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穆若水抬手摄来一滴空中凝结的雨水,仰脸看了看朦胧的天。
曾经她担心傅清微会因为灵枢子舞剑落雪而心动,而今这雪也为她而落了。
始知心动的不是雪,而是舞剑的人。
林子上空飘下了几颗雪籽,傅清微收剑用二指抹去剑上寒霜,对上女人出神的双眼,问道:“师尊,这把是什么剑?竟然有此神威?”
穆若水说:“无名。你要是想的话,这就是你的剑,你可以为它起个名。”
家里的三花和狸花现在都没有大名,统称“嘬嘬”和“咪咪”,足见二人取名的功力。
傅清微想了想,说:“我如果叫它相思的话,会不会有点小家子气?”
穆若水说:“不会。”
傅清微点头道:“那就叫相思吧。”
穆若水颔首。
她从库房里找出这把蒙尘的剑,不知过去,焉知它没有相思之人?念主也是相思。
傅清微握着刚起好名字的长剑,清亮剑身忽然一阵嗡鸣,刚刚拂去的霜雪极快地在剑身又凝结了一层,似在回应她。
穆若水:“它同意了。”
傅清微:“真的假的?”
穆若水:“真的。”连罗盘都快生出器灵了,这把剑跟随主人出生入死,日夜侍奉主人身旁,通人性有什么奇怪?
起了名字的剑就和起了名字的宠物一样,性质天壤之别。
傅清微抱着自己的剑爱不释手,想起来问道:“师尊找我有事吗?”
穆若水:“没事,来瞧瞧你的功课,看看有什么可指正的。”
傅清微回剑入鞘,把剑解了交到她手里,给她单独演练步法和身形。
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个下午。
穆若水主动上前指导她,但凡要上手的,都隔着衣服和袖子,绝不触碰她的肌肤一分一毫。
傅清微有一个动作一直差点儿,需要穆若水从背后教导,她刚刚来到傅清微的左后方,抬手扶上傅清微的胳膊,傅清微忽然脸向左边偏,目光直直撞进她眼神里。
穆若水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才和她对视。
对视坚持不过两三秒,她的目光就往下不自觉掠过年轻女人淡粉的樱唇。
比起盯着唇,更令她不敢直视的是傅清微的眼睛。
穆若水松开她的胳膊,退后一步,低眸:“……就是这样,你继续练吧。”
“我要回去做饭了。”
穆若水努力控制自己的背影不要像落荒而逃,平稳地走出结界,然后马不停蹄地飞掠回道观。
*
穆若水自以为她演得很好,实则处处都是破绽。
她几乎不敢和她长久对视的眼神,总是在身后悄悄看她的背影,刻意保持的距离,一旦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便表现得宛如惊弓之鸟,当然,她以为她是淡定的。
傅清微吃饭的时候忽然伸手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她的脸。
穆若水反应过度,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你干什么?”
傅清微:“有个脏东西,现在弄干净了。”
穆若水定了定神:“可以告诉我,我自己来。”
傅清微执起筷子,温良道:“嗯。”
穆若水抱起书换到另一个光线亮的地方看——抬眼刚好可以看到傅清微背影的地方。
今天也被师尊悄悄盯了一天的傅清微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不明白穆若水在顾虑什么,她的人生有限,她一直是抱着珍惜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的想法在和师尊相处的,穆若水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会死。既然如此,她们不是更该抓紧时间相爱吗?
为什么她一直在逃避?
假如意外比明天先来,她不会后悔吗?
