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出轻吕
“就算真随身携带，古镇也不能随地供奉啊。”萧凌寒无奈地提醒她，“拿到家里热一热再吃吧，忍一忍？”
仓灵痛苦地眯起了眼睛。
将雪和萧珞寒听不见萧凌寒说话，但只看仓灵的神情变化，也知道这份请求失败了。
不过仓灵很看得开，只难过了瞬息就主动说：“不用管我，继续走吧，我只是……太久没吃过东西了，以前从不馋嘴。”
“那就边逛向码头，边把你想吃的都买一遍吧？”将雪提议，“反正我们不会逛太久，拿着也不费事。”
于是等到她们排起坐船的队伍时，每个人手中都至少拎了一袋吃的。
有些是仓灵一眼看中的小吃，有些则是将雪三人拿来当晚饭的，出来得早又逛了这么久，确实该饿了。
队伍并没有排太久，只不过轮到她们时，稍微多了个小插曲。
将梅下意识付了四个人的钱。
撑船的小姐姐边把钱转回来，边开玩笑：“姐，就算你真要支持我的工作，我也能不多收一份钱啊！”
“逃票”的仓灵直接坐在摆放一盏提灯的船头，银色的司天监“校服”在她身周围铺开，犹如夜中悄然一现的昙花。
她抬头，饶有兴趣地瞧着一盏又一盏彩灯从身旁经过，哼唱起一首光听音调便觉得古老而神圣的歌谣。
乘船全程都是有讲解的，但将梅以“每年都听”为由，让撑船小姐姐歇歇嗓子，实则是不想打扰到仓灵的兴致。
伴随歌谣，将雪轻轻与萧珞寒互相靠着肩膀，时而顾盼河道周围的人与景，时而欣赏璀璨烟花。
夜景之下，梦与现实的分界线似乎也变得不明显，有那么一瞬间，萧珞寒恍然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现下一切皆为幻梦，她其实……仍被困于异国他乡的深宫。
“没必要吧。”
仓灵的声音中断了她的思绪，“你来都来了，通道也被封印，断然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为何还要这般患得患失呢？”
萧珞寒愕然回过神，循声垂落目光，对上少女平静如古井的眼眸。
她下意识朝将雪看去，又听仓灵说：“只讲给你听，这种程度我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出于什么才会这样想。”少女眨了眨眼，“是不信任我与折梅殿下的能力吗？”
萧珞寒定了定神，趁着将雪沉迷于夜景，轻轻摇了摇头，压着声音解释：“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
美得像一场梦……不，放在过去，她受限于环境与经历，甚至连这样的美梦都想象不出来。
“既然‘美好’，就该‘享受’，不是吗？”仓灵反问，随后又补充道，“虽然我不太明白‘美好’和‘享受’到底是什么，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一定有某种玄妙的道理吧？”
“小珞。”恰在这时，她耳畔传来恋人柔声的低唤，“明年也来吧？”
没有提“如果”——如果你有空、如果我学业不繁忙……
将雪非常笃定地向她许诺了约定，就像那次约定明年去看烟花大会一样。
“不仅明年。”于是萧珞寒接过话，“往后每一年，我都想和你一起来。”
长姐过来了，就连自己不相识的幕后协助者也来到了这里，仍然留在过去，并将过去视作梦魇的，恐怕只有她自己吧？
她也该走出来，把过往那些令她害怕的事情通通抛下，再也不要回头望。
就连上了岸、放祈天灯时，她执笔写下的祈愿，亦是对未来的憧憬：
【祝我和阿雪皆考入N大。】
她写完愿望就将字条小心塞入祈天灯的收纳处，并不知道将雪也写了同样的愿望。
【希望我能跟小珞在N大相见！】
这片区域是三人一起来的，但唯独将梅不曾放飞祈天灯。
“你没有想要对神明许的愿望吗？”仓灵问。
“我信我自己。”将梅说。
她并非不敬鬼神，只是觉得这些超自然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及，还是做好自己的事，脚踏实地、顺其自然更安心。
回家的路上，将雪和萧珞寒仍在后座，而仓灵则坐到了谢析桐一贯挑选的副驾驶座上，目光则看向窗外。
有时候她突然直起身子，将梅在开车，下意识就是一句“阿析你坐好”。
“阿析就是这边的我吧？”仓灵乖乖坐回原位，“你们要把我送到她家吗？我还能回来看殿下吗？”
“要是你想住我们家，也不是……”将雪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转念想到她是个魂，能穿墙的，立即改口，“不行！阿析想见你想得催我一晚上了，她特别想养你！”
第111章 暗恋不自知
谢析桐和谢家老太都在等她们回来。
唯有大白猫一无所知，还窝在谢析桐怀里蹭她的手撒娇。
考虑到之前猫一见灵体都要哈气，加上打算把另一个自己的魂养在家里，美其名曰“照顾”，实则是监视，谢析桐破天荒地陪它多玩了一会儿。
结果另一个自己刚送上门，大白猫还在发愣，就被她惊喜地喊了声“猫猫”，随后一把抱进怀里。
“……‘嘻嘻’好像不太分得清我们两个呢。”见大白猫懵懵地在另一个自己怀中蜷成一团，谢析桐托着下巴对仓灵说。
“也未必。”仓灵仍在维持让生灵能够碰触自己的法术，“我自小就招这些小家伙喜欢，它应当只是觉得我亲切。”
就算根据现状给自己定义为“bug”，不管生前灵力如何强大，现在的仓灵毕竟是个已逝之人，能够施展的法术十分有限。
比如让生者短暂看到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比如像现在这样，让小动物能够被自己抚摸，或是触碰到自己……这是她目前能够凭借自己力量施术的极限了。
“‘吸猫体质’多好啊！”将雪感叹，“‘嘻嘻’对‘脏东西’可敏感了，小珞和萧姐姐刚来时，都被它凶过。”
“说明它眼力过人，这是好事。”仓灵去捏大白猫的脸，仔细打量它的金色眼睛，果然也没被凶，“我原先也想养一只这样的猫做‘助手’，后来卜出自己活不过成年，便放弃了。我不希望自己死后，还要看它一遍又一遍找我。”
