下恶心就来,忍不下就在家等我回去。”

妙娘好悬才没有笑出声,“行,我知道了。”

“师父,”廖姑犹犹豫豫提点小意见,“那个什么公主到底啥时候走啊,我不喜欢她老缠着幼儿姐说这个说那个,还总问我关于师父的事,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似的,拿我当傻瓜,想哄我背叛师父。”

虞归晚摁了两下她的小脑袋瓜,道:“不喜欢就不要理,谁让你听她的召唤了,你是大黄?”

说完还瞥了眼脚边的大黄狗。

“师父!”廖姑气得哇哇叫,“我才不是狗!”

她就是好奇公主跟普通老百姓有何不同,才忍不住往赵祯跟前凑,但她不笨,看得出来赵祯满肚子心眼,来南柏舍找幼儿姐也不是为了叙旧,所以好奇归好奇,她可不会为了讨好公主就出卖师父。

“好了,跟你闹着玩的。”虞归晚拎着徒弟的衣服领子将人提进院子。

廖姑现在长大长高了许多,分量不轻的,虞归晚却能单手将她拎起,跟拎小鸡似的。

廖姑双脚离地,蹬着腿挣扎,死活挣不开,除了哇哇叫之外也逃脱不了师父的魔爪。

“师父师父师父……”

“再叫我就把你的嘴缝上,让你一个月都说不了话。”

虞归晚耐心耗尽。

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话多,好奇心还重,有事没事都爱喋喋不休,她不止一次后悔收这么个徒弟,俨然一个小话痨,吵得她头疼死了。

廖姑立马捂住嘴,瞪着俩大眼睛不敢再说,她可知道师父向来言出必行。

尸体横放在外面,秋风一卷都带着血腥味,南柏舍的村民习以为常,顶多看两眼,照旧忙活自己的事。

赵祯是初次见这样的场面,脸色微变,却也还撑得住。

幼儿跟着一块来的,她比赵祯淡定,只淡淡扫了眼便抬脚进去找虞归晚,看到的就是师徒两个在相互较劲。

她无奈摇头,“你们两个怎么又掐上了。”

第106章

“你怎么过来了?”虞归晚将手上的徒弟‘丢’到一边。

廖姑捋着被弄成鸡窝的头发, 冲虞归晚吹胡子瞪眼。

后者瞥她,道:“一边玩去。”

一听说能去玩,廖姑眼睛都亮了, 原地蹦了两下,握着小拳头兴奋道:“真的?师父,我真能去玩?”

现在村里缺人手,师父都不许她四处乱耍了,就算无任务也要留在家中,抑或去训练,若是让师父发现她偷懒,后果很严重。

瞧她那样, 虞归晚冷哼:“你且试试呢。”

她都忙得脚不沾地, 还放徒弟出去玩?夜里做美梦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廖姑瞬间焉了。

在旁看着师徒俩打擂台的幼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过廖姑帮她弄好乱掉的头发,柔声道:“别听你师父吓唬人,出去玩吧,只别去远了, 现在外头不太平,拐子也多, 你小心让人给拐了去。”

廖姑抱着幼儿的腰仰头乐得不行。

“哈哈哈, 幼儿姐比师父还能胡扯, 我都射杀过多少人了, 还怕拐子?哼!就怕没有拐子来, 要是有啊,我肯定将人吊起来打, 我爹娘以前就说过拐娃娃的人最可恨,咱们南柏舍以前也丢过好几个小娃娃, 不信去问葛大娘,她最知道,原来二丫家邻居就有个娃娃在白日里就让人抱走了。”

幼儿之所以说起拐子,也是有缘故的。

因现在偏关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那些实在没饭吃的会卖儿卖女,这也没法子,但有些爹娘不乐意卖,最后却遭人强行拐带走的孩子着实可怜,且这些被拐走的孩子也落不到好下场,全是卖进烟花柳巷之地。

