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岁已寒急忙:“她怎么了?”
穆若水猛地扭头盯向她,眼珠鲜红。
办事员轻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并不大,四个字,足够车厢里的两个人听清。
岁已寒:“真人!”
穆若水绯色如血的眸子盯着她,右手如钩闪电般出手,狭小的空间内岁已寒避无可避,被她掐住了咽喉。
穆若水五指往回收,没有了红线禁制,血液里的本能完全觉醒,眼眸流露出妖异嗜血的红光。
与魔无异。
她偏了偏头,唇角竟然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紧接着她右手猛地一用力。
就在脖子要被当场扭断的千钧一发之际,岁已寒抽出一张符箓拍在了穆若水的手上。
占英曾用她的符箓对付过飞僵,威力在岁已寒手里何止百倍千倍的提升,然而蕴含雷霆之力的符箓,强烈的雷光蹿过女人的手指,不过让她的动作顿了片刻。
岁已寒抓住时机大喊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若水仍然掐着她的脖子,只是不再用力。
岁已寒终于可以说话,连忙道:“她或许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穆若水明白不是的,天地之间她感应不到她了。即使有秘术和结界可以屏蔽她们之间的灵魂感应,红线也不会消失,只有设下禁制的人彻底不在人世,才会如此。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松开岁已寒的喉咙,一言不发。
*
鹤市。
下午四点。
灵管局门口,保安大爷古道长正调了一支小曲,挂着一只耳机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他另一只耳朵里。
他面前停下一双脚,女士鞋,三十年前的老样式。
古道长抬起头,面前的女人撩下兜帽,露出及肩的亚麻色卷发,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古道长做梦似的揉了揉眼睛,老眼泛红:“折枝?”
“折枝”说:“是我。”
折枝和古道长岁数相仿,当年他们是同一批考入灵管局的年轻骨干,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后来分别升往不同的部门,战友情也没有淡。
折枝故去三十年,古道长每年都会去拜祭她。
古道长:“你还活着,有没有告诉月白?”
“折枝”说:“我正要去找她,有劳师兄将印给我一下。”
古道长心里有很多问题,“折枝”凝视他的眼睛,深蓝色的瞳仁颜色更深,闪过冰冷魅惑的幽蓝。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古道长方才怀疑的问题瞬间想不起来了,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衣兜,嘴里问了唯一记得的一个:“折枝,你的容貌为什么没有变化?”
“因为……”
古道长的胸口骤然一痛。
“你……”
女人突然靠近他的耳边,悠然道:“我不是折枝啊。”
古道长嘴角溢血:“……月白会伤心的。”
“折枝”哂笑:“人类都这么无聊吗?”
自己都要死了还操心别人。
她推着古道长的尸体坐回了椅子里,从他攥紧的手里拿了印,走入了灵管局的大门。
据说这个阵可以检测魔气,可是对人类的身躯有什么办法呢?
“折枝”收敛了所有气息,堂而皇之地踏了进去,看见了灵管局的真容。
和记忆里相比,有些遥远和陌生。
她当年吞噬了折枝之后,和她融为一体,继承了她的身体和全部记忆。只是折枝的灵魂实在顽固,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她花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才一点一点地消灭了对方的意识。
偶尔还是会有莫名其妙的感慨浮上来,像个人类,比如现在。
“折枝”神情鄙夷地从灵管局大楼收回视线,大楼空无一人,平时出外勤加上岁已寒带走了大批人手,“折枝”好半天才找到一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问:“傅清微在哪儿?”
那个人仿佛被蛊惑似的,面向她吐出了答案。
“折枝”走后,对方继续忙手里的活,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傅清微正在灵管局的免费结界里练剑。
未知的等待让人心慌,傅清微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都是不好的假设,有时还会出现画面,她几乎一天到晚待在结界。
不久前穆若水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傅清微欣喜若狂,跑到门口等她,一分一秒都漫长无比,她干脆回了结界,只要她把一套剑法完整地练习两次,穆若水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傅清微练了一套半,结界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青袍落拓的女人。
“师尊!”傅清微回头,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
她挥剑入鞘,冲女人跑过来,说:“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穆若水”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邪异地勾起唇角,说:“为师想给你一个惊喜。”
傅清微双手抱住她的腰,仰脸说:“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的,这样我就能多开心一会儿了。”
“下次一定。”
“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傅清微一点都不想再次体验担惊受怕的感觉。
“穆若水”从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牵起傅清微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傅清微和她十指相扣,甜甜一笑:“好。”
两人手牵着手从结界出来,走出东边的一栋楼,身后传来邱月白骤然提高的声音:“傅清微,你和谁在一起!”
傅清微奇怪道:“我和我师……”
邱月白喝道:“还不快醒来!”
她这一声里有类似少林狮子吼的秘术,耳膜仿佛被一把重锤鼓噪,傅清微只觉灵台一震,不敢相信地往身边看去。
哪里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尊,明明是一个一身漆黑穿着斗篷的女人。
邱月白:“她是妖魔!你中了幻术,还不快过来?!”
傅清微头也不回地拔腿朝邱月白跑去。
她的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惊魂甫定地躲在邱月白身后。
妖魔是怎么混入灵管局的?
如果她今日被魔族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折枝”没有阻拦她,不是她忘了,而是她狂妄,有能力再抓她一次,易如反掌。
邱月白目视着斗篷女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灵管局!”
邱月白眼珠逐渐变白,二话不说请神上身。
斗篷女人抬手一撩,放下了自己的兜帽。
“好久不见,月白。”
傅清微站在邱月白后面,都能明显地看到她身躯狠狠一震,险些当场站立不稳。
傅清微伸手扶了邱月白一把,听见她口中吐出一个颤抖的名字:“折枝?”
“是我,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过得……不太好。”邱月白泪如雨下。
邱老怎么会和妖魔是旧相识?
傅清微刚浮起这个疑问,就见斗篷女人飞身而起,用力一掌打在了邱月白左肩。
兔起鹘落之间,邱月白的身形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她们刚离开的大楼墙壁,扭头在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
“折枝……为什么……”
邱月白泪眼望她。
“你是不是怪我那天没有好好听你说话,没有好好看一看你?”
“你闭嘴!”
“折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她明明是想杀了她的,她明明对准的是心脏,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难道那个人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
“折枝”的脸上惊疑不定,不舍、阴郁、爱意、愤怒,种种神情一一闪过。
“邱老!”
傅清微朝邱月白跑过去,她的肩膀袭上一只手,将她抓了过去,掠向灵管局的大门。
“折枝”将印抛到了半空中。
等她念完咒,结界就会打开,到时候要把她带去哪,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流虹般夺目,疾射向“折枝”的咽喉。
“折枝”毫不在意地伸手去握住傅清微的剑,可是掌心触碰到剑锋的那一刻,剑下的万千妖魔亡魂倏然哀嚎,如同万鬼齐哭,继而剑身涌出的耀眼白光净化了那些怨魂,也割伤了“折枝”的手,鲜血直流。
“折枝”这才轻轻地“咦”了一声,难掩惊讶。
这把剑倒是克制魔族的神兵。
可惜,主人修为太浅,不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