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嗜眠
本以为回来吃饭是要说纪检部来查的事,夏眠还有些忐忑,但这顿饭直到吃完了, 玉夫人玉先生也没聊公事。
玉夫人只问了问她们婚房装修的进度。还说到时候看个好日子,搬进去了让玉先生找两个厉害的厨子过去, 一家人在那边吃顿饭,热闹热闹。
夏眠当然没有意见。
说完婚房的事,就又说到婚礼。
光领证肯定还不行,只是两人动作太快,证不声不响的就领了,很多事还没准备妥当。
不过领就领了,婚礼婚房再慢慢补就是了。
“今年事多,而且这婚礼肯定要大办,婚纱钻戒场地宾客名单等等,都是大工程,可能要到来年才能举行了。”
玉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看向夏眠,似乎怕她会不满。
要是之前,这婚礼办不办夏眠都可以,不过现在……
她看了眼旁边的玉琅清,乖巧点点头:“现在天气开始慢慢冷了,明年再办也好。”
大冷天的穿婚纱结婚,这不是找罪受么。
玉夫人也是这样想的,看夏眠这样懂事,她心里更满意了。
吃过饭玉先生喊玉琅清上了书房,客厅里只有夏眠和玉夫人。
玉夫人叫阿姨准备了桃胶牛奶糖水,和夏眠一人捧着一碗的小口喝着。
“年轻人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这些滋补的东西啊,平时多喝点也好。”
虽然刚吃完饭,但女孩子多几个胃也很正常,玉夫人喝两口过过嘴就没动了,夏眠倒是喝得认真,一边喝还一边点头,表示自己会把玉夫人的话记住。
桃胶炖得刚刚好,带点嚼劲,牛奶底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牛奶,醇香可口,配上几粒绵软的红豆,一口下去全是满足。
玉夫人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夏眠,她的身影在头顶的欧式大吊灯下越发清晰,一张脸不妖不艳,看得人很舒服,越看越喜欢。
再加上她性格也好,和自家那个难伺候的像是天壤地别。
而且自家这个现在还是好了不少之后的结果,以前再年轻一点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棒槌砸不出一个字,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说得直白点就是我行我素,对人爱搭不理的。
本来想叫她读管理,再不济也学点金融什么的,她直接不声不响地去读了医,把她爸气得三个月没和她说话。
把自己的女儿一想,再和夏眠一比较,玉夫人恨不得夏眠才是自己的女儿。
“小眠呐。”玉夫人看夏眠放下镶着浮云金边的瓷碗,不由地慈爱的看着她道。
“嗯?”夏眠和玉夫人单独相处还是有些局促的,听到她有话和自己说的样子,忙正襟危坐的坐直了身子。
玉夫人温柔的注视她,轻声道:“你现在也是我们玉家的一份子了,要是有谁欺负你,不用害怕,万事有我们给你担着。”
“我们不主动去欺负别人,但也由不得别人来欺负我们。”
夏眠听得一怔。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未听过有谁对她说过的话。
她记得,小时候和奶奶在一起,奶奶只会教她做人要和善,父母很辛苦,自己不要给他们惹麻烦,能忍即忍。
然后又说,她们奶孙两人在乡下,无依无靠的,惹了别人遭殃的也只会是她们,千万不要和别人结仇。
夏眠都记住了。
回了云城夏家后,崔敏真会告诉她,不要惹事,不要觉得自己是夏家的人就飘起来,她的名声不可以被自己败害。
夏眠还记得,休学结束后她去上高二,因为身体没恢复,整个人整日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像是多了团棉花堵塞住一样,做什么都有些迟钝。
高中学业繁重,晚自习很多时候都会有小测试。她写得慢,有一个课代表就不想等她,收完其他人的试卷就直接拿去交给老师了。
等夏眠写完了,她就自己拿去交,老师知道她身体的问题,不由跟课代表说叫对方多照顾下夏眠。
而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夏眠去告状,说课代表不等她,不收她的试卷,气得课代表放学带着小姐妹拦了夏眠。
夏眠那天回来得很晚,崔敏真问她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的时候,她说了实情。
本以为会得到安慰,得到她为自己讨公道,谁料,崔敏真眉头一皱,质问她为什么到时间不早点交试卷,给别人平白增加工作,还去老师那多嘴。
说她小小年纪就会告状,被人拦了警告也是活该。
夏眠喃喃的想说,是老师说试卷要认真写,写完再交也可以,不用着急,重要的是她们要得到练习。
可崔敏真不听,只觉得都是夏眠的问题。
或许她也知道不是夏眠的问题,只是她懒得去理会,她怕麻烦,而夏眠对她来说,就已经是“麻烦”这个词的代表。
至于夏经安,他医院工作忙,一年到头和夏眠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有时候夏眠会想,如果她不姓夏就好了。
她想过顶嘴,想过离家出走,可这些念头还没付诸实践的时候,那些话语又会一遍遍的在她脑海里响起。
“你知道我生你有多不容易么!”