正因此，她更喜欢谢析桐家的猫了，就连跟将雪她们告别时，还要捏着猫爪朝她们挥手。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老太太研究一下，明早再告诉你们情况。”谢析桐把她们买给仓灵的小吃收拾好，也准备送客了。
将雪能明显感到今晚的阿析很急，非常急，也不知道是身为半个“玄门人士”对于这种罕见情况涌起的求知欲，还是打算立即跟仓灵交流一二，尽快把红狐长姐和她的梅姐姐分离。
“双魂同体”对于将梅而言暂时没什么大碍，甚至关键时刻还能派上大用场，但将雪很清楚，谢析桐并不希望这样。
不过今晚想必是得不到答案了，三人打道回府，再吃了点夜宵，洗漱休息。
将雪这几日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萧珞寒的邀请了，甚至每天睡前的热水澡，两个人都是一起的，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清晰且近距离了解彼此的身体构造。
次日清晨，闹铃还没响，将雪就被谢析桐的语音电话call醒。
“快醒醒！来我家！”
将雪揉着惺忪睡眼一看时间，六点刚过，打着哈欠问：“我姐也要去吗？”
“暂时不用，你们来就好！早饭都给你们备好了！”谢析桐说完就挂了电话。
将雪忍不住好奇，究竟有了怎样的发现，做事向来不慌不忙的阿析才会急成这样。
幸好她们昨晚休息得早，一夜好眠，小珞也一叫就醒，精神瞧着不错。
二人稍作收拾，下楼跟程姐打过招呼后，便出门去了谢家。
“我们真不用跟去看看？”站在窗前看着院中两位妹妹的背影，将梅不放心地问。
“不用，既然特意没叫我们，想来仓灵要说的事情须得避开我。”萧凌寒跟谢析桐交流不多，但很熟悉仓灵的习惯，“由着她们吧。”
-
一进谢家大门，将雪就嗅到一股祭祀用香散发的气味。
“来得正好，一起吃早饭吧！”给她们开门的谢析桐大步往前走去。
将雪和萧珞寒对视一眼，也往里走。
只见餐厅里坐着两个人，谢家老太正慢悠悠地就着榨菜吃白面馒头，而仓灵则大口大口啃着一块鳕鱼三明治，两侧腮帮子都是鼓的，像极了仓鼠。
想起仓灵昨晚还只能眼巴巴看着烤蹄和各种食物吞口水，将雪又惊又喜：“真的吃上了诶！”
“是呀，在我家哪能让她饿着？”谢析桐把厨房里的早餐一样样端上桌，“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这会儿她倒是又不急了，也不晓得是因为她们已经来到身边，还是因为仓灵还在痛痛快快享受美食。
将雪和萧珞寒也不和她客气，各自挑了喜欢的糕饼和营养粥，坐下开吃。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谢析桐才开口，直接说结论：“仓灵其实比萧姐姐更早来这里，但她并没有逗留多久，就继续帮忙维持两个世界的联系了。”
“古代世界和这边的时间流逝不一样，也就是说，萧姐姐在古代世界待了多久，仓灵也就待了多久。”
“……至少百年吗？”萧珞寒放下手中食物，神情凝重，“如此漫长的时光，阁下既然也在幕后相助，为何不与我长姐相见？”
“我昨晚就问过她啦。”说起这个，谢析桐竟也露出无奈的神情，“那天萧姐姐跟我讲旧事时流露出的遗憾，我也一起告诉她了……你们听她自己说吧。”
“就是因为知道折梅殿下会这样，所以我不去见她。”仓灵却答得理所当然，“她背负使命与执念，只有做一把心无旁骛的利剑，才能达成她想要的结果。”
“而且就算我真去见她，除却卜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让她分心。”说到这，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语气无比平静，“两个牵扯强因果的死人，终究会相见，也不急于一时一刻。”
“就是这样。”谢析桐摊手，“所以我觉得，真心实意为她难过的萧姐姐还是不知情比较好。”
“……”将雪一时语塞，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不由得皱起眉头。
萧珞寒也没说话，但仓灵的描述和表现，让她对岁老师那番话有了更深更清晰的理解。
——“你在这段感情里会很辛苦。”
——“你得不断地教她怎么爱你，也要在她get不到你的需求，而你为此失望、愤怒、难过时，对她给予包容。”
自己和将雪的差别，其实还算不得太大，而且她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也会互相“扒拉”对方，试图在察觉问题的第一时间进行沟通，尽快理解彼此的分歧与诉求。
不论经历如何，她们都是仍在成长期慢慢摸索的小姑娘，能够共情，也可同悲同喜。
然而，长姐和仓灵几乎可以说是认知处于“两个世界”的人。
甚至在她看来，她们两个幸好一直都只做友人，而非恋人。
长姐什么都知晓，可仓灵是极端的纯粹，不谙世事，更不懂所谓的“人之常*情”。
萧珞寒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仓灵长年任职司天监、观星卜命导致的，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仓灵更像是俯瞰世间的神明。
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冷漠无情。
而她确实也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为友人……不，是为整个世界做出最优选择。
从结果来看，她的冷漠反而是正确的。只不过，这种“正确”着实让萧珞寒为之感到惊怖。
“过去是过去，但现在你们应该都是‘事了退休’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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