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女就那么香吗 第74章

作者:何仙咕 标签: 年下 近水楼台 田园 甜文 日常 GL百合

——“她不爱我。”

既然不爱,为什么要送她鲜花,选择跟她在一起,说幻想,说思念,说渴望,说那些女人都不是她的正缘,配不上她。

大概,也是为了验证自己。起初不过是同情心作祟,或者她喜欢的只是自己幻想里的那个沈新月。

真人来到面前发现差距过大,感到失望。

沈新月瘦了十斤。

“是不是有啥大病?”

外婆捏着她手腕,想带她去村里老中医那看看。

沈新月只能坦白,并承诺以后每天都好好吃饭。

外婆唉声叹气,拿她没办法。

“去把江有盈打一顿。”沈新月半开玩笑。

外婆说你咋不自己去。

是啊,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她又没犯错没对不起谁,有什么不敢见人。

试着走出房间,沈新月站在院子里,阳光灿烂得叫人心里发恨。

离开屋檐下阴影处,手脚晒晒,阳光又让人幸福得直发抖。

手机提示音响,沈新月手搭凉棚眯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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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启明说。

沈新月走出小院,粉红凉拖这段时间风里来雨里去,有些褪色,但很贴近她现在心情,淡淡的,刚刚好。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她现在知道不算晚,她们全家的赌运都被外婆拿走了,她每次都赔得血本无归。

——“以后不许这样了。”

沈新月告诉自己,真诚要留给同样真诚的人。

她沿着河坎一直走,走过她们曾漫步的石桥,远远,看到荷花全都开好了。

蝉还是死命在叫,沈新月去鸭棚把船拖出来,跳上船挑了片大大圆圆的荷叶顶在脑袋上遮阳。船桨拍打水波,惊起芦苇荡里瞌睡的水鸟,浮萍顺着水流打旋,荷香流淌在鼻尖。

小亭一角飞檐碧叶深处半隐半现,沈新月双臂枕头,仰面望天,荷塘里的小鱼长大了不少,水中跃起啄食花瓣,沁凉的水滴飞溅在她的脸颊。

蜻蜓飞过,身形轻捷优雅,鸭群列队无声滑行,柳枝儿风中摆,如少女浣衣,热风裹挟着草木蒸腾的辛辣气息拂过,将最后一点执念晒成轻烟。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小船靠岸,将她晃醒,伴随天边遥远滚滚闷雷。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沈新月把船拖回鸭棚,头顶黑压压一片。

豆大雨珠砸下,狂风乱舞,满池碧玉摇晃不休,沈新月急奔向小亭避雨。

福至心灵,眼角余光扫到什么,她迟疑着走向其中一根亭柱。

——“新月亭,谷雨江有盈立”。

亭中静坐,直至雨停,沈新月踩水回家。

跟外婆在巷口相遇,老太太还以为认错人,眯着眼半天不敢认。

“外婆!”沈新月招手大声喊。

“欸,你……”外婆快步走向她,两只手把她上上下下盘一遍,确定没哪里受伤也没淋雨,“啥时候出来的。”

沈新月笑得不行,“我啥时候进去的我咋不知道。”

继而正色,“江有盈回来了吗?”

“你还想干嘛。”

外婆扯着她要回家,“算了吧嘟嘟。”

沈新月不打算干嘛,“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她去隔壁小院等,太阳又出来了,才几天没来,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瓦盆里的蓝雪花枝条疯长,三角梅开成海,茶花亮亮的,叶子上好像抹了层油……

院门虚掩着。

推开时合页发出苍老的“吱扭”声,没想到她会来,江有盈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沈新月正弯腰给月季修剪枝叶,手腕一大串珠子,五颜六色,日光下折射出细碎虹光。

心脏一阵紧缩,江有盈明显察觉到她瘦了很多,裙下小腿细直,腰间空荡荡。

她们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听外婆说她连门都不出,整天躺着。那她应该不怎么吃东西,往常她最是爱吃,饿极的时候还有点急性子,狼吞虎咽。

江有盈很想见她,哪怕只有一面,想看看她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虽然心里很清楚答案。

沈新月房间窗户始终紧闭,不留一丝窥探机会,下楼活动,也刻意避开两人可能会碰面的时间。

原来缘分并非纯然天意,也是另一个人的想方设法。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那天之后,说不后悔是假,然后悔无用。江有盈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空白在沈新月封闭自己的时间持续扩张,她的世界失去所有颜色。

如果早知道她反应那么大……

是幻觉吗?江有盈不太确定,沈新月不可能主动来找她。

她瘦了,是的,但她一直很瘦。

不,是更瘦了。

夕阳从她耳后切来,她的睫毛和头发是温暖的金棕色,江有盈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起掉落在青石砖上被践踏成泥的真心,沟壑中蜿蜒出血色,那个团缩在墙角哭到快要窒息的沈新月,此刻正从容切断她亲手栽植的花木。

过去,江有盈时常在想,为什么会喜欢上沈新月,她从来目标清晰,以解决问题为主,那个照片上的女孩能让她得到什么?