“爸爸妈妈很辛苦,他们生你养你,你要懂事。”
“你爸妈那么辛苦,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不要惹事?”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会想想你的父母吗?”
“你为什么是这样自私的人,你只想你自己?”
她改变不了自己姓夏的事实,改变不了她是崔敏真生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得不到家人喜爱的事实。
每一个母亲都很伟大,她们不辞辛劳不畏生死的繁衍了一个生命,再把这个生命含辛茹苦的养育成人。
她们理应得到敬重,只不过有些母亲不求回报,有些母亲,只求回报。
夏眠很懂事,懂事得就算很想暴走,也最终是用平淡的态度,去面对家庭给予她的一切。
说到底,她的所有容忍,是因为对方是她的父母,是赋予了她生命的人。
夏眠指甲陷进了掌心,脸色有些发白。
玉夫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在回忆什么画面。
看她这样的状态,忙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这不是说责怪你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被人给欺负了。”
完了玉夫人眉头一皱:“难道是想起别人欺负你的事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夏眠说不出话,她深深的低下头,咬着唇才挤出几个字。
“阿姨,我,我去上个厕所。”
夏眠丢下这句话,低着头快速的冲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一关上,她靠着门双手捂脸,泪如雨下,无声大哭。
她可以忍受很多委屈,但她面对不了这样的关怀。
-
玉琅清把她爸惹生气后从楼上下来,本以为会看到她妈和夏眠谈心的场景,谁料下来客厅只有她妈一个人,还在担忧的不住看向厕所那边。
玉琅清皱眉:“夏眠呢?”
看见玉琅清下来了,玉夫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最后指了下厕所。
“情绪有些不对,躲里面去了。”
玉琅清精致的面容一沉:“你数落她了?”
玉夫人气得捞起抱枕就砸玉琅清:“瞎说什么呢,你妈是那种人?”
就因为不是,玉琅清才担心。
她想走去厕所,被玉夫人叫住:“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
玉琅清沉默,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走到了沙发,在玉夫人旁边坐下。
玉夫人打量玉琅清此刻的状态,一向内敛的她,眉目低垂,担心两个字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她忍不住想起当时崔敏真想和她做亲家时候的事,她原本是想当笑话和玉琅清说,不过也确实是藏着几分自己的小心思。
她这女儿都快奔三了,虽然现在晚婚也很正常,可她这个当妈的哪能不担心。
把夏家有意结亲的事说出来实际上也是一种试探。
再者,夏经安还是玉琅清的主任,这婚事要是成了,尽管对方和自家门第不太对,但日子过得好,人懂事,这些就都是虚的。
她本以为玉琅清会不为所动,然而,在她说到夏经安的时候,玉琅清忽然问她,对方叫什么名字。
夏眠两个字一出来,她安静了会儿,似乎不甚在意的平平道:“那就见见。”
然后这一见认识,二见就领证,比火箭飞天还快。
偶尔玉夫人还会偷偷想,她女儿是不是被自己烦到了,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结婚。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又被自己推翻。
她女儿的脾性她还不清楚么,要是她不想,自己就算催破了天,对方也不会理会她,除非,她自己愿意。
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女儿对夏眠,是真的喜欢呢。
两人坐了会儿,阿姨又给玉琅清捧了碗桃胶牛奶出来,玉琅清拿着勺子搅了搅,忽然问玉夫人。
“夏家的人,为什么不待见夏眠?”
玉夫人一愣。
夏家的人怎么会不待见夏眠呢,既然不待见,又怎么会想着把她嫁到自己家来。
不是阚郡自夸,她觉得她家还是挺好的。
不过这事玉夫人确实不太清楚,她刚对夏眠说的那些话,是知道有人虚假举报夏眠的事,还有玉琅清跟她说的,有人剽窃了夏眠的策划案。
“你怎么知道?”玉夫人反问。
玉琅清撂下勺子,勺子碰到瓷碗,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接到了崔敏真打给夏眠的一个电话。”还有之前的推测。
玉夫人皱了皱眉。
家家有难念的经,她和崔敏真那人也认识许久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基本了解。
是个非常好强又好面子的人,面子和形象对于她,比什么都重要。
转念一想,夏家人不待见夏眠,似乎也不是什么多意外的事,崔敏真那人,或许只会待见她自己,还有身份比她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