前些日高脚在县城就发现了一伙拐卖孩子的恶人,将孩子藏在地窖中,饭食都不给吃,也只有那些听话的能得一口窝窝头,审问之后才知道是要将这些孩子偷卖去关外,给东辽贵族当奴隶的。

附近好几个村子都报过有孩子失踪,那日差役通知村民去县衙认领,还剩下七八个找不到爹娘的,现在安置在县城一处院子,暂由尤三姑带人照看着。

若找不到这些孩子的爹娘,就让她们跟着三姑学戏,好歹能有一技之长,将来不至于没饭吃。

外头乱,幸而南柏舍还能过太平日子,村中的生活依旧,收起的秋粮村民都主动上交一部分用作军粮,也会赶制竹箭、竹弓,轮换着给守村的人做大锅饭。

赵祯在南柏舍的这段时间看到、听到的就是村民齐心协力守卫家园,无一人想过逃难,他们恨透了东辽人,纵死也要拉上东辽人当垫背的。

与之对比,麒麟城那些王公贵族是何等的贪生怕死,毫无骨气,外敌入侵了还想着内斗。

她知道虞归晚今日将自己带来这里不只是看门外的几具尸体这般简单。

这些日虞归晚并未阻拦她往外送信,外祖父派来的人也都被送进来过,唯独去府城寻见皇叔的人没有音信。

她以为是虞归晚不想让她跟皇叔联系,后从幼儿那里得知,先前派去府城求援的人也都没有回来,援兵更是不见影。

屋内主宾分坐,虞归晚稳稳落在主位。

“公主殿下在南柏舍也留了数日,我瞧着伤也好了,”她的视线刻意落在赵祯的手臂上,停留稍许,“我这到底是穷乡僻壤,又打着仗,殿下留在这万一有个闪失我也担不起责任,不如早些去府城,殿下放心,我会安排可靠的人一路护送殿下,绝不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徒伤到殿下的。”

赵祯藏在袖子下的手猛地握紧,原先还担忧虞归晚会千方百计阻挠她去府城,现在她反而担心自己若是离开南柏舍,将会落入他人之手,性命危矣。

第107章

“幼儿, ”赵祯看向对面一直没出声的人,在虞宅的这些时日她已看出虞归晚对幼儿与旁人不同,她不信幼儿不知虞归晚有此打算, 那么,“你也想让我孤身一人去府城见皇叔,求他出兵助我返回盛都救出母后和太子?可你明知道皇叔当年是先帝看中的储君人选,是先帝想保住皇叔的命才不得已将他派到庶州镇守,若皇叔知道传国玉玺在我手里,就凭皇叔手中的北境军,我和太子焉能活命?赵斥和景宁侯掌握的十万禁军也未必是皇叔的对手,这一切你明明都清楚, 可你却……那日你说不曾怨恨过我, 那今日这般相逼又是为何?”

说着说着就委屈的滚下泪来,倒像是幼儿逼迫她到这副田地了似的。

终归是自小相伴长大,纵是因身份地位不同有些许隔阂,幼儿对赵祯也难下狠心,再者自己也有求过赵祯, 当日若不是赵祯暗中施以援手,自己与母亲也不能活, 欠下两条命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她挺直了腰背, 刚要开口, 就被虞归晚截了先, 不乐意道:“这话就说不通了, 你们家为了争皇位杀来杀去的跟幼儿有什么关系?她既不姓赵,也不是朝臣, 不过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允你在此避难罢了。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一身的病,还因亲眼目睹自家被抄,父兄冤死而彻夜难眠,天天靠汤药吊着命,你住这里那么些日就没瞧见她拿药当饭那般吃?盛都兵变之前她殚精竭虑为你筹谋,搜出了多少你那大皇兄的罪证?连景宁侯在江南养私兵这样隐秘的事都费心查到了告知你,原本是指着你拿这件事做文章扳倒景宁侯,让大皇子再无可靠倚仗,结果事情让你们搞砸了还反埋怨她,这是何道理?她助你是有私心,可这也没错,父兄冤死,她想要一个证明自家人清白无罪的机会怎么了,不该吗?再说不中听些,你父皇是杀害她亲人的元凶,如今她还肯收留你,难道她还不够大度?你还想要她如何?难不成要她靠自己这双连刀都握不稳的手去麒麟城替你杀了赵斥不成?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话到最后虞归晚也真动了气,扭头狠狠瞪了眼幼儿,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娇客,若不是她求着自己,她也不会平白无故接赵祯这个烫手山芋。