傅清微反正会后悔莫及,对她而言,在一起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相爱才不算虚度。
既然穆若水不肯主动,第九十九步还是由她来走。
傅清微不知道穆若水最近一直睡在棺材里,否则的话她的决定可能会更早下,她知道师尊有每天泡温泉的习惯,或者说为数不多的,除她以外的爱好。
后山那座月牙形的淡绿色温泉,风景和泡池都是一绝。
那是穆若水的私人领域。
傅清微很少涉足,一般都是去给穆若水送睡衣,送完就走,绝不打扰。
这日夜晚,月朗星稀,傅清微特意在里面换上薄透材质的单衣,踏上了去温泉的路。
山路灌木窸窸窣窣,人的脚步声和动物大不相同,靠坐在池边闭目养神的穆若水睁开了眼睛,瞧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朝温泉方向走来。
穆若水低头检查自己一番有没有走光,尔后假装没听见地合上了眼帘。
傅清微的脚步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穆若水不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哗啦——
傅清微下水了。
穆若水差点儿直接站起来,手臂挡着自己的胸口悄悄探出一半身子,傅清微正一步一步地涉水到深处。
她的外袍脱在了岸边的石头,身上的单衣从下往上浸透,贴在姣好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穆若水至此定力都是稳健的。
不就是穿着衣服沐浴吗?她连光着的傅清微都见过,多一件衣服难道她能把持不住?
虽然确实透了点儿。
她眼神好,注意力再集中点都能看见轻衫里饱满挺立的红梅。
穆若水重新坐回了水里的石椅。
傅清微开始脱衣服了。
她穿的衣服是交领的,先解开胸前的襟扣,从左边,再到右边,动作缓慢,一寸寸光滑的肌肤像是对面某人用眼神剥落出来,牛奶一样的白流淌在她的眼底。
单衣飘在了池面上。
穆若水闭了闭眼。
两人没有任何对话和眼神交流。
傅清微掬水开始沐浴。
夜幕星空下。
穆若水闭着眼,听着她如何一点一点洗净自己的身体,手指抚摸过任何一个她已知的细节,温泉水包裹着她的全身,周围水波荡漾。
她对傅清微的身体了若指掌,不知不觉在脑海里换成了自己的手,不错漏一丝一毫地抚弄过去。
饮鸩止渴。
傅清微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轻颤。
穆若水耳根软得以为是幻觉,但分明是从她耳朵里传进来的。
穆若水恍然睁眼,见傅清微已经来到了她身前不远,一只手正在看不清的水里,引人遐想。
傅清微泡温泉的经验极少,这次纯属是意外,她当成洗澡了,洗到那里才想起来好像不能洗,热泉已经浸漫进去。
傅清微将手拿了出来,赧然地轻咬下唇,看向穆若水。
穆若水:“……”
她现在不是个定力好的人了。
傅清微没打算一次成功,她洗好以后静静地泡了一会儿,大约半小时就出水了。
在岸边擦身的时候侧对着穆若水,月光镀满了皎洁美好的身体。
穆观主此生的视力都没有这么好过。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披上原来的外袍离开了。
徒留穆若水一个人在温泉里,遐思无限,久久不能回神。
道观里傅清微的房间依旧门窗紧闭,穆若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情复杂,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叹气声回荡在空荡的院落,穆若水躺进了自己的石棺里,彻夜无眠。
第二日傅清微来到温泉边,她以为穆若水识破她的法子,会趁机躲她,实则她仍在原处,仿佛在等她。
傅清微进入水里,照例把自己脱光了,在她对面沐浴。
穆若水靠在池沿,不再闭眼,而是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傅清微差点局促得洗不下去,然而不可功亏一篑,于是回忆着刚从网络上学的法子,生疏地勾引她。
她不知道,无需这许多花样,她站在那里便会吸引穆若水所有的注意力。
穆若水看着她,只是茫然地在想:已经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境地了吗?我的坚持是否完全没有意义?
她要退,傅清微却不肯。
她总是拗不过她的。
第三日傅清微换了一身更透的轻纱,褪下外袍的时候她自己都害羞,山风袭来她和一丝不挂没什么两样,连忙进入到温泉里,让热意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她往水深处走,漫过她的大腿、腰肢、胸口,快没到精致的锁骨时,她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拥住。
再冰冷的皮肤在40°的温泉里泡久了也会变得温热,何况她的血会随时随地为她而热。
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别的。
傅清微猝不及防,一动不敢动,因为她穿了一身相当于没有的衣服,穆若水直接没穿衣服。
泡温泉谁会穿衣服?
傅清微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整张脸都在她抱过来的时候涨红了,雪颈也粉红一片。
她只做好了勾引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勾引成功后的心理准备。
“师、师尊?”傅清微在她怀里僵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