吃饭睡觉是为了活着,赚钱同样,走进自然,心情舒畅,逃离黑暗同样。

是她太孤单了,她幻想出一个完美爱人不离不弃陪伴在身边,共情她所有创伤,奉献亲吻和拥抱。

可当那个人真正出现在面前,像画上的仙女落入凡尘,她却退缩。

那怎么会是真的,那明明只是她的妄想!

没有人会爱你皮囊之下早就腐坏发臭的残躯,所以江有盈推开她,在被抛弃之前。

不合适是真的,她们并非同类,太阳底下站久了,皮肤会发烫受伤。

可为什么,像花盆底下的蛐蛐意外暴露在天光下,急忙忙躲回老巢,却一点没觉得安稳。

“你回来了。”沈新月听见门响的瞬间回头,晃晃手里的剪刀,“月季花长好多红蜘蛛,为避免虫害扩大,我把它剪了。”

她想起在网上学的口诀,“东不留低,西不留高,上不留枝,下不留根,哈哈——”

月季盆里只剩一根桩,被她剪秃了。

“你……”江有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的凹槽,设想过千万次重逢的场景。

红肿的眼眶,颤抖的质问,或是歇斯底里的控诉,她想过的,该如何安抚她。

都没有,沈新月平静告诉她,蓝雪花该换盆了。

“加点羊粪和骨粉进去,否则今年就没花看了,你看几月了还没打蕾。”

“哦,好。”江有盈应下。

想了想,沈新月又说没事,“到时候我来弄吧。”

飞快逃走,去端茶,江有盈记得上次她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们和好如初。

是真的吗?沈新月没跟她计较,又回到她身边。

手指飞快缩回,被烫到,江有盈低呼一声。

沈新月赶紧跑过来,“没事吧,我刚泡的茶,还很烫的忘了跟你说。”

她低头查看,没伸手,转身跑去冰箱拿根冰棍出来,“你稍微缓解下。”

“谢谢。”江有盈接过。

从极热到极寒,瞬息之间。

“没关系,隔壁邻居的,别这么客气,再说你还是我老板呢。”

沈新月这次回来,是想告诉江有盈,她要继续上班。

想去采荷,想接待一位又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跟她们天南海北胡侃,她觉得很有趣。

“没跟你请假,旷了一个多星期,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专程过来道歉,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沈新月站在树荫下,房间里闷了太久,脸色苍白,笑容却明媚灿烂,“我下厨,做啤酒鸭。”

她这次一定比上次做得更好。

她不再小心翼翼,即便失手也绝不责备自己,轻松是最好的调味料。

一片落叶不知从哪里来,擦着江有盈手背落下。

“我看荷花都开了,但没有采摘痕迹,你没雇别的工人吗?”沈新月问道。

江有盈又闻到熟悉的木质香,这味道曾浸透她每个失眠的夜,此刻却让她倍感陌生。

她低头看沈新月小腿,疤痕消失,她痊愈了。

“太忙。”舌尖尝到铁锈味,江有盈嗓音干哑,“最近都忙。”

沈新月合掌轻笑,手腕一大串珠子跟着哗啦啦响,“那不用雇人了,我来,晚饭后你把地址给我,明天我早起去采。”

江有盈抬头的瞬间,发现她耳垂多了枚银钉,月牙形状,随着转头动作晃出泠泠清光。

“好啊,好。”江有盈再次低头,冰棍塑料包装纸捏得稀哗响,手心一片冰凉。

“其实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铺垫半天,沈新月手指勾过耳边碎发,怪不好意思的。

倏地抬头,江有盈双目迸发出晶润光亮。

“你说。”

沈新月笑嘻嘻搓手指,“我记得今天是发薪日,嘿嘿——”

蝉声戛然而止。

心跳狂乱,尔后骤停。江有盈抿唇,轻点头,克制颤抖的呼吸,冰棍放在茶桌,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