能捞到莫大好处的前提是赵祯能重返麒麟城,助太子赵显登位,又或者赵祯自己坐了这个皇位,好处才能落实到她头上,若不然都是白搭,还招来赵斥和景宁侯的围攻,如今东辽还盘踞在偏关,她现在是真真实实的遭受双面夹击,进退两难。

幼儿心虚的低下头,她也知当时让岁岁收留赵祯在南柏舍是冒险之举,可若让赵祯和玉玺落入景宁侯之手,自己和和岁岁在大雍便再无容身之地,终要舍弃在这里的一切远走关外,此生再无归乡的可能,父亲和兄长的冤案也无人再提,那她和岁岁之前耗费那么多心血又是为了什么,真要付之一炬,做了她人嫁衣?

旁的都可暂且不论,但南柏舍的盐井是万万不能落入赵斥等人手中的,更不能被东辽抢了去,她相信岁岁也是这般想,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固守河渠县。

援军迟迟不来,返回府城报信的贾用也再无消息。

蒙灰派出去求援的人回来说无王爷的调令,他们也不敢擅自作主,若中了东辽的调虎离山计,非但河渠不保,其他乡镇也会沦陷,他们担不起这个罪责。

气得蒙灰当场拔刀,要去找这些人理论。

卫所营无令不得出是不假,可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他派人去求援是急情,事后王爷也不会追责,分明就是这些人贪生怕死,东辽铁骑没踏到他们地盘,他们不着急,乐得看河渠要如何挣扎。

呵!殊不知唇寒齿亡!

综上,虞归晚就已推测出赵崇要么是故意为之,同麒麟城有勾结,铁了心要葬送掉大雍的江山,所以不派援军;要么就是赵崇遇不测,已无法调令北境军,这才致使北境军犹如一盘散沙,只顾着看别人热闹,看不见东辽的弯刀已悬在自己头顶。

不阻止赵祯往府城送信,也是要让赵祯清楚眼下再无选择。

但她也不能白帮忙,不管赵崇是有了反心还是遇不测,想让她出手,那庶州和北境军从此以后就都要归她管,赵祯若是答应,就万事好商量,若是想一毛不拔就让她帮忙,别做梦。

事先她也同幼儿商量过,当时并未说什么,只让她放手去做,如今这般情势也容不得再筹划,步步精算了。

一番话堵得赵祯继续哭也不是,想反驳也不知如何驳。

随家被抄,随相与其子的死确是父皇所为,赵斥和景宁侯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要她如何反驳?难不成要在这个节骨眼同幼儿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幼儿说得,她却不能,若真说了,她同幼儿仅存的这点情分也就没了,怕是会被立即‘请’出南柏舍。

她也没想到虞归晚会如此不顾及天家威严,就这么堂而皇之将此事摆到明面上讲,指摘当今默许奸佞陷害忠良,如今又内斗,她还能厚颜无耻的来求幼儿帮忙。

从未被这般对待过的赵祯这下是真委屈,不装了,用帕子掩面哭个不停,真是好一个落难可怜的公主。

幼儿见她哭得可怜,不忍心,想起身过去宽慰两句,才动了动屁股,就被虞归晚给瞪得又坐了回去,只得无奈的看着虞归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